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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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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懿惢坐在沙发上,发出了一声冷笑,伸手关掉电视里正播放的热点新闻。

    一个多月前,在为庆祝她毕业、升学的宴会当日,她穿着漂亮地礼服在众目睽睽之下,跳下了深不可测的河水。

    即便徐廖傲在不远处安排了救她的人,但她还是因此病了一个月。

    直至今日,临近大学开学,她才恢复。

    她摆脱了“杀人凶手”的头衔,同时也摆脱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家庭、父母,甚至她的姓名。

    其实警察根本查不到实质的证据,唯一见过她去过景园的农民,在案发的两天前去世了。

    案发那天,她回家路过农民的家门口,偶然看到进行的白事以及农民的遗像。

    至于那个唯一见过她去过店里的的士司机,可能对方认出了她,但因为警察把范围缩短到案发的时间,时间上不符,所以司机没有来提供信息。

    又可能她那天坐在车上一直低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形象又不同往日,跟新闻媒体里放的她曾经的照片大相径庭,对方没有认出来。

    可这毕竟还是一个隐患。

    河流里的手机,如果警方坚持不懈地搜索,终在某一日会被找到的。

    为了逼迫警方不再查下去,也为了挽回她个人和家族的名誉,她——必须是个死人。

    她被送往江南一个很小很小的城市,这里节奏很慢,生活很安逸。

    这个季节,她打开窗户,迎面扑来的是伴随着艳阳暖意的金桂芳香。

    来这的第二天,她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她不禁想到远处的繁华北城,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很冷了。

    徐家主卧。

    因为徐懿惢的事,让司徒凝慧怀孩子的事情迫在眉睫,徐廖傲和对方再次发生激烈的争吵。

    两个人从互相指责是对方的原因导致怀不上孩子,到互相揭穿彼此的真面目。

    “司徒凝慧,你不要以为,我当初娶你是真的爱你。”

    “我当然知道,你当初娶我不就是看我年轻漂亮吗?怎么,现在要故技重施?休了我,再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给你传宗接代,为你稳固地位?”

    “你在威胁我?”

    “我可不敢。我只想告诉你,我们是条船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徐廖傲,你也应该知道,我嫁给你,是为了什么。”

    徐廖傲当然知道,是为了荣华富贵。

    二十年前,与他相亲的一众女人,都是为了这四个字。

    而他选她,当然不仅仅是她足够年轻漂亮,毕竟考虑到生儿育女来稳固地位,年轻漂亮都是第一需求。

    在寥寥几次的见面礼,他洞悉到对方的想法与自己一致。

    他们都是为了家族名声可以把孩子弃之不顾、为了一己私利也可以把自己当一枚棋子的人。

    他清楚,她也清楚,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二十年的相处,他们彼此都很了解对方的路数。

    所以,她明白,他绝不可能毁了婚约,破坏自己的名声和家族的名誉。

    她是在警告他,夫妻数载,即便百年,自己也是他唯一的人选,他动别的念头很可能会一无所有。

    在徐懿惢很小的时候,徐廖傲就深知这个孩子不是走医学的料子,所以他很清楚若想保全自己的后半生必须要一个可靠的女婿。

    他见晏昊旻很聪敏,又一心对徐懿惢,所以对他也很照顾。

    他心里想,虽然对方是独子,徐懿惢生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姓“徐”就可解。

    谁知,徐懿惢得了胃癌,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

    他和司徒凝慧商量好,先封锁徐懿惢的病症,然后在此期间,他们夫妻俩尽快生下另一个孩子,以维持地位,也因此,他们对晏家的态度怠慢了许多。

    不过,区别在于,他可以以忙碌推脱,而她心里明镜一样,依旧面上不显。

    就在他们紧锣密鼓四边隐瞒的情况下,徐懿惢居然主动提出和晏昊旻生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姓“徐”。

    夫妻二人琢磨了一个晚上,决定做两手准备。

    徐懿惢出院,照顾她的司徒凝慧见她的刀口,反复想做慈母,一改想法。

    岂料,徐懿惢一再惹出事端,甚至还杀了人,其中一个还是他们认定的女婿,带给他们希望的女婿。

    而这一次,也让司徒凝慧下了狠心。

    徐廖傲很了解她,她本性自私,恻隐之心,不过是一时。

    否则,在她得知徐懿惢确诊胃癌中期活不过五年的时候,她不会第一想法是害怕自己失去徐氏医药集团董事长夫人的位子,也不会因此同意与他再生一个孩子,更不会当危及荣华时而与他不约而同地抛弃自己的女儿。

    那天,他提出让徐懿惢假死,对方同意后,找到了自己母亲,母女俩独处了好一会儿,他才见到了回房的妻子。

    他看向红肿着眼地妻子:“心心找你了?”

    “她想让我跟她走。”

    他提醒她:“怎么,别人骗多了,自己也当真了?”

