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甘泉宫变
公元前二七二年,冬月,咸阳甘泉宫。
今年的冬天比起往年来得更早。寒风凛冽,白雪皑皑。宫里亦是比起往年来更是严寒,冻得人手都拿不出来。也不知是哪个宫女奇思异想,把半截棉衣的袖子剪断了,缝了兔皮塞了羽绒,不做事的时候把手塞进棉袖里。这可比直接把两只手伸进棉衣袖子里文雅得多了。“得亏有了香菱的发明,做的这个玩意就是暖和多了。”宫里一个老宫女给殿里的火盆里添加了些木柴,浓烟不多时弥漫了整个屋子。一个丫环说道:“今岁的木炭咋还没有运到,这都什么时候了,让我们天天烧这些木头棍子,真是熏死人呢,等下太后赏雪回来了,瞧见这一屋子的烟,可不要罚我等。”老宫女说道:“谁知道今年的天气变脸这么快,外面又下了大雪,即便是有了木炭,这也送不到宫里来。”
这是秦宣太后的寝殿,青砖泥瓦,木栏雕砌,屋顶盘龙,大红漆柱。屋子里的木头用黑色的漆刷过,漆里带着驱蚊虫的药粉,时间虽过去许久了,扶着柱子闻起来还有股淡淡的驱虫粉的香味。甘泉宫像极了北京的四合院,用青砖垒起着的高大围墙把这一片天地与其它的宫殿相区分开来,宫门五步开外,漆红大门,大门上镶钉着六十四枚涂了金漆的大圆铁钉。从宫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正殿,正殿两层木椽瓦砾,看上去像二层带斜顶的楼房,进入之后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层,丈许高的楼顶上清楚的可以看到木质的构造。正殿大堂里摆放着黑漆木桌,两旁摆放着同色的木椅,左右两排也是放着些漆黑的木桌和木凳。大堂是宣太后接见大臣和嫔妃问安的地方。
正殿的东侧才是太后睡觉的地方,设置也是极为的简陋,一张漆黑带木架的床,棉花被褥原本是丝缎的被套,冬天太冷了,又加了层棉布的被套套在上边。屋内设有一张圆桌,四张圆凳。原本在一角摆放着些花草,冬季花草枯谢,看起来是摆放着一排土色的花盆。秦太后随着一群丫环们玩了一会雪,一进屋子把被子披在了身上,手伸到了火盆上烤着手,一边哈着气,一边说:“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说是王宫,倒不如百姓们的土墙与热炕实在。”
大家切莫让影视剧给骗了,一谈到宫殿金碧辉煌,一提起秦朝就想到了杜牧先生《阿房宫赋》里的雄伟庄严,秦朝的物质水平相对来说还是很差的,吃食上也是极为简单,王宫的吃食也是相当的简单,作法亦不是很讲究。《礼记·内则》记载:“蜗醢(肉酱)而菰食,雉羹;麦食,脯羹,鸡羹;析稌,犬羹,兔羹;和糁不蓼。濡豚,包苦实蓼;濡鸡,醢酱实蓼;濡鱼,卵酱实蓼;濡鳖,醢酱实蓼。腶修,蚳醢,脯羹,兔醢,糜肤,鱼醢,鱼脍,芥酱,麋腥,醢,酱,桃诸,梅诸,卵盐。”大抵译成白话的意思是:“蚌蛤酱、雕胡米、野鸡羹这三种配合着吃,麦饭、肉羹、鸡羹这三样配合着吃,大米饭、犬羹、兔羹这三样配合着吃。上述诸羹都要加入用佐料和木屑调制的汤,但不加蓼菜。在煮小猪的时候,用苦菜把它包起来,去掉腥味,在猪腹塞入蓼菜。在煮鸡时,加入酿酱,在鸡腹中塞入蓼菜。在煮鱼时,要加入鱼子酱,在鱼腹中塞入蓼菜。在煮憋时,要加入酿酱,在鳖腹中塞入蓼菜。吃肉干时,配上蚁酱。吃肉羹时,配上兔肉酱。吃麋鹿肉切片时,配上鱼肉酱。吃鱼切片时,配上芥子酱。吃生麋鹿肉时,配上酿酱。吃桃干、梅干时,配上大盐。”
最主要最普遍的主食是黍和稷,面食一律称为饼,面条可以称为饼条或者饼丝,常用的干粮就是烤面饼。至于馒头,那个时代还没有被发现,众所周知,馒头和搅团还是诸葛亮创造出来的。
香菱接过太后的暖袖,拿在手里,又在火盆上烤着,说道:“等下义渠王来了,让他给你做个火炕,咱们啊冬天也像百姓一样不下炕,那倒也是不错的。”话刚毕,从殿外走进一个雄壮的大汉,黑发黑须,棉衣上套了件虎皮大袍,貂皮的围脖,说话声如洪钟。此时的义渠王年近五十,身强体壮肌肉结实。义渠王进了正殿绕到太后的偏阁,见了太后一把抱了起来,刚从屋子外面进来,一股寒气逼退了偏阁里仅有的暖意。太后脸上桃花泛红,挣脱着说道:“冰,你这手冰死了,赶紧去烤烤。”丫环们早让开了火盆,让义渠王烤着手。太后又说道:“这人真是经不起念叨,刚说完你,你就进得屋里来了。”义渠王笑着问道:“念叨我什么?你这怕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除了你,莫不是你宫里的哪个丫头开始念叨我了吧。”太后道:“莫要胡说,这不变了天,都说百姓的土炕好,想让你给我们也做个土炕,你可莫要想歪了啊。”
