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月黑风高
经过一番打听，徐志才得知沈家的女眷尚未抵达江州，于是带领手下在半路守候。
好消息是，此时沈家人被分成了两拨，那些从尸山血海中拼搏出来的杀神们并未与族中女眷同行。
但坏消息是，此次负责押送流放人员的并非普通衙役，而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锦衣卫。
徐志才带着几名亲信已经跟踪沈家女眷数日，却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终于，在今天，他们总算等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沈母一路上劳累过度，以致感染上风寒。
原本病情并不算太严重，但当抵达江州这个多雨潮湿的地方时，母亲的肺部隐隐出现发炎的迹象，日夜不停地剧烈咳嗽。
尽管也找了当地的郎中诊治，但情况并未得到任何改善。
沈玉华眼看着母亲日渐憔悴，神情萎靡不振，气息微弱，茶饭不思，心中焦急万分。
再加上接下来的行程几乎全部都是水路，而母亲又非常容易晕船，恐怕再难撑下去。
于是，她不得不放下骄傲和矜贵，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说尽好话。
领头的锦衣卫见已经到达江州地界，离最终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便大发善心。
他照例行事，做主将沈家的一众女眷分两路进行押送，留下几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走一步路都要喘好几口气的女眷歇息两日。
转眼之间，两天时间匆匆而过。
清晨，天才刚刚亮起，沈玉华就搀扶着自己的母亲登了船。
江州水路交通十分便利发达，沿途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船只穿梭在河面上。
急劲的北风将船帆吹得鼓鼓的，因是顺流顺风，水疾船速。
沈家世代居于干旱少雨的西北，滞留的女眷中几乎没有几人有过乘船的经历。
因而，上船不久，一个个都被摇晃得头晕目眩，恶心难耐，甚至呕吐不止。
沈玉华也被颠得头昏脑胀，一整天都无精打采地歪在榻上，半睡半醒，浑浑噩噩。
半夜，众人都在船舱里睡觉。
忽然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响彻耳畔：“都快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这声音，似乎是与她们同行的锦衣卫发出的。
沈玉华睡得迷迷糊糊，一边揉搓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东倒西歪、抹着黑上前推开窗户。
眼前所呈现出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远处竟然是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光。
刹那，她困意尽数消散，整个人立马变得无比清醒。
她连忙跑到外面，扶着船舷纵目远眺。
月黑风高时，正适合杀人越货。
只见远处有艘大船着了火，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甲板上隐约有人影在晃动，似乎在打斗。
夜半时分，河面上异常宁静，只有轻微的风声吹拂而过。
顺着夜风，沈玉华隐隐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哭喊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
不消片刻，船上的人都跑了出来，大家都趴在船舷上朝那边张望，看到眼前的场景，心中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都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葛姨娘急得直跺脚：“……这些个天杀的强盗，他们该不会杀向我们这边吧？”
沈玉瑶倚着船舷，一张小脸苍白如纸，颤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从那几艘船上传来尖锐的哨子声，似是在向周围发出求救信号。
很快，有两名锦衣卫气喘吁吁地划着竹筏子回来，他们面色凝重，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一伙四处流窜的水贼！
多宝斋漂洋过海从南面运来一些珍奇海货，听说里面还有几样稀世珍宝！
可不知估计是走漏了风声，被一群穷凶极恶的水贼早早给盯上了，一路尾随着到了江州。
夜深人静时，他们趁船上的守卫松懈之际，偷袭成功，将船上值钱的珠玉古玩等财物洗劫一空。
这伙强盗杀人越货，自然遭到了对方的激烈反击，许是他们这边也折了不少人进去。
故而一怒之下，便放火将整只船都烧了起来，不给其中的幸存者留一点活路。
两个锦衣卫运气不错，正好截住了从大船上跳船逃生的一名伙计，这些消息还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忽然有人眼尖地发现，远处有情况发生。他惊恐地指向对面，尖叫道：“看呐！那伙强盗乘船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纷纷朝着远处望去。
果然，就见几艘小船正朝这边驶来，船上闪烁着无数晃动的火把，仿佛在向这边的人挑衅示威。
仅仅从那些火把的数量来看，就能判断出对方的人数众多。
面对这样的情景，众人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更加强烈。
船上一个一直紧绷着脸的年轻锦衣卫，皱着眉头，疑惑不解地呢喃出声：“咱们此行押送的可是被抄家流放的罪臣家眷啊！这船上连一件值钱的物什都没有，那伙强盗冲我们来做什么？”
旁边一个长脸的锦衣卫年纪稍长些，似是对方的上级。
他用手拍了一下那年轻锦衣卫的脑袋，同时目光扫过一众沈家女眷，用教训的口吻道：“真是蠢货！想老子英明一世，怎么就带出你这么个愚笨的东西。这不明摆着吗？不是劫财，那肯定就是劫色了。”
听到这话，在场的几个沈家女子皆惊恐万分，顿时吓得花枝乱颤。
沈玉瑶流着泪扑进葛姨娘怀中，声音凄楚道：“姨娘——”
葛姨娘同样心急如焚，她放下身段，对着几位锦衣卫，苦苦哀求道：“官爷，求你们行行好吧！护我女儿离开这里吧！”
沈母虚弱地拉过沈玉华的手，眼泪汪汪道：“这可如何是好？咱们怎么会如此倒霉，竟然碰上了这种事情？”
她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无助，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悲惨遭遇。
沈玉华紧抿双唇，没有回应，只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以示安慰。
此刻，她脑子飞速运转，两只眼睛紧盯对岸的一大片芦苇荡，那密密丛丛的芦苇足有一人多高。
这一伙强盗一看就知道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他们的身手必定不差，且人数远远超过了船上的锦衣卫。
最重要的是，此处乃为水域，是水贼最为熟悉最为擅长的领域。
即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到在这里，也得避免和这帮亡命之徒硬碰硬。
为今之计，只有弃大船乘竹筏，在夜色的掩映下逃到对岸，然后分散钻进芦苇荡里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否则，一旦被他们追上来围住大船，那可就是瓮中捉鳖，插翅难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