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黎哥
徐懿惢驾轻就熟地转了几趟的士,折腾了许久后,顶着最后一辆的士司机一路上耐人寻味的目光下,到了“化膜”。
她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才走了进去。
厅里只有一名前台,是一位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岁的漂亮女性,但身材却与她相差甚远。
她敏锐地发现对方也在打量她,于是她立即低下了头。
前台看着进来的人,虽然对方裹得严严实实的,但她还是能隐隐绰绰看见帽檐下那偌大的双眼和如玉的肌肤,以及大致的脸庞和身形,简直活脱脱一个芭比娃娃。
阅人无数的前台一眼看出徐懿惢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行头,洞悉出她不凡的出身,还有稚嫩的年纪。
前台提醒道:“小姑娘,你走错地儿了吧?”
声音娇媚甚是惑人,让徐懿惢不禁联想起,那个与晏昊旻交好的女人。
徐懿惢上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找黎哥。”
“黎哥?”前台比徐懿惢高半个头,低着头迟疑地又开始观察她。
即便徐懿惢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可还是逃不过前台的耳朵。
前台在心底笃定,面前的女孩的的确确是只小金丝雀,不过小金丝雀有点小心机。
只是,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像徐懿惢这种娇小姐着实少见,而且还是来找黎哥的。
她还是很好奇,毕竟怎么看徐懿惢都不像是跟这种地方有牵扯,甚至能黎哥打上交道的人。
徐懿惢自然能感受面前灼热的目光,也明白对方的心理。
但这里随时都可能进来人,更何况她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
她不耐地催问道:“他不在吗?”
前台略显讶异地确认道:“你跟黎哥约好了?”
徐懿惢带着焦急的语气:“他说我来这就能找到他。”
“请稍等。”前台说着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徐懿惢竖着耳朵听,前台把她的外貌报了一遍后,很快,通话就结束了。
前台放下手机,面带微笑说:“黎哥在706号房等您。”
徐懿惢顿了下,才反应过来,随即点头道声“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步伐迅速,显然生怕被人看见。
所以,她也没看见,前台说完话后,准备给她引路的姿态,以及看到她轻车熟路而露出饶有兴趣的探究姿态。
徐懿惢埋下头走路,只用余光扫视房间号。
幸运的是,她一路过来每间房都关的严严实实的,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
不多一会儿,她就走到了706门口,眼神不自觉地看了眼一旁的707房间。
曾经不堪的回忆涌入脑海,但她连忙摇了下头甩掉那些片段,并试图让自己冷静,保持清醒的状态。
明知羊入虎口,但又不得不来。
她实在想搞清楚,不甘心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活着。
706的门也是关着的,她抬手敲了敲,却听不到里面的人应。
她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每一秒都如同是一年。
忐忑,所以难熬。
她不知等了多长时间,见没人开门,心急如焚的她也顾不得礼数,抬手按下了门把手。
门打开了,她看见了那个男人,正泰然自若地坐在对面的老板椅上,脸上全是不善的笑意。
对方明明长了一张极其普通的脸,可一身的匪气却足以让他在人群里鹅立鸡群,且印象深刻;约莫不到四十岁,但整个人有着外放震慑全场的气势。
徐懿惢不知是被他的气场镇住,还是想起了一年多前的噩梦,总之不寒而栗的感觉包裹着她,令她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怕了?”
男人充满挑衅的语气,但徐懿惢却感觉每一个字都在威胁她。
可惜,她没有与之相对的筹码。
况且,她本就是来求人的。
她只能妥协。
她松开把手,僵硬着慢步走了进来,迟疑了一下,关上了门。
“坐。”
施施然,并不是热情好客的主人语气,更像是期待好戏上演的执棋者。
男人看着脸色渐红的徐懿惢,不禁出声笑道:“你是要憋死自己吗?”
徐懿惢进来后,她都不敢呼吸,一直憋着气。
就听男人又说:“放心吧,没点香薰。”
她愣住了,缓了几秒,她呼出一口气,悄悄地嗅了嗅,却没有闻到记忆中的味道。
她不相信地又仔细确认,直到男人说:“今天这间房没有招待客人,所以没有点。”
她将疑惑脱口而出:“这熏香不是一直点燃的?”