义渠王暖了一会儿手,又把太后抱在怀里,说道:“土炕好做,我手下就有做土炕的高手,只是你这木质的宫殿不敢放开了烧,别烧个炕把你这宫殿给点着了。”他在太后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再说了,土炕可不结实,经不起你那般折腾。”几个丫环听着,兀地红了脸,扭头出了偏阁,围到了正殿里的大火盆周围。
不多时偏阁里传来义渠王粗壮的喘息声和床榻的吱吱声,约莫一会儿,听得太后说道:“你这不到五十,体力大不如前,可白费了你这魁梧的体格了。”义渠王只喘粗气,用坚实的胳膊拦了太后,此时的太后像个乖巧的小羔羊,说道:“我听闻黄帝在崆峒问道时,得了广成子道仙的两枚仙丹,黄帝自食了一枚后乘龙登了天,还有一牧下落不明。”义渠王说道:“那都是些神话传说,不足以相信。”太后扑在义渠王的怀里,说道:“不过话说过来,肉挨着肉比火炉可强多了。”义渠王笑着,说道:“你再挨着我近些,我的心都让这烈火熔化了。”
太后说她得了一枚丹药,能让八十岁的老头恢复二十岁壮年的体力,义渠王不信,太后让香菱拿进一个小盒子。香菱进了偏阁,见着义渠王半露在棉被之外的肌肉,不时脸红心跳起来,太后接了木盒,香菱低着头跑出了偏阁。太后说道:“这个丫头,也不知最近怎么了,见了你总是红着脸。”义渠王说道:“怕是和你一样,爱上我了吧。”太后又骂着义渠王:“没个正形,你伺候我都不行还盯上了我宫里的丫环。”太后让义渠王把丹药吃了,义渠王说道:“这行不行,你别是寻来是毒药来谋杀亲夫吧。”太后说:“我舍得你的人,可舍不你这个强壮的身体,别说那么多没用的,来,吃了试试。”
丹药下肚,一股暖流从嘴巴到喉咙,再到胃及肚子,到了丹田,像一个火团集聚着,既而冲到了下体及浑身。太后问道:“感觉怎么样?”义渠王说了一个“好”,太后再问:“我说了不是毒药吧,你这下信了吧?”义渠王又说了一个“信”字。义渠王刚说完,翻身将太后压在了身下,说道:“你这丹药真是不虚,我感觉又回到了二三十年前。”
许久,义渠王像杀猪般一声吼叫,全身无力地扑在太后的身边,太后亦是满头的大汗。她推了一把义渠王,义渠王早没了精神,身体动弹不得,呼吸粗而稀。太后冲着立在一角的屏风大喊一声:“丑夫,还不动手更待何时?”陡然间从屏风后面蹿出一个人影来,那是一个英俊的少年,体格健壮,从腰间拔出短剑,扑到床榻边上,对着义渠王的后背凶猛的刺了二三十刀,刀刀致命,刀刀见底。刀拔出义渠王的身体,血溅偏阁。正殿里烤着手的丫环还在窃窃私语,听着义渠王刚才粗壮的喘息声咧着嘴大笑,不时的捂着嘴巴和肚子。适才听太后的喊叫,纷纷跑进了偏阁,见一个陌生的少年手握短剑,目光呆滞,一副被吓得六魂无主的样子,义渠王倒在床榻之上,全然没有呼吸。太后脸色苍白,两眼含泪。
血腥味已充满了甘泉宫,太后双手粘满了义渠王的鲜血,她穿着的白布中衣也是被血染成了红色,这个曾经被她称为天的男子就这么被她耗尽了精气,也在她的策划下星坠于此。一场宫廷血案引发的动荡开始了,秦王稷很快派兵杀到了义渠王在咸阳的驻宫,一时时咸阳城内血流成河,凡是义渠戎族,只要在咸阳,无论大小老幼,一律斩杀。秦宣太后芈月又一次暴露出她久藏智和残暴的一面,为了儿子的江山永固,她不得不灭了与她相好三十年的义渠王。
点将场上,乌黑黑一片全是秦兵。黑色的战衣与白皑皑的雪地形成了艳明的对比,战士手里握着的长枪在太阳光的映射下刺得点将台上的将士睁不开眼。太后走上点将台,风呼呼的声音吹走了她歇斯底里的誓师出征词。将士们听不到她在讲些什么,在冰天雪地里,将士们只想着快点结束好的说辞,好钻进营帐里暖暖手。太后的话讲完了,她脸的上泪冻成了两条冰,头发上落着雪,更像一个丧了亲人的老妇。雪把好的脸冻得像雪一样白,一点血色也没有。她的嘴也是痛苦的,半张着,似乎也冻成了一个冰洞。将士们冻僵了,木质的枪杆和冰硬的手合在了一起。又是一阵呼呼的风。太后的名号由此在士兵及百姓中传开了,百姓们称她为“喧太后”,秦王将口字旁拿掉,在她死后给她的谥号为“秦宣太后”。不过这都是后话,此时在冰天雪地里的太后和将领被时间和空时定了格。香菱扶着太后,太后双腿冻得移不了,香菱又唤了两个丫环,把太后抬回了仍是血腥味的甘泉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