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关于离别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这是水乡畔的景物，亦是属于天和的柔情。
在一天的喧闹与繁华尽皆落幕后，平宣城也走到了自己一天的终末。
不同于某些大城市夜色的霓虹璀璨，平宣城的夜是如此静谧清宁。
或许会有人惊讶下午时分督察局对整座城市的接手，或许有人能留意到城主府的一丝不同寻常。
但对于忙碌一天归家休憩的平凡之人来说，这些都并无太多意义。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一场本该浩大的灾难消泯于无声无息中。
我们的视角也随着蓝玉成的轨迹回到了王都。
将蓝玉成带回后，齐修白便已匆匆离去。
不久之后，天和的人民就能听到大军向西北而去的消息。
蓝玉成的脚步停留在自家大门前，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出去看看。
他向整个街道遥遥眺望，一直到看不见的尽头。
他缓慢地向尽头走去。
街上行人寥寥，门户也只剩零星几家。
王都的夜不该如此沉默。
许是迁都的消息已经传遍。听说天和的王上也已经动身前往新都了。
指望都城利益的人自然是该走的走，而大部分上层人也早已向新都转移而去。
留下的，或许只有在玉京还未成为王都之前便居于此地的本地人以及一些眷恋旧地不肯离去之人。
当然也还有属于蓝家一系的上层贵族仍旧驻留在玉京城中，是了，他们即将在这处即将作古的王都举办一场旷古烁今的祭典。
在外人看来，这是蓝河宰相对这次迁都，对即将到来的战争的默然反对。
也是强迫所有人站队的一项举动。
所以留下的，还有所有并不那么坚定地追随皇帝陛下脚步的人。
他们或是观望、或是犹疑、或是反对。
可这些对蓝玉成来说也只是无聊之时的谈资和闲暇时胡思乱想的东西。
对他而言只需要坚定地站在自家老爹身边就好了。
有些事就是这么简单，不需要太多思考。
兜兜转转间他又重新回到了家门前，随着他的脚步停下，天空忽然沉暗下来，乌云濛濛。
不一会儿，便是春风穿柳，小雨飞花。
淅沥的雨水拍打在肩膀上，寒彻与冰凉刹那浸透骨髓。
蓝玉成打了个寒颤，随即意识到自己是该回家了。
他转过身，推门而入。
屋内的场景倒是温馨，晶灯已经点开，佣人和管家正在忙碌。
一簇火炉在大厅中央点起，火炉前是一个蜷缩在沙发上的绿裙少女。
火光映照半边脸颊，一时竟晃得蓝玉成呆愣在原地。
女孩很快注意到了推门而入的少年。
她起身，慵懒地走向少年。
“怎么，忙完啦？”
林栀菊的声音很是俏皮，看似平和温暖却又带着几分的古灵精怪。
蓝玉成终于从刚才的古怪之意中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身前的少女，面露警惕之色。
不过他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带着一丝别样的意味。
“这不是我家栀菊嘛，怎么，来我家里干嘛。”
蓝玉成侧过身，从林栀菊的身边滑过，几步来到林栀菊刚刚待的位置，从前方的桌面上拿起一个小巧玲珑的浅绿色水杯，将其中剩余的液体一口饮尽。
很显然，这是林栀菊之前使用过的杯子。
林栀菊站在不远处看着蓝玉成一气呵成的动作，不由噗嗤一笑。
顾盼生姿，花颜褪色。
“等你很久啦~本来今上午就说来找你的，不过听玉衡哥说你去忙公事了，就没刻意去打扰你 ”
她走到蓝玉成的身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脸庞，内心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鬼使神差的，竟“哎呀”一声，直接装作崴脚模样顺势倒入蓝玉成的怀中。
不是你一个超凡者平地崴脚，你要闹哪样啊大小姐？
“今天陆庸走了，本来说我们几个送他一程的，结果月月也闭关了，罗越好几天前就跟随先遣部队出发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连你也忙的脱不开身。真是的，明明平时就你最闲，怎么一到这种时候也忙起来了”
“上次余佘走的时候是这样，这次也是。”
本小姐今天就大胆一次，就一次
感受着自己怀中的温香软玉，蓝玉成明显大脑宕机了。
不对啊，以前没见过这招啊？
不是，你玩真的啊？
他急忙转过身去重新斟起一壶茶水，借用这样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摆脱了怀中的少女。
“咳咳，是吗？那还真是可惜。那你呢，来我家不会就为了通知我这事儿吗？”
