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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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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兰珠走出内寝时,赵炎已经数杯茶下肚。

    听到珠帘响动,他赶忙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虞兰珠身着一席绿衣款款而来。

    如瀑长发尤带着些湿意,几缕乌黑发丝黏在脸颊,显得她的皮肤越发雪白。

    看着一身清爽的虞兰珠,赵炎觉得应该尽快回去洗个澡。

    天气真是越发炎热了。

    他端起茶盏,想要缓解火气儿。

    只是杯底空空如也,原来他早已喝干了。

    注意到了赵炎的窘迫状况,虞兰珠偏头看了眼身旁侍候的婢女,示意她给赵炎添茶。

    那婢女不是白芷,没有那种跟虞兰珠心有灵犀的默契。

    见虞兰珠看向茶壶,以为她想喝茶,给虞兰珠倒了一杯清茶。

    在幽魂的嘲笑声中,虞兰珠挑着眉头端起茶盏,轻砸了一口。

    昨天白芷的母亲生病了,所以未在身边伺候。

    虞兰珠正想比划着让侍女给赵炎添水,哪知赵炎忽然红着脸站了起来。

    他甩开折扇,使劲地摇着,“表姐,屋里太热了,我先告辞了,等会我会让人送些冰块过来,你记得午睡时,往床边儿摆点。”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了花厅。

    屋子里热,可好歹有瓦片、墙壁挡住了烈日。

    外面可没有任何遮挡,热浪接连不断地往身上扑,连空气都扭曲了。

    明明外面更热,赵炎心里的那股热意反而消退了许多。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远处的转角出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

    王府虽然规矩不多,但白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正目不斜视地走着路,忽然被一个胖胖的矮个子少年拦住了去路。

    看着拦在身前的赵炎,白芷立即向他福身请安。

    赵炎用扇骨制止了她的动作,颇为贴心地问道:“听说白姐姐的母亲病了?”

    白芷微微愣了愣,没想到堂堂世子竟然惦记着自己的母亲。

    “多谢世子关心,奴婢的母亲不过是摔了一跤,托我家姑娘的照拂,已经请到王府名医看过,母亲并无大碍。”

    虞兰珠无法开口说话,没她在身边传话,必然处处多有不便。

    既然母亲没事,白芷就连夜赶了回来,所以脸色还带着些疲惫之色。

    “年纪大的人摔跤可不得了,表面看着没事,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小王曾听周神医说过,轻则瘫痪,重则性命不保。”

    赵炎闻言,眼中的笑意微微隐去,“凡事就怕万一,白姐姐还是回家,多多看顾老母亲才是,到时候子欲养而亲不待,岂不是一大憾事。”

    虽然字里行间都在为她着想,可白芷还是从赵炎温和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容违逆的威胁。

    如果她不答应的话,母亲即便没病,也要变成有病了。

    虽然暂时不知道赵炎打得什么主意,但无论如何都是跟自家姑娘脱不了关系。

    眼中略微闪过挣扎之色后,白芷微微后退了半步,跪地叩首道:“多谢殿下的体谅,奴婢这就回家中照顾母亲,直到母亲彻底痊愈后,我再回来伺候姑娘。”

    清楚赵炎骨子里的霸道,白芷没有试图讨价还价,直接给了赵炎想要的结果。

    赵炎眉梢泛起几丝淡淡笑意,轻轻地扶起了白芷,“白姐姐,府上这么多人都看见你来了,你突然离去,到时候表姐知道后,还以为我从中阻挠呢。”

    “奴婢这就去告诉姑娘,正是因为家母病重,需要耽搁些时日,所以特地来跟姑娘身边侍候的人做些吩咐。”

    白芷温顺地低弯着头,神情有些担忧道:“世子,只是霍大夫那里还如何交代呢?”

    给白芷母亲治病的正是周神医的大弟子霍秋枫,他是勉强能接受周神医解剖术的弟子,跟虞兰珠也算说得上几句话。

    “无妨,小王去说一说便是。”

    赵炎笑眼弯弯,“白姐姐,表姐身边的人里,就属白姐姐的手最是灵巧,我前些日子听闻你做了件珍珠衫,冬暖夏凉,还请白姐姐舍给小王,小王想送给宁千户作为临别之礼。”

    说到此处,他微微地顿住,圆润的脸上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神色,“小王的一番心意,想来宁千户还是会好好对待的。”

    此时白芷的脸就像煮熟的虾子,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连夜赶回来,并不完全是为了虞兰珠,也是听说宁婺即将前往宁夏卫。

    ……

    太阳如炉,炙烤着燕北之地,素来精神抖擞的知了都热得有气无力,若有若无地叫上一阵。

    燕王府的兰亭苑却未受夏日热气所扰。

    仗着屋内摆满了冰盆,虞兰珠披散着浓密长发,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追风。

    双手有一下没一下撸着怀中大猫的背脊。

    追风呼噜呼噜的呓语在沉闷的空气中响起。

    垂眸看着跪在身前的白芷,虞兰珠双手慢慢比划,“我这里暂时没有紧急之事,白嬷嬷身体要紧,等她身体痊愈后,白姐姐再回来吧。”

