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海兰下线
因着卫嬿婉的会说话，再加上她哄皇帝得心应手，皇上还是松了口：“辛者库杂乱，香见你就不要去了，在宝月楼里逛逛，需要什么让李玉给你添。”
他率先起身，卫嬿婉跟在后面，如懿强忍着羞耻和眼泪还是没忍住，被湄贵人安抚着一同往前走。
行至辛者库浣衣局，管事的太监嬷嬷都早早在门口迎驾。
“奴才等请皇上圣安，皇后金安，贵妃金安，各位主儿安。”
“行了，都起来回话。”皇帝不耐烦道：“被贬至这里的海兰现在可在？”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巴林氏湄若看出不对劲，心急的站出来：“皇上问话，愉嫔是在洗衣服还是在休息，你们照实说就是，如此推诿扯皮，难道是愉嫔被你们磋磨的不成人样了？”
其中一个嬷嬷站出来道：“贵人，您不能这么冤枉奴才们呀，自从那个海兰来了以后，咱们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别人洗十件衣服的时间，她能洗一件都不错了。”
“她还将好多宫女太监的衣服都洗破了，奴才没办法了，才将她调去洗恭桶，想着那恭桶都是木的，这下可洗不坏了吧。”
说到这她支支吾吾，卫嬿婉柔声道：“嬷嬷，你别慌，咱们皇上向来仁善，愉嫔虽然犯下大错，可皇上念及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还是来看看，咱们都知道辛者库的日子不好过，便是她病了，或者哪里不舒服，皇上也不会降罪的。”
对面的嬷嬷看看卫嬿婉，再看看皇上，这才道：“那海兰庶人刷恭桶没刷个几天就病了。”
“前些日子炩贵妃娘娘送来了好些吃的用的，还有银钱，咱们一分没敢拿，全都给她了，还给她请了大夫。”
“皇上。”卫嬿婉扶上皇帝的手臂：“人在病中最为脆弱，臣妾曾经莫名其妙被贬至花房，那时候不知道原因，也求不到门路，整个人都看不到希望，也是大病了一场，险些要了臣妾的命。”
“如今愉嫔应当与臣妾那时差不多，她若是见到皇上，定然会欢喜万分，说不定病也好了。”
皇帝拍了拍卫嬿婉的手，声音里满是感叹：“炩贵妃，她这般戕害于你，用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让你受了这么多罪，你还对她如此的贴心，万事为她着想，真是难为你了。”
“不难为，不难为。”卫嬿婉说着，眼泪从眼眶滑落，似是不想被皇上看到，她快速转过脸，用帕子抹了一把才面对皇上强颜一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再说了，为着皇上这句话，臣妾曾经遭受过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了。”
所谓是“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再加上美人还对他这么痴心不悔，皇帝难得动容，拉住卫嬿婉的手：“好，依你，朕随你去看看她，若她当真悔悟，就放她去冷宫吧。”
卫嬿婉佯装娇羞的点点头，余光扫过皇后不自然到有些抽动的脸，还有湄若那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满意的挽住了皇上。
辛者库真的很大，专门用来存放，刷洗恭桶的净房因为味道大，怕惊扰贵人，便更是在深处，一行人往犄角旮旯里走，已经有不少妃嫔跑出去吐了，皇帝并未阻止，她们也就自行回宫，还有一些或与海兰有些交情，又或者是庆嫔这样想看笑话的就非要跟着。
来至一处破败的小屋，那领路的嬷嬷道：“皇上，贵妃娘娘，这就是海兰的住处，咱们这都是大通铺，念及她曾是皇上的妃子，与宫女挤在一处不方便，专门给她收拾了一个房间。”
皇帝挥手让人退下，卫嬿婉使了个眼色，进忠给了那嬷嬷一锭赏钱，李玉则看了看皇后，打开了门。
本就日益炎热的天气，屋外气味就不太好闻，门一打开，一股子尿骚味混着屎臭味扑面而来，皇上熏得一个踉跄，卫嬿婉赶紧扶住他。
