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都不想死
当然，这样想的不只沈玉华一人。
一直观望形势的船工等人此刻也顾不上其他的，都纷纷跳船，各自逃命去了，他们常年往来于江河湖泊之间，最通水性。
这个时候游离此地，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
而此次带队的锦衣卫头领也颇有才智，他同样也想到了这些，只见他手臂一挥，长袖中突然射出一支袖箭，直冲向天空。
夜幕中，箭矢爆炸开来，绽放出一朵绚烂夺目的烟花！
很明显，这是在向自己人发射求救信号。
沈玉华目光不断地扫视着四周，心中猜测，这附近应该有军营卫所之类的地方。
这样一想，她那颗原本一直怦怦乱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思量间，那头领已经命令人将大船上所有的灯都熄灭，同时指挥手下降下船帆，将另一只竹筏也放入河中。
然而，新的问题出现了——竹筏统共才有两只，算上十名锦衣卫，最多也只能乘坐十个人。
毫无疑问，十个锦衣卫必须全部登上竹筏。毕竟，如果没有这些强壮的男人奋力划桨，仅凭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必然很快就会被那些凶残的水贼追上。
如果那样的话，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是徒劳无功！
问题已经显而易见了，现下仅有两只竹筏，这一看就不能将所有人都带走。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所有人也顾不上收拾包裹，纷纷挤到甲板上，眼巴巴地看着锦衣卫头领，唯恐自己被落下。
只见那头领立马果断道：“你们立刻挑选出十人，随我乘竹筏离开。两水卫所距离此处不远，刚才我已经朝空中发射了信号弹，只要我们奋力划上岸，这些水贼应该不会冒险追上来。”
女眷们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的神情，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被留下来，大家都不想死。
沈玉华看着已经离大船不远的贼人，急忙将自己的母亲和常妈妈推了出来。
人都是自私的，一旦遇到危险，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人，她也不能免俗。
紧接着，她又指出了其他几房的三位长辈，让头领安排人手护送她们先行离开。
剩下的几人见常妈妈一个下人占了一个位置，都纷纷流露出不满的神情，然而却没人敢说什么。
镇北侯虽然已经被革职夺爵，可沈母之前毕竟做了二十几年的侯府主母，即便此时落魄了，话语权却还是在她这边。
已经选出了五个人，如此一来，就还剩下五个名额。
此时，还剩下沈玉华，沈玉瑶，葛姨娘，二房的庶女，四房的嫡次女，六房的嫡长女，还有芸香和二房的一个小丫鬟翠珠以及几个婆子。
六个主子，两个丫鬟，几个婆子。
首先排除的肯定是几个婆子，她们都一大把年纪了，那些水贼还不至于对她们下手。
而两个丫鬟只是下人，不舍弃她们又能舍弃谁？
剩下的就有些犯难。
葛姨娘紧紧捏住女儿沈玉瑶的手，心中充满了忐忑和不安，她的一双眼睛纠结地在其他几人身上来回扫视。
虽说她只是个小妾，但她毕竟育有一女二子，并非那种可以随意被发卖或送人的普通妾室。
三小姐该不会将她留下吧？可若不是她？那只能是其他几个小姐了，可小姐们都是沈家的正经主子，她一个姨娘……
葛姨娘越想越心焦，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三小姐点出女儿沈玉瑶、自己、其他房的三个小姐、外加丫鬟芸香一共六个人。
葛姨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她不解地凝视着三小姐，只见对方朝着锦衣卫头领深施一礼，道：“这两个小女孩年纪尚轻，加起来不过才十五六岁而已，多带上一人并无大碍……烦请大人护她们周全！”
少女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连男子都鲜有的果决。
那头领心中大为诧异，不禁困惑道：“你不是沈万山的嫡女吗？为何自己不离开……”
不光是头领无法理解，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三小姐为何选择自己留下，而将活命的机会让给了身边的丫鬟？
“请大人立刻带她们离开此地！”沈玉华眼见贼人的小船逐渐逼近，心急如焚，连忙催促他们快离开。
芸香涕泗横流，扯着沈玉华的袖子不肯走，说不能把小姐留下……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劝说沈玉华，却被她疾言厉色地呵斥回去。
“来不及了，快走！”沈玉华的声音带着一丝决绝，她不理会芸香的哭求，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头，然后猛地一推，将她推向了身后的锦衣卫。
哭得肝肠寸断的芸香绝望地呼喊着，但沈玉华却毫不犹豫地示意锦衣卫将她带走。
“回去后告诉我父亲，我是自愿留下的，与你们没有任何干系。”沈玉华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不带任何回旋的余地。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挣扎。
前世，芸香一直陪伴着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对她忠心耿耿、不离不弃。
这一世，沈玉华早已不再把她当作一个下人来看待，而是视如亲姐妹一般。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舍弃掉芸香。
而其他几个沈家的长辈和小姐，沈玉华曾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给父亲保证过，说一定会保护好她们。
她不能失信于自己的父亲。
剩下的小丫鬟和几个婆子见状，都显得惊慌无比。
情急之下，几个婆子一把扯住身边一个锦衣卫的袍摆，跪下来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着不要把她们留下。
那锦衣卫一脸不耐烦地骂道：“你们这些老梆子，满脸的褶子都能夹死只蚊子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谁会看得上你们！”
随着一阵吵闹声，偌大的船上很快只剩下沈玉华等人。
她静静地趴在船舷上，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河面，又望着逐渐逼近的一伙贼人，最后还是放弃了跳河逃跑的念头。
她虽然会游泳，但毕竟已经很久不曾入水锻炼了。
如果现在跳下去，以她的速度，估计很快就被后面的贼人捉到。
水贼已经近在眼前，那些人凶神恶煞、志在必得的狰狞面目已经愈发清晰。
然而少女的眼神却异常平静，不见任何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