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府
三日后。
萧景驰连夜赶至城外驿道上的一家叫做筠湘筑的客栈。
房间内,苏木与南星皆站在萧景驰身后。
“公子,叶绯已在五日前便到了,一直在此等您,听说您受伤十分担忧。可要唤她过来?”
“不必,今日天亮之前将这封信送到城中禁卫军守备副将杨士乾手中。”萧景驰手中递给南星一个信封。
“是”
“怜香楼一切安排妥当吗?”
苏木回道“一切安排妥当,只待公子明日进城。”、
待安排完毕后,萧景驰躺在榻上没有一丝睡意,回想着离开建康前的种种,似乎没有什么是让他特别留念的,除了谢蕴。
如今归来,将要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心中突然生出一丝爽快,因为某些人越不想看到他,越是因为有多惧怕他。
清晨,一驾牛车自驿道向城门驶来。
城门处,守城官兵将车拦了下来“车上所坐何人?将身帖与过所通通呈上来。”
苏木冷着脸,还未将手中之物递过去之时,从城中疾驰来一匹黑马,而马上之人正是杨士乾。
马行至牛车跟前停下来,杨士乾从马上下来疾声厉色的冲着守城官兵训道“看不到牛车上是谢家的印记吗,连谢家郎君都敢拦?”
“属,属下知错,可谢家,谢家那位郎君一直在城中,并未出城啊?”官兵被杨士乾吓得有些结巴。
“杨副将何必如此,这官兵也是按章办事,若不查的仔细一些,城中如何安定。苏木,将身帖与过所全都呈上去。”
牛车内传出一温润清凉的男子声音,语气十分谦和。
官兵接过身帖查看一番后,立马行礼请罪“属下有眼无珠,不知谢家大郎今日回城,请谢郎君恕罪。”
“无妨。”
正当牛车快要驶过城门之时,响起另一官兵的声音“等一下,请让属下查看一番车中之人是否是真的谢家大郎。”
牛车戛然停住。
这时候,杨士乾也适时的开口“放肆,你们怎么回事?身帖都已经检查过,这世上难不成还有假的谢家大郎不成。”
“这是属下职责,凡是进城之人皆要过了查验才可。”这官兵竟然是软硬不吃,十分坚持。
杨士乾怒火中烧的斥责道“你可知谢家大郎是什么身份,我说不用查就不用查,放行。”
士兵非但不听走到牛车前,行单膝跪礼“请郎君打开车门。”
杨士乾气急败坏:“你!”
车门砰的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只见牛车内宽敞极了,里面如何一览无余。座位上铺着狐裘软垫,小案几上的茶还袅袅冒着热气。正中间端坐着一白衣男子,披着墨色的狐毛大氅。
男子的眉眼修长疏朗,眸中瞳孔似润玉一般莹润柔和,鼻梁挺拔,身量巍然,气质却十分温和如同他刚刚说话时的声音一般,似飘在空中平和宁静。
而他一侧坐着一美貌的女子。
那女子眉眼间尽是妩媚,一颦一簇间,娇俏与艳丽浑然天成,这女子容貌之盛,似娇艳的芍药,盛放着大胆张扬的美。
“这样可以查验清楚了吗,在下谢承,是否可以进城了?”男子弯着嘴角,没有丝毫不悦,声音如清泉一般传来。
“属下冒犯 ,请,”官兵从牛车前让开。
杨士乾十分过意不去的向谢承道歉“在下管教不周,谢郎君大量。”
车门关上,向城中慢慢驶去。
不到一刻钟,一传十十传百,建康城内皆知道了离家八年的谢家大郎回来了。
而全城的人都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最后一个知道的却是谢仲远。
城中所有人都在盯着这辆牛车,可这牛车行至城中后非但没有第一时间去谢府,反而停在了城中赫赫有名的最大的青楼。
百姓们全都看到了,一位举世无双的高大郎君牵着一位貌比天仙的柔弱女子进了怜香楼。
直至夜幕才出来,出来的还只有那郎君一人。
谢府。
听到管家来报,谢仲远才知道这孽子竟然不声不响的回来了。不对,不是不声不响,只是没告知于他。短短一天,全城沸沸扬扬,就搅的满城风雨。
谢桉也在谢承进城后就听到了风声,侍从来报的时候,谢桉的脸上满是嘲讽与恨毒“他竟然真的还敢回来。”
谢承到谢府大门之时,天已经彻底黑透了,门口除守卫之外只站着一头发半白的老头。
老管家一见谢承的身影忙行礼“郎君,你回来了。”仔细看才发现,年迈的老管家竟已是老泪纵横。
谢承托起老管家的手,拍着老管家的肩膀说道“袁伯,我回来了,让您久等了。”
谢承出现的那一刻,府内便早有人向谢仲远去通报了。
谢承与老管家正向府内走时,看到谢府的朱红大门后面有一小小的身影。
