第38章 拜师
次日。
等到天亮的时候,早市后,刺史遭遇谢婉君暗杀的消息,传遍了承安城每个角落。
大家表面上不敢张扬,可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无比感激那位女侠。
那刺史狗官,不是被周围的动静惊醒,也不是被人叫醒,而是被自己身上剧烈难忍的疼痛痛醒的。
他醒后,只觉体内五脏六腑都在灼烧。
喉咙又干又涩,好像有刀片横在中间,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
而当他挣扎着喊叫、准备让周围伺候的人去叫大夫过来的时候,他发现了放在自己胸口上的那张纸条。
将纸条拿起来一看,顿时惊呆了。
自己千防万防,最后还是被谢婉君找上了!
那些年老多识的大夫看过后,一个个皆被难住了。
刺史这种奇怪的病状,或者说是毒药,纵然是那些年迈、见多识广的大夫,也都从来没有见过。
“大人,恕老朽无能为力,这奇怪的症状,我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
“是啊,这种诡异的病症从来没有见过啊……”
“就是……”
一屋子的大夫叽叽喳喳半天,讨论不出一个办法。
刺史形如瘫痪一般,形状可怜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感觉自己的体内一会儿如烈火在燃烧,一会儿又如寒冰在结节。
冰火两重天不断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脸上也一时红的像火炭、一时又变得铁青如厚冰。
“我花那么多钱养你们,现在到了需要的时候,你们这群老东西现在跟我说从来没见过??!”
刺史虽然身体难受得很,可是情绪激动,说话的底气还是很足,音量之大将屋内的那些老医生们惊了一跳。
“大人,听您的声音,感觉底气很足啊……”
“是啊!大人,或许并不是什么严重致命的毒药,容我们回去再查一查医书吧?”
一群大夫像捡到了救命稻草,纷纷开口进言。
“快去!快去!”刺史对着这群慢吞吞的老大夫们,急得破了音。
众人皆唯唯诺诺退出了屋子。
刺史手下办事的人,无缝衔接又进了屋来。
“大人,承安城各处的粮草已经准备好,运粮车等您的吩咐发出!”
躺在床上、痛苦得难以自拔的刺史闻言大怒,整颗头都涨得通红起来。
他将谢婉君留下的字条揉成团,使劲砸到手下身上,怒道:
“还发什么发!你自己看看这字条!”
手下将字条展开一看,面色大惊。
“可是,大人,我们都已经收好粮食了呀!难道要原样返还吗?”
“不然呢?我命都要没了,我还要那些粮食做什么!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人?”
刺史又急又气,下意识想要伸出手掌打下人一巴掌,奈何身上痛得起不来,只得无能地在床上打了一个鲤鱼挺,骂道:
“混账东西,还不立刻去办!”
“啊,是大人!”下人赶紧退了出去。
刺史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旁边几个侍女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替他接水、擦汗、挤毛巾。
刺史脸上方才还红得要爆开,下一秒却又开始变得铁青而褪去血色。
“啊啊啊啊!好难受!”他绝望地扯着嗓子嘶吼。
在床上挣扎之间,一个侍女本想帮他擦汗,却被他胡乱挥舞的手打开,不小心戳到了刺史的眼睛。
那个侍女吓得立即俯身下跪,娇声连连:“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倒霉?粮草被劫,好不容易回头来再收一次粮,现在还要被刺客暗算……”
刺史体内的血管,在毒药的作用下开始痉挛收缩,全身变得冰凉凉起来。
嘴里说的话,逐渐模糊不清起来。
刺史方才还如在火炉上炙烤,现在却如处十二月寒冬,已经开始拼命裹紧被子,不敢留一丝皮肤在外面。
比起被朝廷问责,还是自己这条小命更重要一些。
留着这条命就什么都还有机会,如果连命都没了,那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承安城的百姓们昨天还一个个哭丧着脸,今天就已经一片欢腾喜悦的景象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令每一个人心中都无比感激那位帮他们出头的女侠。
沈暮云住处。
“真不错啊,那姑娘还是有点能耐的。”
沈暮云擦了把汗,看着刚刚从税吏那儿拿回来的粮食,心中很是欣慰。
“沈医师,您说的是谢婉君吗?”沐仪仰着憧憬的小脸蛋。
沈暮云本来心情就好,又见沐仪如此可爱,忍不住上手轻轻捏了一下沐仪的脸。
“对呀,在承安城,谢婉君可是个英雄呢!”
“是吗?沐儿也想做英雄!”小沐仪围着沈暮云刚搬回来的粮食,快乐地蹦蹦跳跳起来。
“哈哈哈,好呀,沐儿长大后也当谢婉君那样的女英雄,那承安城的百姓们嘴巴就都要笑裂开啦!”沈暮云心情甚好。
巧织道:“不过那谢婉君为何不直接将那狗官杀掉呢?留他一条命还做什么?”