“怎么可能一直点燃?我这制香的原料可不便宜,这一直点我得耗多少钱?”
“那……那天……那天……”她想问,羞耻却占了上风。
“那天……”他悠闲地说,“不是有客人吗?”
“所以在我们到之前,你预先点上了是吗?”
“那可不是我点的。”
她心里有了新的揣测,这个揣测推翻了很久之前的那个。
男人见她踌躇的模样,哂笑道:“前台晚上六点才会来上班,你猜猜……是谁点的?”
答案昭然若揭。
她一方面不敢去猜,却又止不住疑惑。
她完全可以说“还有保洁员或者其他工作人员”,但都不符合逻辑。
“他就不怕我闻出来吗?”
“他说……你在医学方面的天赋不高,肯定不会发现。他还提议让我给你下药,以防你反抗。不过我这个人,喜欢活的。”男人说着说着,就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她双手攥拳,低下了头。
她咬着后槽牙,试图止住打颤。
他很了解她,所以清楚用什么方式对付她最能一击即中。
她迅速回顾从晏昊旻求婚以来的种种,如今想来,简直是漏洞百出。
太巧合了,像是有人专门给她挖的陷阱,就等着她自投罗网似的。
晏昊旻对她的不在意,证据处处可见。
他甚至为了满足自我心理,去而复返,让她亲耳听见他和别人的欢愉,加深她的痛苦。
他知道她不会留意,他把所有的事情估算得百无遗漏。
她觉得自己活成了笑话。
一时之间,她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徐大小姐,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你确定要这么耗下去?”
男人的这句话瞬间将她理智拉回。
她指尖掐着手掌心,缓缓抬起头,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吗?”
“因为我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粉。”
骤然,她目瞪口呆地怔在那里。
粉……吃粉……
对,昨晚,那个女人说到过这两个字,而当时晏昊旻根本没有反驳。
铁证如山,无法辩驳。
顿时,她又想起了一件事:“所以那天是你跟他做了交易,才约在了这个地方?”
“不错。那天中午他给我发了你的照片和资料,说可以把你的第一次给我,但前提是我把他之前在我这欠的账一笔勾销,还要另外给他一包货。”他目光如炬,眼神调戏,语气轻佻,“说实话,你的确挺诱人的。”
徐懿惢心下恶嫌,马上进入警戒状态,整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她这才认识到,男人是可以下作到无法想象地步的物种。
“我不缺钱,但我缺你这样……”男人依旧是轻松的状态,还抬手描绘了她的外形,“鲜嫩欲滴的千金大小姐。”
她遏制着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他欠了很多钱吗?”
“还行吧,也没多少,也就是一套房的钱。但是那阵子他刷不了银行卡,所以只能欠账。”
“这么多?”
男人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他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多吗?知道高纯度的粉一克多少钱吗?”
“他不过是在这待了一天……”
她话音未落,就被打断:“谁说只有一天?”
“不……不是……”
“23号傍晚就来了,在我这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星期。”
徐懿惢这才听明白,原来晏昊旻从被拒绝求婚后就来了这里,而在“奇人酒吧”也很可能是为了她演的一出戏。
她想来这里的消费绝对不低,晏昊旻为了不露破绽,没有用银行卡付款。
她虽然不知道一包粉到底要花多少钱,但也知道纯度高的粉制作很困难,所以纯度越高价钱越高。
那么晏昊旻欠下一套房的价钱,似乎也不奇怪。
这么看来,她是不是还得高兴自己还挺值钱的。
她无声地笑了,思想开始土崩瓦解。
她眼眶酸胀得厉害,哽咽地说:“所以,那天在青梅街470号那条巷子里,给他粉的人也是你吗?”
“不是我。都是卖低端货的二五仔,到处撒网。”
“所以他早就吸了是吗?那次……”
她没有勇气再继续说,因为她说得越多,越证明她有多笨。
全身的力,也在这一刻散了,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晏昊旻当初给她的解释,是朋友介绍的。
她不用想,他口中的朋友应该就是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黎哥”。
她以为晏昊旻不知道香薰的问题,以为他只是识人不清……
结果他给她设了一个又一个陷阱,逼得她走投无路,逼得她溃不成军。
所以晏昊旻那天跟她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
毕竟真假参半的话,总是可以以假乱真的。
她明白这个道理,晏昊旻也明白。
她可以对她说一次谎,就可以说第二次,第三次……
他可以瞒过警察,当然也可以瞒过她。
真真假假,她已经分不清了。
她心中冒出一个想法:他就这么——恨她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头难解,她忍不住问了出来:“是因为我曾经……对他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才让他这么恨我?”
