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讹兽
每靠近一步，望舒耳边那噩梦般的低喃似乎就会被放大一点。
“怎么会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要不是当初没能成功打掉你，你以为你现在能坐在这里？”
“不服管教的东西，处理掉就好了。”
“没有人教过你要尊重自己的父亲吗？一点教养都没有。”
望舒拿着刀的手在轻轻颤抖。
再靠近一点，他终于看清了眼前那两道人影。
他的父亲依旧如记忆中一样暴虐，岁月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但他的面容苍白而狰狞，眼睛深邃而阴冷，容不得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
他的母亲还是沉默而冷淡，身着一袭深蓝色长裙，烟灰长发披散在双肩上，嘴唇微微抿着，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冷漠，眼眸中永远隐藏着无尽的忧伤，以及埋在深处无法消磨的恨意。
他们的嘴在动，那令望舒无比厌恶的语句就是出自他们口中。
“你究竟为什么要出生呢？”
“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恶毒的言语还在不断被说出，望舒猛得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流逝。
从收到愿望时的担心，到被关在域里的烦躁，再加上现在耳畔无法隔绝的声音，被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了。
望舒抬眸瞪视他们，身躯终于不再颤抖：“闭嘴……闭嘴！明明有错的是你们！！！”
“凭什么你们错误的联姻，后果要让我来承受！”
“凭什么从来没爱过我，还理所应当的觉得我该爱你们！”
“凭什么要把唯二两个关心我的妖夺走！”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每吼出一句，望舒体内的力量就神奇的多出一点，似乎是在鼓励他把满腔委屈和怨恨全部宣泄出来。
“去你妈的！”
把最后一句骂完，望舒已经离那两道人影很近了。他顾不上再节省妖力，用尽浑身力量，把刀先插进了“父亲”的胸膛。
而后就是他的“母亲”。
哪怕明知眼前都是假的，这两个混蛋还在西大路逍遥快活，仍有笑容夹杂着泪水流淌在望舒脸上。
“老师……蕾娜……”
他呢喃着喊出两个名字。
……
白浮进到域里时，剩下的特安局成员也没有闲着。
至少按照目前的趋势来看，能产生域的诡异都是在宣布诡异复苏之前就已经存在的。现在外面这些人的任务除了安抚小晴、统计目前为止的失踪人数之外，也包括寻找这个诡异产生的原因。
“我们紧急调取了近30年的资料，从中找出了这个诡异最有可能的身世。”
说话的是特安局情报科科长言化：“在13年前，平安小区附近的一条马路上……咳咳，骗你的，其实是河边，曾经发生过一起惨案。一名初中生持刀杀死了他的父母。
看公安那边的记录，那名初中生的父母都是望子成龙型的。不仅给了他很不错的物质条件，而且还非常尊重他的意愿……啊，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是给他施加了很大压力。娱乐活动是不让的，成绩是必须考第一的。哎，怎么听上去那么典啊？”
副局长照着他的背给了一下子：“说正事呢，你能不能晚点再吐槽。”
还没待言化重新开口，副局长接着补充：“不许说谎！我只要听事实。”
“知道了知道了，”言化面色无奈：“可我本来就是讹兽啊，你不能强制要求我违背我的天性。”
讹兽：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讹兽的外表看上去与兔子类似，但是长着人脸，会说人话，擅长撒谎，吃了讹兽的人也会被传染的说谎。
大部分讹兽长得像兔子，性格也像兔子，一般都很胆小。
但也不知道言化是怎么长的，偏偏把自己长成了讹兽里的异类，社恐（此处特指社交恐怖分子）就不提了，还特别擅长把自己融入环境里，伪装的连亲族长来了都不认识，而且实力也强到完全不像是讹兽该拥有的。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能进特安局了。
言化接上他之前没说完的话：“事发的那天晚上，他们一家三口正在河边散步。那个初中生似乎是计划好的，随身带了一把枪……咳，是刀，是刀。”
他在副局长的瞪视下很快改口：“他的体魄被他爹妈养得很好，他爹本身缺了条胳膊，他妈比较矮小，没什么力气，两人都没能抵抗住他的攻击，被双双杀死然后扔进了河里。那个初中生也在做完这些后投河自尽了。”
副局长叹了口气，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意味：“唉……东方家庭啊，就是这样，一边把爱全部给你，一边又用爱的囚笼把你压到喘不过气来。”
“也就你们人类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们讹兽从小到大可都有被吃掉的风险。活着就不错了，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言化对副局长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表示不屑，继续说正事：“当时这案子没什么疑点，嫌疑人和受害人都死光光，全是一家人也没有人出来要求赔偿，很快就被结案了。”
“然后刚刚我们去调监控的时候发现，八天前的晚上，小晴这一大家子刚好从那条河边路过……有没有一下子就觉得地点、人物、手法全对上了？”
言化冲着副局长眨眨眼，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
重新从血泊中站起来，望舒只觉得浑身轻松，似乎多年以来笼罩在他心上的阴影已经悄然散去了一些，就连许久未曾波动的等级都有了提升的迹象。
他忽然想起之前白浮与他说过的话：“你想改变妖力的修炼方式？对你这种有血脉传承的妖来说可能有点难。除非你能先把思想转变过来，不要每次提起修炼时第一想法都是它。”
之前的他确实觉得这很难，因为他对他的天赋能力非常依赖。他一边讨厌着自己的家族，却又一边享受着能力带来的便利。
但现在，他好像做到了。
他这次没用自己的天赋能力。
望舒没有再给逐渐消失在原地的尸体哪怕一个眼神，而是又将视线转向了对门。
就在刚刚，他将大厅的人影杀死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咔”。
那扇他之前一直打不开的大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