在旁边一直看着沐仪蹦蹦跳跳的陈昌仪,此时开口说道:
“对于他那种十恶不赦的人,直接让他死了简直是便宜他了。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生不如死,这样才能够惩罚他的罪孽万一!”
陈昌仪回的是巧织的话,眼睛却看向沈暮云,言辞字字狠厉。
巧织“哦——”一声。
沈暮云感受到陈昌仪的目光,心中总觉得不安。
这小子昨天晚上撞见谢婉君过来,又鬼鬼祟祟在门外偷听那么久,被发现后也不慌张。
他到底想做什么?沈暮云真将他捉摸不透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气场总是那样阴沉,又寡言少语的,让人搞不懂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院外一阵阵百姓们欢呼的声音,乘着春季暖人皮肤的风儿传进来。
昨日一些贫民被鞭子抽打的、宛如人间炼狱的哀嚎声音,此时已经完全消散不见了。
一声声欢声笑语入耳,沈暮云的心中万千感慨。
望着蓝色无垠的天,沈暮云不禁喃喃道:
“昨日不知被活活打死了多少百姓……一场贪官闹剧,却要用那些贫苦百姓的性命来作为代价!”
小沐仪和巧织折了小树枝,在小院子里玩击剑的游戏,天真无邪的“咯咯”笑声不停。
阳光洒在两个女孩飘扬的长发之上,宛如梦幻。
正当沈暮云独自感慨万千的时候,陈昌仪已不声不响地靠到他身边,诚恳道:
“沈医师,我知道您医术高明,能够妙手回春。我也想跟您学医,以后做和您一样的人——您,可否收我为徒?”
“什么?收你为徒?”
沈暮云打量着陈昌仪。
这小子,不是说以后要为家人报仇的吗?说想要做跟自己一样的人,是想开了,想要悬壶济世?
沈暮云饶有趣味,问:
“你不报灭门之仇啦?”
陈昌仪坚定地望着沈暮云的眼睛:
“当然要报仇。”
“那你说你要做跟我一样的人?”
“沈医师,先报仇,再做跟您一样的人。”
“呵呵呵呵——”沈暮云已经猜到陈昌仪的心思:“你是昨晚听到了什么,是吧?”
“沈医师。”陈昌仪神色非常认真,他的一对眸子如冰块一样散发着冷气,“您还会制毒之术。”
沈暮云沉默,碰上陈昌仪那年少却深不可测的眼神。
陈昌仪扑通一声在地上跪下,眼神无比坚定,似乎势在必得。
“师傅,请您收我为徒吧!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
沈暮云怕屋外面的巧织沐仪她们看见,赶紧上前扶起陈昌仪。
叹了口气,道:“不是我对你不满意,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收徒,我这一辈子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我知道你说拜我为师,是想跟我学毒术。”
“可是那些东西我早已不碰了,更别提再去教给别人。”
“说实话,那些制毒之术,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不小心很容易伤害到自己……”
沈暮云苦口婆心地解释了一大堆,只希望陈昌仪能够听得进去。
可陈昌仪听着,心中早已万分焦急。
他打断沈暮云的话,迫不及待说道:
“师傅,我不怕伤到自己!昌仪只想为家人报仇、铲除奸佞!”
“不可。”沈暮云语气坚决。
“沈医师!”
陈昌仪还欲再争取一下,却直接被沈暮云打断:
“我意已决,你不要再同我多说了。”
说罢,甩甩袖子就走开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陈昌仪也自知没有继续纠缠着求下去的必要了。
望着沈医师决决走开的背影,陈昌仪想,这个沈医师背后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者说在某种程度上,自己还没有能够取得沈医师的信任,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那个资格可以当做他的徒弟。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昌仪的神色更加坚定起来。
自己于沈医师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受他搭救、无依无靠、无一技傍身的毛头小子。
自己如今出身罪臣之家,性格又是如此冷淡孤僻,不讨人喜欢。
前段时间又因为巧织对自己的那些心思,惹得沈医师对自己有些看不大顺眼。
也难怪沈医师不喜欢自己,若自己是沈医师,在他的角度来看也是一样的想法。
陈昌仪捏紧拳头,暗暗下决心——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无法改变,那么自己以后就一定要好好表现,让沈医师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决心。
自己如今无所依靠,妹妹又年幼指望不上。
未来若想要复仇,就一定要把握所有的机会。
向沈医师拜师,陈昌仪为你的当然不是学他的救人医术,而是为了沈医师那神秘的毒术——
昨晚自己偷偷听得谢婉君与沈医师的对话,焉知这不是天意呢?
连上天都在指引自己,自己必不能让着机会白白浪费。说不定以后报灭门之仇,就靠这个了!
一点盈盈的希望之火,如烛光一般在少年的眼眸中闪烁,摇曳着、颤动着,欲灭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