“你不知道吗?有钱人,有钱就是原罪。况且,还是望尘莫及的豪门。”
她眨了眨眼,大脑飞速运转,却无法消化这句话。
她无法相信晏昊旻是这么认为的,于是果断否定道:“不可能!”
男人拿出了手机,指尖点击了几下屏幕,又滑动了几下,然后递给了她。
手机屏幕上是晏昊旻发给他的消息,时间是2007年9月28日12:55。
“图片。”
“徐懿惢,17岁,身高162,徐氏医药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感不感兴趣?”
“什么意思?”
“我还没玩儿过,送给黎哥玩玩儿。真人比照片漂亮,皮肤可好了!”
“想要什么?”
“我之前在您那赊的账,一笔勾销,然后再给我一包。”
或许是晏昊旻生怕男人不同意,连续发了几条消息。
“她绝对值这个价!”
“您想想,这可是豪门千金大小姐!”
“我跟她约好了,就在店里。下午人就回来,到时候我提前点好香,你再给她下点药,神不知鬼不觉的,她根本不知道!”
终于,男人回话了。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怎么舍得送给我?”
“什么舍不舍得的,我要的只是她的钱而已。本来明年订婚,再过两年结婚。为了以防万一,我前几天求了婚,哪知道她居然拒绝了我。”
“是不是你的方式用错了?”
“我去迎春路买了一大块地,还特地让人从江南运来了她最喜欢的金桂,明明一开始她很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拒绝了。”
“敢情你问我哪儿的地便宜,是为了这。”
“可不是,我还特地买了辆她最喜欢的车,前前后后我是既花心思又花钱,结果居然把我拒了!这我不得让她吃点苦头?”
晏昊旻越说越激动,短时间内洋洋洒洒地发了好几段话。
“那些有钱人,都是狗眼看人低!想要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对你卑躬屈膝,就得毁了她,让她认为自己配不上你!”
“我得让她自卑啊!我得让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我,而且只能选择嫁给我!”
“就她那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颐指气使地使唤比她地位低的人都觉得是自己极其的善良,对别人是一种极大的恩赐和施舍了!”
“这种人就应该让她吃苦头,让她尝尝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
晏昊旻发的几段话,字字都扎在徐懿惢的心脏上。
其实类似的言论,她早就在生活中、网络上看到过很多。
但这是晏昊旻,那个把他视若珍宝、口口声声说是他最宝贝的心头肉的晏昊旻。
她顿感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聊天消息后面,晏昊旻还仔仔细细地策划了整个行动。
简直……算无遗漏!
她曾经以为是自己无意中对晏昊旻做过无意识举动,因此冒犯了对方,折辱了对方的尊严。
浑身像被冷水从头浇了下来般透凉,浇灭了心尖上那一丁点的火光。
她此前一味地检讨自己,却不知道晏昊旻在内心认定自己低她一等,和那些仇富的人别无二致。
哪怕她从未苛待过他,他都恨自己。
因为她拥有着绝对令人钦羡又望尘莫及的家世,所以无论她怎么做,他都觉得她是错的。
原来在他眼里,他的出身是错的,她的出身更是错的。
有钱,是罪。
多么可笑又真实的一句话。
他费这么大的周章,追求自己,是为了夺取她的钱。
有钱,还真是原罪。
记忆里翩翩少年郎却是如此不堪,一瞬间,她根本无法接受,却不得不接受。
双眼一合一翕,少年在脑中抹去了。
她很了解晏昊旻的家底,这些开销对于他的家底是堪堪接受的。
她想,由于晏昊旻后来又上了瘾,以致于开销越来越大,估计家里已经兜不住了,所以他这么着急地想要跟自己定下来。
她生病的时候,她拒绝他求婚的时候,一切,都是他策划好的。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一场专门为她设计的骗局。
太可笑了,简直太可笑了。
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她不禁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
难道从一开始,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开始计划了?
