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章 新将新交
赵毅恢复了军职,俸饷比之前翻了一倍,此次谈论已不能高利引诱之,他受了廉颇将的令,请了乌支倮茶饭后安排乌支倮在驿馆歇息。赵芙蓉变得沉默寡言,没了昔日里的活泼,乌支倮安慰道:“蓉儿,近乡情切,你也别太难过。”赵芙蓉不语,乌支倮给赵芙蓉倒了杯茶,心里不知如何安慰,便出了驿馆在大街上随意的走动。他漫无目的,赵军派出的人暗中尾随。他虽是牧马的商贾,冯亭认为他的身份仍是可疑,未经老将军的许可,私下使着亲信换子平民的衣服悄悄跟在乌支倮的身后,随后报告着乌支倮的行踪。
乌支倮无意看到陌生人跟在他的身后,起先并不在意,慢慢起了疑心,在一个屋子的拐角藏起来,那人紧跑几步,到了拐角处左右张望着,乌支倮确定是跟踪他的人。待那人走远,乌支倮悄悄的现了身,故意走到那人的视线内,装作适才小解的样子。朝西行了三五里,向南折行两里,向东行了三五里,北行两里回到了驿站。那时已是黄昏,边塞的灯火暗淡,士兵们不像秦军那般放松,巡逻的哨兵一炷香时间接两连三的在城墙上换防。夜里人困马乏,赵军勤换防的目在于防止夜里士兵的犯困。他们更害怕秦军夜里偷袭百里石长城和关城。
乌支倮夜里睡了个好觉,跟踪他的人一点都不敢合眼,生怕打盹的时候乌支倮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不见。第二日换了另外的两个人盯梢。赵毅到了驿馆寻乌支倮,乌支倮道:“赵将军派了人盯我,还不相信我乌某人么?”赵毅不知冯亭派人盯梢的事情,自然被乌支倮问得糊涂起来,乌支倮指着背后不远处坐在大厅窗户边的人,赵毅立即明白乌支倮所指意图,低声说道:“这绝不是我和老将军的意思,倮兄弟别往心里去,这些人我等下让撤了去。”乌支倮道:“若真不是赵将的安排,那便算了,我昨日已发现了他们,反正我在赵国也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跟着就跟着吧,倒也能以此证明我的清白。”赵毅道:“倮兄弟果真是明人不作暗事,在下佩服啊。”
赵毅本想喊了赵芙蓉与乌支倮一同用餐,营中有士兵来报,廉颇老将军设了宴席请乌支倮和赵芙蓉赴宴。赵芙蓉眼圈发黑,抹了粉脂仍看上去精神不佳,赵毅道:“蓉儿不想去便不去了吧?”赵芙蓉道:“老将军宴请不去怕是不成,我得给了老将军面子,叔叔莫要担心。”乌支倮也劝慰赵芙蓉:“不想去就算了,老将军那里有我呢。”赵芙蓉坚持要去,乌支倮亦不再相劝,随着士兵到了赵军大营的将军大帐。
廉颇的营帐比不上白起的所派,毕竟赵国国力大不如前,军资开销一律从简,能省就省,他们要把每一文钱花在刀刃上。看着上将军的营帐如此,乌支倮已从中推算出赵国给他马匹的价格不会高出很多,他抬头微闭双眼,约莫给自己定了一个底价,再怎么也不能低于他内心的底价。乌支倮和赵芙蓉坐于右席,赵毅冯亭坐于左席,廉颇老将军中席而坐。众人坐定,士兵端上饭菜,每桌前放一碗黍饭,一盘凉拌的野菜,一盘萝卜丝,一碗清水汤。桌子上没有荤腥,全是清素。冯亭全程紧盯着乌支倮,他似乎善于通过表情来观察对方的内心。乌支倮内心有些紧张,若被一个人目不转睛盯着,想必不紧张实属不易。乌支倮努力的避开斜对面冯亭的目光,对于赵军端上来的素菜不露声色。廉颇抬箸笑道:“倮兄弟从秦地而来,略备粗茶淡饭,还请倮兄弟莫要嫌弃。”乌支倮道:“我与蓉儿一路食野露宿,承蒙老将军盛情款待,心里感激不尽,岂敢有嫌弃之意。”廉颇端起黍饭,吃了一口,又夹了一口野菜。乌支倮和赵芙蓉端着黍饭跟食着,廉颇道:“赵地的口味与秦地的略有不同,倮兄弟将就着果腹吧。”乌支倮把桌上的菜品逐个做了赞许,廉颇听后莞尔一笑。
食毕,侍从收拾完碗筷,奉上了清茶。廉颇道:“义渠良驹古久负盛名,若有良驹装备,我赵军战力将大幅增强,只是价格方面,还烦倮兄弟优待一二。”这下谈到正题,乌支倮听廉颇老将军将问题先抛向了他,这或许是老将军有意探试他的底线。乌支倮嘿嘿一笑,说道:“不错,我们的良驹一匹食乳马育为战场强旅,必是我们花费了心血调教而成,装备我们的马匹,可助赵军提升战力。我亲眼目睹赵王举全国之力对抗强秦,必定在军资上紧张了些。不如老将军先出个价,我们再议如何?”乌支倮巧妙的把问题甩给了廉颇,廉颇心里思虑片刻,说道:“以依去岁入冬前那三千匹良驹的价格,如何?”这个价格已是超出了乌支倮心里的底价,心里自是高兴,心里暗道:“去岁的价格是赵毅从中剥了利之后给他们的,若此次直接与老将军议定了价格,势必将赵毅从中夺了的利钱收到自己的囊包当中。”乌支倮微皱眉头,说道:“去年的价格是……”赵毅许是担心乌支倮说出他实得的价钱,抢着说了价钱,乌支倮听着足足比他到手的多了两成的利,心里暗骂着赵毅,转念一想,若不是赵毅刮利来得这么狠,他也不会拿到那个高价钱。廉颇道:“倮兄弟你也看到了,再高的话这个军资我们是难以承受。”乌支倮道:“这个军资对于赵国来说是高了点,不如我和蓉儿先商议商议,稍后回复老将军,如何?”
