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思重
夕阳只剩小半个鱼肚,慢慢往下沉。天空艳红如血,犹如血丝一般环绕分布四周。而那彩霞好似晚娘二婚当天又成寡妻后脸上的妆容,原本在膨胀着欢快的氛围中,充满着兴奋和不可比拟的激动准备迎来自己人生中的第二春,可噩耗之后,她的脸上画的尽是无垠的凄凉。
马路的路灯已渐渐亮起,照耀着每一个背影寂寥的路人。而两行的霓虹灯也一个接一个地亮起,色彩缤纷的各种各样霓虹灯,似乎如花一般“争奇斗艳”。
路上形色各异的行人,有的行色匆匆一心只想回家,有的携伴亲朋好友走走看看,有的无所事事游荡在外也或许只为散心。
但行人中,却有那么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模样惹人不禁回望……
徐懿惢不知走了多久,脚上的高跟鞋已经磨破了白嫩的脚腕,可是她的心恸到已察觉不出任何的疼痛。
脑海里反反复复播放着重复的片段,对此事既抗拒又不舍。
抗拒的是时间,不舍的是人。
她就这样走了很久很久,才渐渐从那段悲伤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啊,已经落下了呢!”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残月,不禁发出感叹,似喃喃自语,又似在安慰着自己,“时间,这么快,这么快……‘转瞬即逝’,或许因为这样,一切都不会那么痛苦、难捱。”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气息与心率,然而双眼的湿润、煞白的脸色却背叛了她,显出她的伪装。
黑色泛着孤独的涟漪,潜伏在她犹如深海的心里。那种歇斯底里的痛,似乎用生锈的铁钉狠狠地钉在她通红得滴血的心脏上。
她紧抓着自己心脏部位的胸口,竭力控制,那心口难忍的“深处”。
伤痕,有些是无法磨灭的,就像烙刑一般,除非把那一层伤口撕裂,但同时也演变成另一个新的伤口,印迹还是存在。
“该结束了……”她失落地低语道。
慢慢地,她打开了肩上最新款的名牌皮包,拿出苹果粉红色钻石豪华版手机,恍惚中不断拨错键,最后好不容易输入了正确的号码。
“我在红枫街,黎林道。”
她没什么力气地说完,便果断干脆地挂掉了。
“红枫街”,顾名思义就是种植了火红的枫树。而秋季里的红枫,凄美得如妖娆的舞姬,其黎林道种满了枫树,犹如一片林子,太阳初升的黎林道,萧瑟中布满离别味道。
但夜晚的黎林道,月光如银子般静静地洒落在道路上,暗红的枫叶隐隐泛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光泽。
神情恍惚的徐懿惢沉浸在眼前的景色中无法自拔,路灯照射下的影子显得极其孤单、悲伤,特别是在这笼罩着忧伤的秋天和这寂寥的景色……
一辆钻石黑劳斯莱斯加长款停在徐懿惢的面前,驾驶座门打开,下来了一个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连忙走到她跟前,弯腰颔首,恭敬地说道:“大小姐,让您久等了!”
徐懿惢回神,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也没有说什么。
女子自动车门已打开,她径直坐上了车。一路上,窗外的夜景美丽动人,可车内的人却不为所动,车内静如死寂。
昂贵的名车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大小姐回来了!”