    她收了脸上的悲情,嗤笑道:“戏演多了,还真差点把自己骗过去了。”

    果然,口口声声的爱,面面相觑的泪,都是假象而已。

    “你没同意?”

    “我又不是傻子。你说,这傻丫头像谁?”

    “像你。”

    “我?哼……我可没这么没脑子。”

    “你说也怪了,这丫头说没脑子吧,也没脑子,说有脑子,也有脑子。真不知随了谁……”

    “你不是也吃过同样的亏,才长记性的吗?”

    “你……”

    她愕然地望向他,很快就恢复了神情。

    是了,她那时才二十左右,怎么可能瞒过他。

    小姑娘没有恋爱脑,心中只有利益,多奇怪啊?

    他何其精明,怎么可能放过蛛丝马迹。

    她和徐懿惢有类似的遭遇。

    不同的是,她爱上的男人没有晏昊旻狠心,只是欺骗感情和金钱,否则徐廖傲也不会娶她。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命长,来得及后悔,来得及纠错。

    二十年前,当她得知大名鼎鼎的医药集团的董事长在选适龄姑娘结婚,她立马与父亲提出也参加。

    为了嫁给徐廖傲,她做足了准备。

    她调查了徐廖傲与自己的竞争者,发现全是24岁以上的大家闺秀。

    显然,无论是年龄还是家境,她都落于下风。

    可她不甘心,也决心要坐上董事长夫人的位置。

    第一次见面,她将自己年轻的优势和成熟的心智一一展现。

    不出意外,徐廖傲邀请她第二次约会。

    交谈中,司徒凝慧确定对方是想要一个追求共同利益的伙伴,而不是一个追求小情小爱的妻子。

    身处优渥环境中的小女孩,很容易遇到各种各样优质的异性。

    司徒凝慧很幸运,与徐廖傲相亲的女孩里,她是唯一一个刚到适婚年龄,又对恋爱死心的人。

    同时,她又不如她们幸运。她们众星捧月活在光下,期待真情,而她被摔在泥潭里,认清现实。

    或许,这糟糕的境遇也不算是不幸。

    毕竟,她悟出了一个道理。

    位高权重的上位者,才不会被伤害。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可使鬼推磨。天真浪漫,是软肋,是把柄。所谓爱情,廉价无用。唯有利益,坚不可摧。

    这是她的想法,也是徐廖傲的。

    她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对方选中她不仅这些,也因为她的演技吧……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演技如何,反正她自己对着镜子演练没看出破绽。

    演戏嘛,首先要骗过自己,才能骗别人。

    但依照徐廖傲的反应,应该是不错的。

    她不免又庆幸起来,还好这个孩子只剩四年,否则就要像她一样,每天都活在对过去的悔恨里,虽不至于如履薄冰,但依旧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一个清醒的演员,要演得真,是很辛苦的。

    胃癌的原因已知的有很多,未知的更多,她至今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患上这个病。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咖啡,这个孩子遇到如今种种,她倒觉得是天命,否则怎么倒霉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全都落到她头上……

    难道……是报应?

    是……惩罚?

    因为……她?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徐廖傲皱眉愤怒地站在窗外,思绪飘向了两个月前。

    警察第二次来家之前,他为了掩盖徐懿惢的罪行,把一切可能带来麻烦的证据销毁。

    第二天,他刚到集团就接到了本家大哥的电话。

    “堂弟,你不要忘记了,你虽然是董事长,但是你所做错事,按照规矩,我们是可以罢免你的。虽然云华姑奶奶选了你做接班人,但根据徐家祖训,是有嫡长子才有权做第一把交椅。你的位置,可不是坚不可摧的……”

    “堂哥,您什么意思?”

    “你可别忘了,文公大祖父,离开北平后在海安落脚。”

    “我知道,曾祖母最后找到了他,他不愿意回来。”

    “他不愿意回来,可不代表他的子孙后代,也不愿意回来。”

    “您的意思是……”

    “你记得大祖父有个小儿子吗?”

    “我知道。可他不是物理专业的吗?就算是他儿子,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文人。他们再名正言顺,这医药方面,他们可都是门外汉。”

    “你可能不知道,你口中这个彻头彻尾的文人,有个独生女,自小就有中医天赋。她来了,完全不需要流程,直接可以顶替你,坐上这第一把交椅。”

    “她……她还是个孩子。”

    “根据法律法规,一般为18周岁以上的成年人,而民事行为能力是与年龄上限是没有必然联系的,不管年龄多大,只要能正确地表达自己的意志、全辨认自己的行为,就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就可以担任公司的法定代表人。”

    “我记得她比心心要小几岁。”

    “两岁,但是是上半年的生日。距离她十八周岁,不到一年的时间。这期间用来培养她,足够了。”

    “堂弟,作为你嫡亲的堂哥,我最后提醒你一句:要想位子坐得稳,就不能妇人之仁。”