“是谢蕴吗?”谢承向那身影招招手。
门后走出来一个瘦弱的小女郎,怯生生的走到谢承身边。
“你是我阿兄吗,袁伯说我阿兄今日就回来了。”女孩仰着头看着谢承,眼神中是陌生,是探寻,声音弱弱小小的,却每一个字都敲在了谢承心上。
“阿蕴,你不记得我了吗?”谢承语气轻柔的问道。随后将手放在谢蕴的头上揉了揉,“我是你阿兄啊。”
谢蕴没有躲开谢承的亲近,眼神中慢慢的亲近了,还冲着谢承乖乖的笑了“阿兄。”
老管家在一旁看着这兄妹俩鼻子更加酸涩了。
远处跑来一小厮“大郎君,府君在堂屋等您,请您过去。”
谢承收起情绪,对着谢蕴说“阿蕴先回自己院子好不好,阿兄明日就去看你。”
谢蕴乖乖的点点头,跑开了。
谢仲远自得知谢承回城时就开始在这等他,从上午等到了天黑,谢承才出现在谢府大门口。此时谢仲远心中被生气的情绪填满了,在屋内背着手走来走去,来回踱步。
谢承一进来便见到神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的谢仲远。
砰的一声。
一只杯盏碎在了谢承脚边。
“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你姓谢吗,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吗?”怒不可遏的声音伴随着杯盏的破裂声传来。
谢仲远早就看到了谢承走进来的身影,如今他都如此高大了,眉眼之间还如同小的时候一般,看上去却又截然不同。这也是谢承离家八年谢仲远第一次见到他。
谢承顿住了脚步。
“父亲何故于火气如此之大。”
“你不知为何吗?”谢仲远重重坐下,用力叹一口气接着说道“为何与你去信数封,却收不到一封回信,为何你今日回城,都不曾告知于我到了城中我才从传言之中得知你回来的消息?为何回来却先不回府,竟然去那怜香楼厮混了一天?”
“那父亲也不知是为何吗?”谢承也径自坐下,端起案几上的茶抿了一口,云淡风轻的回问。
谢仲远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谢承就是在八年前的今天被自己送离了建康。谢仲远缓了缓语气接着说道“你对我怨恨可以,但你可知你是谢家子弟,怜香楼不是你该去的地方,何况你已有婚约,如今城中传的沸沸扬扬,让沈家怎么想?”
“我只是去了一趟怜香楼,有何干系?”
“你!城中都在传你从外面带来一红颜知己,还是个青楼女子。你的名声不要了可以,你将谢家的名声置于何地。”
“父亲果然看中谢家的名声。”谢承笑了笑盯着谢仲远说“可,既然父亲如此看着谢家名声,却怎也做得出那等龃龉之事呢?”
谢仲远气的大拍桌案。
“陈年往事,何必再提!”
“在父亲这是不足挂齿的陈年小事,可在我这却是永不忘怀的滔天大事。”
谢仲远的盛怒被谢承这么一句话瞬间浇灭,父子之间彼此都知道那件事提不得,那个人更是提不得。
谢仲远偃旗息鼓,想要重新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却越发别扭。
“既然你回来了,如今你已弱冠之年,年后我会请陛下为你表字,为你去求个官职。你多年未回建康,也要熟悉一下,你要知道,你是谢家大郎,以后,你要做谢家一族的支撑。不要让你祖父失望。”
谢仲远不敢提别叫自己失望这种话,只能请出谢家曾经的家主,已经仙逝的谢太尉。
谢仲远只想将曾经的事当作没发生一样,可谢承怎会如他所愿。
谢承不为所动“不劳您费心,我的表字自是要用我母亲生前为我起的,至于官职,我自会自己去与陛下说。我的事您最好不要插手。哦对了,您还记得我母亲为我表的字吧。以后世人便会皆知,谢霁舟这个名字。”
说完谢承起身告退“时候不早了,父亲早点歇息罢。”
谢仲远愣愣的看着谢承远去的背影,他终究还是怪自己。
谢仲远期待着谢承回来,可是谢承回来后,心中又升起隐隐的担忧与惶恐。
当谢承提起他母亲的那一刻,谢仲远再说不出一句话。
谢承走的时候才十二岁,半大的少年身边只带着两人便走了。一走这么多年再回来,已经是独当一面的男子了。这是谢仲远的第一个儿子,既是长子也是嫡子,谢承又从小便天资聪颖,才学双绝,这样的儿子他自是给予了诸多心血与期望在谢承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