自动大门打开,是宽阔的马路,马路两旁各站着一排黑色西装的男人,纷纷向车子弯腰致敬。“劳斯莱斯”驶了几分钟,进入了一片爱丽丝幻境般的世界。
接着又沿着马路,再几分钟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偌大的人工喷泉,绕过喷泉,便是由群山围绕、花草点缀着的罗马式雄浑庄重的城堡。
城堡大门打开,如宫殿一般的华丽复古、金碧辉煌、高贵典雅的真正的城堡内部展现于眼前。
正院约百坪,纵向径直近千米处是5层的正楼。
车子缓缓停下,自动车门打开,门前已有许多人在等候。
“大小姐!”众佣人弯腰毕恭毕敬地请安。
而下车的人却犹如关上发条的洋娃娃,硬生生地站着,似乎在想些什么,也或许,在回忆着什么。
她失神地回头望着前方,心痛如绞,一袭酸意又涌上心头。
“心心!”司徒凝慧慌张地唤着憔悴不堪的徐懿惢,满脸的不安。
“妈……”
徐懿惢转身,双瞳含泪,娇柔的模样显然遭受了一场“风雨”。
司徒凝慧哽咽着,轻轻缓缓地拥着自己的女儿,强忍着涌上心头的酸楚安慰着她心爱的女儿:“懿繠,我的宝贝女儿,没事了,没事了,懿繠,懿繠……”
她心疼不已,轻抚着女儿的肩膀,试图缓解女儿的悲伤。即便她清楚地明白,这只是一场徒劳。
然而,作为一名母亲,她会倾尽全力保护她的女儿,这不仅仅是她的义务与责任。
片刻,司徒凝慧轻柔地牵起徐懿惢的手,看着女儿满是泪痕红肿的眼,心如撕裂一般地疼。
司徒凝慧怜爱地抹去女儿白皙中携着憔悴的脸颊上的泪痕,生怕弄碎了如玻璃般脆弱的女儿。
随后,她牵引着徐懿惢进入正大厅。
她瞄了眼已经放上菜的餐桌,温柔地问道:“心心,晚饭吃一点吧?”
徐懿惢垂着纤长地睫毛,摇了摇头。
司徒凝慧喉间发紧,镇定地劝道:“吃一点吧……”
徐懿惢这下抬眸看她,啜泣地哭道:“昊旻跟我求婚了!他说……他说,让我嫁给他!”
她扑进母亲的怀里,哭喊道:“妈!我吃再多又怎么样?结果还不是一样?”
司徒凝慧潸然泪下,说道:“你父亲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一定能医治你的!等你父亲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徐懿惢摇着头,眼泪随之散落。
司徒凝慧深知女儿现在根本无心用餐,况且对方的状态的确不能如此耗下去,便没有再劝,而是将她送入闺房。
回到房间的徐懿惢身心俱疲,坐在梳妆台面前,像个被定住的木偶。
司徒凝慧本想再陪一陪她,但却被下了逐客令。
“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司徒凝慧只好说道:“好。”
她一步三回头地观察女儿的状况,走到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将房门关上。
徐懿惢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红肿的双眼,惨白的脸庞。
从她出生那刻起,就是被人宠爱的大小姐,是这座城堡里的公主。
纵是多少人哄着她,惯着她,但她从不颐指气使,从不骄傲自满。
她自认没有做过错事、恶事。
她不明白,为何老天要这样对她。
她从包里取出手机,解锁后打开相册。
她手止不住微颤,点开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报告单的照片,是她前段时间去家里的医院体检的检查报告。
结果的地方,愕然写着“胃癌”二字。
即便她已经看到很多次了,仍刺痛了她的双眼和心脏。
她原本温室里最娇弱之花,却在这个噩耗来临之时,目睹了身边所有的人因她而脆弱,甚至是惶恐。
她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而她的父亲为此到处求医,今日拿上她所有的检查报告特地飞往国外求助国际上赫赫有名的专家。
她不想晏昊旻也如此,更不准备告诉他真相。
这也是对方一而再再而三问她拒绝的原因时,她绝口不提的原因。
她深知,得知真相的人都会活在痛苦中。
她想保护他,保护爱她的人。
而保护的方法之一,便是断绝。
或许,这样,伤害力会减少——当然,这仅仅是对别人,而非她自己。
她呢?
她想起下午的时候面对晏昊旻的单膝跪地的求婚,便心痛难忍。
她只能拒绝。
因为,他们之间不会有将来。
她根本……就等不到她的二十岁。
她宁愿忍受着不堪之重,承受着更大、更多的悲恸与折磨。
她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他们之间是割舍不断的血缘。
可与她和晏昊旻不同。
晏昊旻的未来很长,他完全可以另找一个可以陪他长长久久的人。
她想,不如让晏昊旻怨她、恨她。
只要他能快乐。
就让我,保存这一份记忆……
至于眼泪的原因,能不能由我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