可他那年才十一岁,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晏昊旻每句话都在表达自己对她反感到了极致,而他无论是行为上的,还是言语上的,都想尽办法折辱她、毁掉她,甚至恨不得让她挫骨扬灰,
所有的幻想消散,她清醒过来。
怪不得晏昊旻感谢那个女人假借他的名义,给自己发了那个地址,把自己引到那个地方。
晏昊旻发现深情人设没用后,于是采取悲情人设,但发现怎么都没用,而此时的他正决定剑走偏峰,那个女人恰巧推波助澜了一把。
而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她为晏昊旻顶了包。
即便她当时未满十八周岁,所有的调查都是封锁的,加上徐家的势力,没有人敢说出去。但上层圈内肯定都收到这个消息,徐氏医药集团虽然对外不涉及股票,可在圈内的名声免不了受到损害,以及她本人的名声。
在这种选择下,他成了唯一可以接受她的人,而她只能选择他。
然而,她还是想不通,晏昊旻这么爱那个女人,怎么会让她躲躲藏藏、不见天日受那么大的委屈;还有那个女人既然这么爱晏昊旻,为什么可以容忍她的存在?
她将手机换给了对面的男人,问道:“那个女人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差不多……两年吧。”
徐懿惢惊讶道:“两年?”
“差不多。晏昊旻是前年来的我这里。”
“所以,去年他们也不过在一起一年?”
“对。”
“晏昊旻总来吗?”
“基本上天天来,除了去年冬天有一小段时间没来。”
徐懿惢想男人指的那一小段时间应该是她在医院期间,晏昊旻一直陪着她。
她估计后来自己不让晏昊旻再来医院,对方每天来医院做戏完,还要赶过来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又加上吸食,所以脸色才那么差。
她没想到,自己为晏昊旻着想,反倒是赋予这部苦情剧的灵魂,也陷入了他的陷阱,更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
“那那个女孩……是这里的?”
“对。”
“所以……那个女孩也是第一次?”
“那倒不是。我这里的女孩种类很多,晏昊旻当时挑的是有经验的。”
“有经验的?她那时多大?”
“跟你破第一次的时候一样大。”
她陡然高呼道:“这是犯法的!”
“所以呢?”
“你……你们这里……是违法经营!”
男人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大小姐,讥笑道:“怎么,徐大小姐今天来找我,是来抓我的?”
“不是……”她气势瞬间小了下去,“但这是违法的。”
“你情我愿,我可没有逼良为娼。”
徐懿惢这才知道“化膜”,是不分男女的。
“他们既然这么相爱,为什么……”
她还说完,就听到了男人的嗤笑:“你居然以为他们相爱?”
她愣愣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首先,我敢肯定,云池不爱晏昊旻。其次,我也敢肯定,晏昊旻也不爱云池。最后,我还敢肯定,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徐懿惢听出来了,“云池”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并且黎哥认为云池是为了晏昊旻的钱,晏昊旻是为了对方的身体,才彼此在一起的。
“她很漂亮吗?”
“尤物。”
“比前台的那个女生好漂亮?”
“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懿惢哑口无言,因为前台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极其出挑,而云池居然比她还完美。
她下意识想反驳,却被逻辑说服了。
那就很正常了,毕竟……
她不禁再次审视了下自己的身材,挫败地低叹。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心疼自己,还是心疼云池。
“同情云池?”男人出声。
“她挺可怜的。”
男人发笑,不可置信地重复道:“可怜?”
“身不由己。”
“你怎么就确定她身不由己?我这里,可都是好多人求着我要到我这儿来的。”
“她家里很穷吗?”
“如果我说,她是冒名顶替爬上晏昊旻的床呢?”
徐懿惢机警地发现问题的不对来:“什么意思?”
“晏昊旻那天点的人不是她。”
“你不是说他点的是熟手吗?”
“我这里的熟手又不止她一个。”
“她认识晏昊旻?”
男人用着耐人寻味的口吻说道:“应该吧……”
徐懿惢听出里面的不寻常来,显然,云池刻意接近晏昊旻,二人之间早有故事。
而云池绝不是图感情,但徐懿惢摸不准其中缘由。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晏昊旻很有可能就是从认识云池后开始变的。
“晏昊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粉的?”