    他当然听懂对方的警告和威胁,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舍弃自己的女儿。

    后来,他查过徐懿惢的手机定位,发现她去年就去过那家名叫“化膜”的店。

    他猜想徐懿惢来回必定是打车,于是他暗中派人调查载徐懿惢的那两辆车,并隐藏身份请了黑手,安排了两个的士司机的车祸。

    很快,一个司机当场死亡,另一个在往医院的路上失去了心跳。

    可由此,引来了第二次敲打。

    “你既然想把你的女儿培养成继承人,那那个孩子,为何不能呢?况且,她比你的女儿更有天赋。”

    徐门能走到现在还未断链,就是因为有培养意识。每一任接班人都会有意识培养下一任接班人,徐廖傲也不例外。

    他在徐懿惢幼年时就让她耳濡目染医药方面的知识。

    只可惜……她对医学并没有任何慧根。

    本家大哥继续说道:“你若为救你的女儿而一意孤行,那你也必然沦为弃子。要知道,这么多年,我们独独没有上市医药集团,为的就是这是家族的根基,不能落到别人手里,更不能被别人牵制掌控。这是云华姑奶奶给我们攒下的家业,我们也势必保全并流传下去。云华姑奶奶也没有子嗣,但并不削弱她的伟大和锋芒。你好好想想吧……”

    徐廖傲没回应,他当然知道,堂哥是在劝他放弃自己的女儿,并警告他,若他执意用非法手段救自己的女儿,不仅救不了女儿,自己也会成为家族的弃子。

    当时签署协议的时候,其中有一项最重要的条款,背叛家族或损害家族者要将所有的财产都还于家族。所以,他所拥有的一切,只是看似是他的。

    他行将他错之时,将一无所有。

    的确,他不是嫡系子嗣,不是正统的接班人,更不是唯一的入选者。

    她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是嘲讽,更是嘲弄。

    他也不过是可以随时被替代的替代品罢了。

    于是他审时度势,认清时局,安排了一场弃亲子、保自己的棋局。

    警察查到案发送徐懿惢回家的的士司机,也不过导致他将计划提前进行而已。

    纵使本家大哥那大姑奶奶的例子来安慰他,但他终究不想将自己的位子拱手相让。

    所以自徐懿惢离开后,他更努力地耕耘,却不见成效。

    他和司徒凝慧为此,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两个人都不是傻子,结婚这么多年以来,都是心照不宣的,这是他们第一次彻底撕破了脸皮。

    转眼就到了大学开学的时候,因为没有住宿舍的经验,也因为生活起居方便,徐懿惢申请了走读。

    徐廖傲给她弄了一个假身份,花了一大笔钱来了这个学校念书,并且对外掩盖了她的胃癌,塑造了一个贫血、营养不良的病例,替她请了军训的假。

    她真实的身体状况,只有徐家在当地参股的医院知道。

    徐懿惢现在的身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住在离学校不远处的高档小区。

    第一天,班主任召集所有学生,并让他们自我介绍。

    轮到徐懿惢的时候,她站在讲台上说:“大家好,我叫徐岚。”

    同学自我介绍时,她发现一个感觉眼熟的人。

    班主任让回去的时候,那人还特地跑到她跟前,意味深长地打招呼:“你好,陈彭宥。”

    对方浑身上下,从眼神到举动,都透着老熟人的姿态。

    她直白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你能在这儿,我就不能?”

    她想,看来对方是奔自己来的。

    但她想不懂,对方为何如此。

    她低声道:“案子跟我没关系。”

    对方陡然笑了,却降下了声音:“那你为什么在这,还改了名字?”

    她喉咙一紧:“想清静,不行吗?”

    “当然行,徐大小姐想怎么就怎么。”

    她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动:“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想和你做个朋友。”

    “朋友?你名字可真没白取。”

    对方挑眉显然很惊喜,玩世不恭地说:“多谢夸奖!”

    “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会和你成为朋友。”

    “没关系,我相信滴水石穿!”

    陈彭宥报道的时候,新生群就炸了。

    他相貌极好,开着豪车,典型的有钱公子哥。

    而徐懿惢极力掩饰自己的出身,不想引人注目,特地穿了一身朴素的小白裙、帆布鞋,却依然掩盖不住矜贵的气质。

    两个人方才站在一起,招来好多人的注目。

    徐懿惢不再搭理他,抬腿就走。

    之后正式开课后,还有女生旁敲侧击跟她打听她和陈彭宥的关系,她极力撇清,称跟对方不认识。

    男生那边视徐懿惢为白莲花,也跟陈彭宥打听他。

    陈彭宥自然知道徐懿惢不想暴露自己的过往,只好表示他也不认识,当时只是跟她打声招呼。

    徐懿惢一直很低调,所以班上对她外表的称赞没有传到系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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