廉颇喝了一口茶,笑道:“倮兄弟是牧场之主,这价议之事还要与令内商定,莫不是嫌弃我们出价过低么?”乌支倮说道:“虽然我是牧场之主,我起家时钱财有限,许是乌支的商贾共同出资,举荐我牵头理事,在牧场之中,我实占十之二三,蓉儿受了其他资方的托,监督我的定议,老将军出的价格低于临行前他们许我的范围,我得与其商议再论。”廉颇“哦”了一声,问赵芙蓉:“芙蓉姑娘意下如何?”赵芙蓉微微一笑,眼睛转到乌支倮的一边。冯亭听乌支倮道出了赵芙蓉的权力足以决定此次交易,目前转移到了赵芙蓉的身上。乌支倮给了赵芙蓉一个暗示,这个暗示冯亭未曾捉捕的到。赵芙蓉皱眉片刻,说道:“的确老将军给出的价格低于我们预期许多,从我个人而言,我是支持赵国的,毕竟我生为赵国人,应为赵国出些力,怎么奈我又担了他人的重托,于我又陷入几难当中。”她停顿一会儿,说道:“不如这样吧,就依了老将军,既定了这个价格罢了,至于他人的重托,小女子已是负定了的,我回去想办法与他们圆说便是,大不了那些差价我个人补足,也算是为赵国尽些小女子的绵薄之力了。”
廉颇喜道:“芙蓉姑娘大义凛然,老匹夫真是敬佩,请受了老匹夫的一拜。”廉颇说着,起身躬了身向赵芙蓉行了大礼,赵芙蓉连忙站起来,说道:“小女子何德何能,不敢受老将军如此大礼。”赵芙蓉回了礼,见廉颇落坐后亦落了坐。赵毅亦是喜悦,举着茶杯道:“此事这便是成了,诸位提杯以此代酒同饮如何?”众人举杯喝了茶,廉颇差了人写了契约,此事便定了。
冯亭道:“末将有个不请之请。”乌支倮听着冯亭此话,心想莫是赵国在此价格上有异议,廉颇问道:“什么事?”冯亭道:“我们只是听了倮兄弟说得他们的马匹如何的了得,此约已成,我们本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担心倮兄弟的部下在选调马匹时以次充好,给足了马匹的数量,良驹却不曾够格。”乌支倮问道:“我的良驹自是品质上乘,给你送了劣马,不是砸我的招牌么?”他心里已是暗自明白,秦军防线赵军难以突破,他是想安排个细作跟着乌支倮过去,赵军的此步棋招白起早已有所提防,且听冯亭要做何打算,乌支倮接着问:“不知冯将军有何妙招?”冯亭说道:“我们要派相马术士同倮兄弟前去乌支选调马匹,再一同押送回赵。”
乌支倮心想,赵军也只能出此招式了,他们在秦地定有秘密的细作网络,秦地细作的信息传递不出,赵地的命令更是难抵秦地,他们选派的此人正是细作中的高端。乌支倮说道:“此事涉及秦国边防,小人不敢应了此事。”冯亭又道:“据我所知,倮兄弟在泾水源头养着三千死士,这些死士数量有限,缺少精良兵器,我赵国盛产铁矿,以此矿炼成的兵器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我可以最低的价格,也就是普通石头的价钱卖与你们,也希望在挑选良驹的人选上,倮兄弟能帮助我们劝说秦将。”乌支倮说道:“商人图利,冯将军给了小人这么好的利益,我若再拒绝岂不是错失良机,我应了冯将军,秦将那边自有我去游说。”赵芙蓉担心起来,问道:“秦将上至白起,下至伍长什长,自是不许我们携带了赵人进出秦关,你别一时高兴许了冯将军,到时候选马之人入了不秦关,我看你如何是好?”乌支倮道:“车到山前必有道,我自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尽了全力为之便会没有不成之事。”
众人起身离席,赵毅送了乌支倮和赵芙蓉回到驿馆。临出营帐前,冯亭撤回了跟踪乌支倮的士兵,给乌支倮交代了选马之人即日敲定后便可跟着乌支倮起身回秦。赵毅送了乌支倮进了驿馆房间,乌支倮差了店小二端了茶水与赵毅又饮食起来。谈话间,赵毅向乌支倮透露了冯亭秘密运行细作机构的事情。原来,长平之战冯亭弃关而逃,经此一役,冯亭深知信息对于战事的重要作用,于是经得赵王许可,冯亭秘密建立了细作机构。长平役后迅速在秦国运转起来,没有想到秦赵两国边境陈兵数十万,各自边关严防死守,这刚运行起来的细作机构失去了作用。乌支倮心里早已明白,冯亭派来的人将是启用这个机构的重要中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