“一年半前。”
四个字,一锤定音。
“云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她是晏昊旻来这的前一天来的。”
太巧合了,所以就不是巧合。
也就是说,是云池让晏昊旻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大。
而徐懿惢的噩梦,也是从二人认识后开始的。
罪魁祸首和幕后主使,还真匹配。
她都不知道应该佩服云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的能力,还是自惭形秽比之不及。
只是她不能理解,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力。
“云池……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她?是一个绝对聪明的女人。”
“怎么说?”
“聪明的女人能判断自身的优势,选对能掌控的最佳猎物,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你觉得云池是怎么让晏昊旻死心塌地的?哪怕她假借他的名字,差点毁掉你。”
徐懿惢当场一怔,只认识一年的人就足以让他变成一个魔鬼:“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你被抓走后,晏昊旻求我做他的不在场证人。因为他知道,我在酒店常年定了房。”
“原来那个证人是你。”徐懿惢的声线颤抖得厉害,却明显听出已经在极力克制,“所以……她用了什么手段?”
“她就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哭着对晏昊旻说,是因为她嫉妒你得到他的关注,害怕失去他,才给你发的地址。”
徐懿惢不可思议地问:“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男人见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神情,便说,“你太不了解男人的心理了,这句话掐准了他的七寸。何况你给他顶了包,你还反被他掐着七寸。一举两得,他坐收渔翁之利,何乐不为?”
“你有云池的资料吗?”
她真的很想见识一下,那么厉害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又有着什么样的来历。
如果云池不是为了报复晏昊旻,就是单纯从他这图谋利益。总之,这个女人身上一定有故事。
“想要?我不做亏本的买卖。”
“你要多少钱?”
“钱?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
她内心充斥了不安:“你想要什么?”
“想要获得最佳利益,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拿对方最想得到的东西来交换。”
她霎时想起,晏昊旻拿自己与男人交换东西一事。
“你想要我?”
男人死死地盯着她,皮笑肉不笑地笑了。
“你……喜欢我?”她坚决表明态度,“我绝不会喜欢你!”
“喜欢?”男人嗤之以鼻地发出冷哼,“你还真是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啊……到现在你还相信真爱?”
每一个字和音调都在嘲笑她的天真。
徐懿惢被怼得无话可说。
男人冷笑道:“这世间哪有什么爱情?来我这的常客一大把,都想得到对方的心吗?成年人,谈感情,是笑话,特别是对男人。你不会觉得我在这儿跟你聊了半天,是因为我对你有感情吧?”
在他眼里,徐懿惢不过是件令他感兴趣、想要玩弄的物品,所以他耐着性子引她入瓮,愿意陪她玩一玩。
诚然,他觉得玩儿得差不多了,不然小东西真的觉得他是不求回报的好人了。
是时候,他该张开獠牙,直奔主题了。
男人身子前倾,却发现面相冷静的徐懿惢明明隔着一段距离,还是往后挪了挪。
他维持着撩拨的姿态,说道:“徐大小姐,我想要的……是你的身体。”
徐懿惢感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脸颊发烫得厉害,低头躲避着对方的视线。
男人赤裸裸对她提出皮肉交易,对他而言,她俨然沦为了利益出卖□□的女人。
这种当面的侮辱,是她前所未有的。
男人看着脸色极差的徐懿惢,似乎拿定了对方是他的囊中之物,这让他整个人变得极其亢奋。
他享受着血液在身体里沸腾,话锋一转,充满玩味地说:“不过晏昊旻有一件事说对了,我的确喜欢小姑娘。我的新鲜感不长,但你这样的千金小姐,第一次又给了我,大大增加了我对你的兴趣。机会不多,要好好把握。”
她明白了,他和晏昊旻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对他们来说,有钱是原罪,而世家简直是憎恶到令人发指。他们嫉妒又羡慕,心里巴不得她这种人能掉下神坛。
男人本就浑身散发着地痞气质,又十足的混不吝腔调,吓得徐懿惢应接不暇。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说了许久的话,男人除了言语轻佻,却没有做实质性逾越的举动,这让她渐渐放下警惕,甚至忘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恶劣。
黄赌毒,她目前得知的信息,对方占了两个。
一个经营违法犯罪生意的老板,定然是人前人后两副嘴脸。
而对方先前对自己那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作态,不过是她这有他想要的而已。
她抬头盯着眼前不慌不乱的男人,紧抿着唇,咬肌发力,双手握拳,像是只随时要挠人的小白兔。
男人见她被唬住的模样,越说越上头:“女人,天生就掌握了男人的心。你这样的女人,是最得男人喜欢的,甚至你比这世上绝大多数女人都有绝对的优势。如果你愿意,想要获得你想得到的东西,简直轻而易举。”
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徐懿惢。
是的,聪明的女人,才能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来。
她费心心思保护、仰慕的男人,却被用身体为钩子的女人诱惑成功。
而人类,是可以为了获得利益,摒弃灵魂的。
灵魂?灵魂值几分钱?