“你们是怎么照顾愉嫔的，怎么能让屋子里这般……脏乱…”
领了赏钱的嬷嬷咵嚓一下不带犹豫的就跪下了，声泪俱下道：“炩贵妃娘娘，咱们冤枉啊，辛者库本来就事务繁重，每个人都紧赶慢赶才能做好自己的活计，像海兰这样的，能在屋子里给她放个恭桶，让她不至于拉尿床上，都是因为您给的东西多，她拿来跟咱们换的，谁知她连自己的恭桶都不倒呢。”
皇帝想转身就走，但是如懿如丧考妣一样的脸在后面杵着，她说：“皇上，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海兰，都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不差这几步。”
刚扇了她一巴掌，皇帝嘴上不说，心里也觉得自己冲动，如此便当真抬脚走了进去，卫嬿婉紧跟其后，皇后和其他人也跟着，一心想看热闹的豫妃反而没进来，扒着院里的一棵树吐的昏天黑地。
庆嫔在旁边给她拍背，她吐的不行还用胳膊鼓捣庆嫔：“去，去看，咱俩非得去一个，等你看完了跟我说说。”
庆嫔拗不过她，只能用帕子捂着鼻子进去。皇上在魏嬿婉的搀扶下往里走，走着走着还踢到了一个东西，那本就盖不严的盖子掉在地上，里面的黄色液体在桶里晃悠悠，晃出来一点差点浸到皇帝的鞋上。
皇帝真是许多年没有这么灵活了，他快速往后退了几步，不仅差点给魏嬿婉撞一个趔趄，还将皇后给撞的倒在湄若的身上，湄若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撑住自己和皇后。
“咳……咳咳……”
“是……是姐姐吗？”
卫嬿婉和皇上听到动静往床上看去，原本没动静的被子里蛄蛹了几下，露出来一个头，花白凌乱的头发，满是褶皱，苍老到看不清年龄的面容，皮肤黝黑皲裂，嘴唇起着一层白皮，人瘦到皮包骨，两只眼睛显得又大又突出。
她转过来，看向这个方向，嘴里喃喃着：“姐姐……姐姐……”
“海兰……”如懿不可置信的用帕子捂住嘴，眼泪凝聚在眼眶，最后掉下来，她不敢相信，那个躺在床上，连人都算不上的，是那个漂亮的，聪慧的海兰。
她越过皇上和卫嬿婉，几步上前，想要坐在床边，却在那单薄的，看不清颜色，上面还有一片一片黄色不明液体干涸后痕迹的褥子上无处可坐，最后只能用帕子包住手，握住了海兰那直挺挺伸着的手。
“海兰，我来了。”她看着海兰，声音里全是心痛：“你怎么，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皇上说了，以后就不让你在这了，让你去冷宫，那里只用洗自己的衣服，有太监送饭菜，再也不用，不用……”
她好似难过到说不下去，哽咽着，泪如雨下。湄若在她旁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对海兰说：“是呀姐姐，以后你就不用受苦了。”
卫嬿婉诧异于皇后竟然没有说有人苛待海兰，也没有再次梗着脖子问皇上要恩典，她只是哭，哭到湄若将她扶出去。
挡在面前的人走了，皇帝硬着头皮往前几步，哕一声扭头就吐的稀里哗啦，原本就臭味难闻的房间，配合着呕吐物的酸臭，此刻更是让人煎熬，皇帝在李玉的搀扶下走了。
卫嬿婉往后看了一眼，屋里只剩下进忠和她自己。
她往前走了几步，贴心的将被子给海兰掖好，轻声道：“真好，皇上以后想起你都是伴着臭味的索命鬼模样。”
“如今你是爬不起来了，你猜猜何时会轮到你最爱的姐姐？”
卫嬿婉好似没有嗅觉一般，轻声呢喃：“应该很快了，很快她就会来陪你了。”
“对了，还有你的儿子，他看上去不太好，一瘸一拐的，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恐怕你们“一家三口”真能如你所愿团圆了。”
进忠用袖子捂住鼻子，伸出一只胳膊道：“炩主儿，皇上都走了，咱也走吧。”
卫嬿婉将手搭上进忠的手臂，一步一步的往门外走去，快要出门时最后又深深的，深深的看了一眼因为听到她的话而瞪大双眼，嗓子里不停发出嗬嗬声，甚至已经爬下床的海兰，在进忠抬手抵住低矮的门沿时一弯腰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