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少年里正
拿着这么贵重的礼物来献给郭开,这个丞相心里料定乌支倮有事相求,谁会平白无故送别人重礼,或趋炎附势,或另有所图。郭开摸不清乌支倮的意图,心想无功不受,问道:“倮兄弟为何送我如此重礼?”乌支倮回道:“早闻丞相深明大义,小人只是有意结交,并无他意。”郭开问:“你为商人,常驻行了秦国,此时两国正屯兵边境,你为何想要结交于我?”乌支倮道:“虽说是两国重兵陈于边境,可丞相是知道的,所谓的商人,不过是些唯利是图的小人而已,小商谋利,大商谋图。倮虽在边陲之地,对于国事向来关心,若国安定,商人有所发展,国之动乱,商人亦有大发展,乱发难财,但倮看这天下的局势,与秦接邻的诸国中,楚国虽大,然不敢轻举枉动,它已如一个和事的老者,看似强大,亦不足为敌手,强秦叫嚣跋扈,众邻恶之,如强恶秦以强兵犯境,赵王又有丞相这样的谋士相国,赵国之幸矣。赵王听了丞相之意,北联燕国东横齐鲁,南交韩魏,远谊楚卫,赵王执牛耳,此时已有纵横连谊之势,恶秦虽强,诸国联合大局既定,恶秦必破乃是必然所在,只是迟早的结局。小人图利,未雨绸缪,想早早结识丞相,已不至于恶秦倒蹋之时,小人不曾有着立地之所。”
郭开笑着说道:“小兄弟虽是个商人,对形势认得还是很清的,如此说来这礼我是收了,不如小兄弟在赵有何打算?”乌支倮佯作难为情状,呡着嘴叹着气,说道:“小人初到邯郸,对邯郸的情形不甚了解,丞相可否能为小人指点迷津。”收了重礼,郭开得为乌支倮指条明路,他从义渠而来,问道:“小兄弟在邯郸可有住处?”乌支倮回道:“目前住在城西的客栈里。”郭开道:“我的手里有个宅院,甚为广阔,原是平原君的住处,去岁平原君的门客叛乱通敌,致使我赵国在长平失了利,众人慌乱之中几乎灭了平原君的满门,就连廉颇老将军府上也未曾幸免,几乎全家的性命殆尽。幸好那日老将军被王上挽留在王宫,这才有幸保得了老将军的性命。不如我回赠平原君旧宅与你,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乌支倮道:“平原君旧宅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如今是丞相所得,小人岂能夺丞相所爱?”郭开用一个民间传说的恶宅换举世无双的裘袍,这个交易他一点都不吃亏,说道:“我虽是赵国的丞相,今天结交了你这个小兄弟,自是心里十分的欢喜,我把那旧宅回赠于你,不是加重于我们兄弟的情谊么。”郭开轻抚着乌支倮的胳膊唤了门人道:“带倮兄弟去平原君旧宅瞧上一瞧,如果倮兄弟满意了,这宅子本相赠予他了。”门人应声,郭开对乌支倮说道:“去看看吧,如果中意你就留着,如果不中意回来给我说,你看中了那块,只要不是王宫,我都能寻了赠你。”乌支倮道:“全凭丞相为小人做主。”谢过郭开,乌支倮随门人出府,行至一条街,乌支倮对门人说道:“平原君旧宅我是听说过的,那个地方民间都说是个凶宅,恶鬼纠结不清,我不敢前去,兄台敢进入去沾那邪气么?”让他带乌支倮去凶宅,他实非情愿,说了些旧宅的坏话,全是些鬼魂之事,乌支倮心里暗笑,从怀里又取出一锭银两,交于门人,说道:“兄台不如在街市里逛逛,晚了些复丞相府的令,就说小人进去看了那宅院,心里很是满意,明日特会登门拜谢丞相。”
门子收了银两,随意地行了礼,骑着马去了花粉街。次日早晨,乌支倮拉着两箱金银到了丞相府,郭开见到乌支倮嘿嘿笑着,丫环早把茶水准备好,就待乌支倮进屋坐定。她给乌支倮上了茶,乌支倮向郭开道:“丞相给我瞧的宅子宽阔明亮,那个平原君真是会选宅院,丞相更是有眼光,得了这么好的一个院子,丞相给了小人,小人怕是有夺人所爱之嫌。”郭开说道:“你我既是兄弟,不必说那些过于生分的话。”乌支倮道:“小人来之时,抬了些钱财这些俗物到了府门,算是小人给宅院的契资吧。”郭开嘴里说着“见外了生分了”的话,心里暗自叫好,唤了门人取了宅契交到了乌支倮的手里。乌支倮收了宅契,又与郭开说了些客气的话,到了府门处,门子把乌支倮的马车引到后院入口。正门高大有台阶,马车不能通行,绕着大门不远处又有一个小门,小门有两个马车的宽度,许是平日里往来的马车进入之地。乌支倮赶着马车进到后院,让人抬着金银放在地上。金银很重,每个箱子唤了八个大汉才抬着动,放在宅院不能抬进屋子,郭开定会差人把它们抬到另一个不予外人可知的场所。箱子用布条缠绕着,黑墨汁写着“丞相启”的字样。出了院子,乌支倮又给了门子一锭银子,那门子像是见到亲爹一样的对乌支倮附和着说:“倮大爷给的赏钱能让我买个像样的宅子了,小人多谢倮大爷资助。”乌支倮说道:“这也是你辛苦的所得,理应归你,以后小人到了府上,还指望兄台呢。”