对,灵魂不值钱。
云池为了钱,加害于她。
晏昊旻为了钱,连做人的底线都没有。
她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住暗流涌动的眼眸,嘴角微微扯出一抹冷笑。
她渐渐松开了紧握的手,纤弱无骨的指尖抚摸着被掐出来的伤痕,心里那棵先前长出的蔓藤,此时生出了尖刺。
她抬眸看着眼前相貌平平的男人,鬼使神差地想:如果这个男人可以为我所用……
她缓缓开口:“如果我还想要别的东西呢?”
她深知以自己的能力是无法不动声色地调查云池的情况,而男人对她的兴趣是有时效的。
她没有多少把握长期利用对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唯有抓紧眼下的机会。
她想通了,反而轻松了许多。
“那就加筹码。”男人肢体舒张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怡然自得地笑答。
“可以。”她干脆地回道,眼神坚定,但嗓音沙哑,还带着微颤。
纯洁的小白兔,长出了一条狐狸的尾巴,红色的眸子释放着顺从的讯号,危险又勾人。
男人噙着暗潮涌动的暗色眸子,声音像石沙般粗粝:“你想要什么?”
“我要云池全部的资料,全部!”她加重“全部”二字的发音,停顿一二后,着重提醒道,“包括她为什么接近晏昊旻的原因。”
“可以。”男人毫不犹豫地答应后,又说,“不过……明天给你。”
她知道这是男人拖延的措辞,对方不可能不把云池查个底儿掉就放心让她到自己的地盘里。
容许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放在身边,这跟放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在身边有什么两样。
其真实目的,她怎么可能猜不到。
不过是——趁火打劫。
她调整气息,开口道:“那我的筹码,就等你把资料给我后,我再给你。”
时机和筹码,对谈判有莫大的重要性。
男人懂这个道理,徐懿惢这种家庭出生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懂。
她突然庆幸自己尚有交换利益的价值。
男人被吊起了兴趣,脸上不禁露出玩味的神情,指尖也下意识摩挲起来。
他暗想:“太有意思了,还真有些等不及看她有什么更有意思的变化。”
他略带急迫地问:“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被反客为主、乱了阵脚。
“晚上。”她却越发镇定。
徐廖傲为她大肆操办成人礼的事情,全国的人都知道了。他自然也知道,宴会在明晚,身为主角的对方居然告诉他时间定在明晚。
他确认道:“晚上?”
“晚上我会来找你。”
男人眼眸徘徊了一个来回,点了点头。
眼见徐懿惢起身准备离去,他问道:“你不是说还想要别的东西吗?”
徐懿惢侧过身子回道:“明天告诉你。”
在不清楚对方对自己足够有效的兴趣下,提前透露自己的目的,无疑是自取灭亡。
她吃过亏了,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利落地转身,往外走。
就听身后的男人说:“那明天,我还在这间房等你。”
她没有回头,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男人看着她坚毅的背影,不禁哑然轻笑:他果然没看错。
那具小白兔的皮下,藏了一只狐狸的真身。
聪明又狡猾,纯真又诱人。
十月下旬的晚上,已经带着冻人的寒气。
从封闭的房间里出来,她打开店门,瞬间被秋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凌晨,徐懿惢顺利地回到家。
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在睡觉。
她回房间后,卸下背包,就去盥洗室进行梳洗。
她没有洁癖,但她就是觉得脏。
她换下衣物,并隐藏好所有出去的痕迹。
天还是黑的,但留给她休息的时间不多了。
她躺在床上,逼迫自己赶紧入睡。
因为从天亮开始,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做,保存体力才能更好地完成。
这几天,她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即便在精神受压的情况下,她还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