    白芷磕了个头,正要起身离去,却又见虞兰珠双手又比划起来,“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白姐姐留上一晚,大表哥明日将启程宁夏卫,我有些话想对大表哥说,劳烦白姐姐替我传传话。”

    宁婺是懂手语的,姑娘根本就没必要带她。

    白芷脸上顿时浮起两朵红云。

    姑娘不知何时看出了她的心思,想成全她去见表少爷。

    看到白芷罕见的羞涩神情,虞兰珠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白芷立刻明白她要午休了。

    虞兰珠素来心事重,是个睡眠很少的人。

    如今之所以白天就犯困,主要是这些天减肥耗去了大量的体力和精力。

    特别是换了药方后,肚子就饿得非常快。

    那种挠心挠肺的饿意比往日手上的疼痛还要令人难以忍受。

    有时候饿极了,当婢女们从身前走过,她就眼冒绿光,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两口。

    好在虞兰珠长期和嗜血欲斗争,意志尚能坚持。

    许是有所思,便有所梦。

    虞兰珠又一次回到了八岁差点被剖心的那日。

    她再次朝嫡兄虞兰珍举起了刀——

    心有余悸地坐起身来,虞兰珠发现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

    伸手撩开床幔,冰盆里只剩下了半盆水。

    她睡眠极浅,细微的呼吸都能惊醒她,故此她睡觉之从来不让婢女守在床边。

    又因失语症之故,雕花床边挂着一个金铃铛。

    每当虞兰珠需要人之际,便摇铃唤候在屋外的婢女。

    她正打算摇铃,幽魂出其不意地从床外飘到床上,单手支脸凑到她跟前,“你做噩梦了。”

    语气异常笃定,没有丝毫的疑问。

    虽觉得幽魂是个隐患,防备之心从未消除,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虞兰珠也渐渐适应幽魂的存在。

    哪怕已经看了无数次,她还是失神地欣赏了会儿,幽魂那张夺天地之造化的面孔。

    也许是这张脸太过美丽,降低了她的警惕性。

    亦或是幽魂本来就清楚当年的事。

    虞兰珠慢慢松了挂着金铃的丝带,抬起双手慢慢地比划起了来。

    那个缠绕了自己七八年、今后还要一辈子如影随形的噩梦。

    “如果不是燕王多管闲事,也许我就会杀了父亲唯一的儿子。”

    末了,虞兰珠的唇角扯出个讽刺的弧度,别有深意地看向幽魂,“俗话说,生前是善人,死后也会是善人,我这种残杀手足的恶人,想来死后也不是个安分的鬼。”

    除了倾诉之外,她更有警告幽魂之意。

    她是个连父亲独子都敢杀的人,即便死了也是恶鬼一个。

    幽魂若是敢对她不利,她变成鬼也要找幽魂报仇。

    虞兰珠不喜欢威胁人。

    以她的实力,比起威胁,她更喜欢早日铲除隐患。

    只是她实在拿幽魂毫无办法。

    虽然能看见幽魂,但碰不到她,根本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既然自己无法动手,她也曾去请了一尊由高僧高开过光的金佛放在房中。

    可幽魂丝毫不受影响。

    所以虞兰珠只能放几句狠话了。

    仿佛没有听出虞兰珠的威胁之意,幽魂轻轻抚过虞兰珠左手的伤疤。

    虞兰珠心中怪异,想到幽魂曾问过自己一个问题。

    如果燕王没有阻止她对大哥下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之前满心都是宁婺离去之事,没有深思过幽魂问此的含义。

    回想着幽魂当时的表情,虞兰珠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她死死地盯着幽魂,似要通过眼前这张既似母亲又似姑姑的脸看出个真相来。

    似是感受到了虞兰珠强烈的视线,幽魂抬起那双如墨的黑眸。

    她深深地看向虞兰珠,嘴角亦扯出一抹诡异的笑意,“当年可无人来阻我,我真的将大哥杀了呢。”

    说完,幽魂微微拉开距离,好以整暇地解开衣襟第一颗扣子。

    雪白的肌肤、修长的脖颈,纤薄的削肩,真真当得起“丰肌弱骨”四个字。

    而在锁骨下方、靠近肩膀处生长着一朵红色桃花胎记。

    闷热的屋子里,虞兰珠的心底却泛起阵阵寒意,不由自主地摸上了自己的锁骨。

    同样的位置生着形状完全一样的红色桃花胎记,只是她的胎记要大上许多。

    “想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幽魂再次凑到虞兰珠耳边,唇边漾起个笑容。

    虞兰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抓住系着金铃的丝带用力地摇了起来,“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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