乌支倮到香粉街尽头的人市上买了四个勤快的丫头,又买了两个厨师和四个杂役的活计,唤了几个闲散的劳力,到了平原君的旧宅,收拾了两日把平原君旧宅面貌换了新,一应物品除灰抹尘,买了些精细的麻布葛匹,将破旧的丝绸换去了。没有了往日里的奢华,宅子虽是复古的装扮,仍散发着昔日的荣光。
赵芙蓉到了邯郸城,先在客栈寻到了乌支倮,待赵芙蓉用过餐食,乌支倮带她到了平原君旧宅,未曾进到宅院,站在大门口的赵芙蓉脑子是全是往昔的血腥之像,不管怎么说,旧宅复还于赵芙蓉,她更是感激不尽,眼里闪着泪,也不顾街道上人来人往,兀地扑到乌支倮的怀里痛哭起来。乌支倮吓了一跳,几次要扶赵芙蓉,怎奈赵芙蓉死死的抱着乌支倮的腰身不肯放手,乌支倮说道:“花园草地上没有人打理,已变得荒废,已唤人买了些种子,许在这夏季里能长些新生了,明年就是另一种景象了。”到了宅子,四个丫头见了乌支倮道了声“老爷”。丫头们见赵芙蓉虽有些姿色,但穿着朴素,不是华丽的衣服,自然怠慢了些。乌支倮召集了丫头厨师和杂役,说道:“此人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我只不过是给她看院的掌事,你们以后要以她的令为命,把他伺候周全了。”众人应声而去。四个丫头寻了个没人的去处,私下谈着赵芙蓉道:“许是倮老爷从人市上买得到的新奴才吧。仗着身段好有姿色就成了我们的主人。”一个说道:“若是我们有那个姑娘的身姿与相貌,也是能做了这宅子的主人的。”另一个看上去有几分清秀,说道:“大家还是快散了吧,若是被新来的姑娘听到了,传到了倮大爷的耳朵里,再把我们牵到人市上卖掉,我可不想再去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大家知足吧,我看那姑娘虽是身段与相貌出众,穿着普通,然而气质不差王公贵族府里的闺秀,以后做事还是小心些。”另一个丫头说道:“倮大爷身边的人穿着没有丝罗,你见倮大爷穿的也是粗布的衣衫,我们这些丫头伙计比他们穿得还精细些,那姑娘我们不要再怠慢了吧。”
丫头们窃窃私语,赵芙蓉行到后院,那个她把乌支倮误认为秦国的细作而关押了的地方,留着赵芙蓉太多的回忆。在宅院里,她抚摸着每一块青砖,每一根柱子,推开每一门屋子,见着四个丫头里有个貌似小杏子的姑娘,问道:“丫头尊名唤什么?”那丫头回道:“奴家唤作碎女子,不曾有过名号。”赵芙蓉问道:“在倮大爷买你之前,你们都唤什么名号?”碎女子说道:“她们的名号我是不知,我自知父母唤我碎女子,只因我是家中最小的姑娘,如今战乱四起,庄稼多是交了公,父母养活不起我们众多孩子,只能把我卖掉换些粮食钱财。”赵芙蓉道:“你们家几个孩子?都卖了吗?”碎女子回答道:“三个孩子,我有两个哥哥,我们在人市上待了十几天了,碰到倮大爷才把我们买到了这里,我会尽全力伺候姑娘,既已是到了姑娘的身边,那便是姑娘的猫儿和狗儿,定要讨得姑娘的欢心。”赵芙蓉见那丫头的谈吐透着些小杏子的机灵,说道:“你们未曾有个名号,唤你们也得有个称谓,我不管你们以前唤做什么,你是碎女子吧,我就唤了你小杏子。”随后给另外的三个丫头也重起了名字,唤作“小李子”“小桃子”和“小梅子”。
正在安排着四个丫头的分工,听一个伙计急匆匆地唤着“赵姑娘”,赵芙蓉应了声,那伙计道了声:“我的姑奶啊,倮老爷可寻你半天了,到处寻不到你,没想到你到这个僻静的角落了。”赵芙蓉问道:“许是出了什么事?”伙计道:“从外面来了四个新人,倮老爷说是你的故友,说你赶紧去见见呢。”赵芙蓉心想,自己在邯郸已是没有故人相识。最近乌支倮给了她太多的惊喜和意外,也不知这里又是什么出奇的事情,更不知伙计来传的是什么故人。她边走边想,把活着的能见到的人全捋了一遍,就是想不到她还有什么亲人。
路边偏堂时看到四匹良马拴在角落的马舍里,马槽上已是铺了上好的草料,远远地听着众人的喧闹声。她已给小杏子做了交代,四个丫头以小杏子为首,她已把她当成了昔日里的小杏子。此时的小杏子寸步不离赵芙蓉,赵芙蓉匆匆的行走着,她更不敢怠慢,紧跟在赵芙蓉身后。到了正堂,看见四个身影,赵芙蓉高兴地叫了声:“你们来了——”四个身影闻声向赵芙蓉转来,个个面露着惊喜,但这又是情愿当中。真是故人相见,谈笑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