他清楚的知道少女还有其他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通知自己这种事，其实隔着窗户喊他就可以了。
或者用传讯装置？虽然现在“手机”还没有普及民用，但他知道林栀菊这丫头是有的，之前不就用过？
“嗯我明天也要走了，你要不要送我一程？”
她尝试性地问出了这句话，带着一点点的试探意味。
一时间空气沉凝，四周的声音尽数唏嘘。
只余越发燥烈的大雨噼里啪啦地击打大地。
“稷下学宫吗？我也想送你，可你也知道，我马上就要去帮我爸我哥办水神大祭了。”
蓝玉成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好似明白了林栀菊的意思，所以表达了隐晦的拒绝，可在言语脱口的那一刻，他却感到自己沉寂十几年的心竟有了一瞬猛烈的跳动。
兴许是他早已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少女的存在了，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离别有些不习惯了吧。
他给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是是吗。”
林栀菊依旧笑着，可嘴角却染上了一抹寒霜。
她绕到蓝玉成的正前方，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如这十几年的时光。
“那我走了哦。”
“来都来了，不留下来吃个饭？”
蓝玉成略做挽留。
“不啦，晚上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呢，明天一大早就要和学院老师们一起出发呢。”
此乃谎言。
她的东西早就由家里的佣人收拾好了，而一些死人的东西也早早地收在了随身的空间道具中。
她想早点离去，只是因为道别已经结束了，她现在，不是很想看到这个姓蓝的混蛋。
“既然这样就早些回去吧，别被淋成落汤鸡了！不多留了，哦，还有记得到时候好好学，争取当个大贤者玩玩~”
蓝玉成状似玩笑地说笑道。
大贤者，是对史诗阶魔法师的尊称。
“行啊！到时候一定让你好好见识见识大贤者的实力！”
听到蓝玉成的话，不知怎的林栀菊心底涌现出了一抹异样的恼怒，不过至少明面很有修养的她很快便压下了心底的异样情绪，但仍然掩盖不了她说出每一个字时的咬牙切齿。
她冷哼一声，同时站起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到时候给你这个混蛋玩意儿直接变成哥布林！
她暗暗腹诽道。
或许，少女便会这样带着埋怨与酸涩踏上前往异国他乡的旅途。
可当林栀菊走到大门口时她却突兀地停下了脚步。
她见着星光射斗，瓢泼的大雨正洗礼着天地的污浊。
身为自然系魔法师的她能在这场狂风暴雨下清晰地感受到无数的生命在大雨中顽强、在洗礼中新生。
她突然念头变得不一样了，这不正是自然给予她的启灵吗？
自然的生灵能在洗礼中迎来繁荣，她的感情又为何不能？
现在不行，还有以后，以后不行，还有未来。
只要我成为真正的大贤者，甚至踏入传说，用强的也能让这混蛋离不开我！
十几年的竹马青梅，她不信他真的两眼空空。
念及此处，她那双森罗万象、生意盎然地好看星眸中带有的丝丝怨气悄然散去。
她回过头来，狡黠地看向了站在茶桌边似乎一脸心虚的蓝玉成。
哼，他也还是对本小姐有不一样的情感嘛！
等等，这小子不会是颜控吧？
她想起了范姐姐绝世的容颜和这小子对范姐姐别具一格的殷勤。
听说史诗阶的伪装者能从生理构造上优化一个人的容貌？
本小姐是不是也得考虑认真修习下这个以前并不重视的第二道途？
说不定能给他变成真正的猪头人呢~
想入非非间，她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喂！蓝大绅士，打个伞送我回家总可以吧。”
林栀菊莞尔一笑，百媚千娇。
清素若九秋之菊，俏丽若三春之桃。
虽然她的家就在这座宅邸右边，与蓝家的宅邸紧紧贴靠，连门前的院落都是连在一块的，中间只有不怎么牢固的篱墙相隔，她的房间甚至正对着蓝玉成的房间。
但她还是提出了这样一个邀请。
她相信，这样的邀请，蓝玉成定然不会拒绝，他甚至很可能，不，一定会展现他可笑的风度。
蓝玉成果然如她所料，只见他自以为是地邪魅一笑，不知道从哪个空间道具里取出一柄纯白的纸伞，一个闪转腾挪就来到了她的身侧。
“乐意为您效劳，我亲爱的林栀菊小姐~”
十几年的总角之宴（x）相爱相杀（√），总能换来少年为她撑伞送行的画面。
关于离别的故事，这是少年和少女的第一次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