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
国师打量着秦琅的脸色,知晓他在等着自己的下文,国师掩去眸中的反对之意,顺着秦琅的意继续说道:“传说鲛人生活在南海一带,天性狡猾,穷凶极恶,陛下派何人前往追寻呢?”
秦琅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现在心情不错,倒是有闲情和国师再聊几句,他想了想,说:“你觉得子林如何?”
国师脑海中顿时浮现了安王秦子林的模样,他是皇帝最小的儿子,排行老八,性情……和不知所踪的五皇子秦牧颇为相似。当年他很喜爱五皇子,还将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想到这儿,国师微微抬眸,发现皇帝正在看着他,国师心头一紧,不知皇帝这是真的在询问他还是试探他。
国师斟酌着皇帝的脸色,谨慎道:“安王殿下武艺超绝,聪明伶俐,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秦琅闻言哈哈大笑,他笑完之后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拍了拍国师的肩膀,感慨道:“夜风撩人呐!”说罢便转身离开。
送走皇帝之后,国师迎风而立望向闪烁的星宿,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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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转瞬即逝,太阳不急不缓地从海岸线升起,晨光透过海雾给波光粼粼的海面镀上一层橘黄色的面纱,海面上漂着众多船只,其中一艘船身漆黑,船帆高高扬起,正在平稳前行。
船舱之内站着众多药仆,正中间摆着一张长桌,圣女坐在主座一言不发,白云飞和秦牧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和圣女面对面,离得她远远的。
桌上摆着精致的早点,还冒着热气,但无一人动筷。
白云飞暗自瞥了那圣女好几眼,她今日穿着杏粉色轻纱羽衣,外面罩着白色大袖衫,再配上那张病弱文静的脸,简直就是一个柔弱腼腆的邻家妹妹,谁能想到这样的小姑娘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神经病圣女。
气氛正僵硬时,秦景舟一袭白衣踱步而来,身上还带着清晨湖面的寒露气息,惹人侧目。
白云飞看到秦景舟时毫不意外,几日前出发时他们就已经见过了,按照那圣女的意思,秦景舟知道许多关于蓬莱的秘闻,带上他总归是有备无患。
秦牧撑着眼皮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倚在椅子上小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他快困死了。
秦景舟进来后径直走到长桌一侧落座,发现白云飞正在看他,秦景舟微微颔首致意,说:“白姑娘今日倒是格外与众不同。”
秦牧瞬间脑子里警铃大作,一下子睡意全无,他脱口而出,“关你什么事!”
说罢又立刻扭头看向白云飞,她将头发高高绑起,穿着红色胡服,剪裁贴身,干净利落,既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又彰显出独特的英气。
秦牧心里一下酸溜溜的,他冷哼两声,立刻坐直身体将白云飞挡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拿起筷子率先夹了桌上的菜。
“你是猪吗?睡醒就吃。”白云飞晕船,一点胃口都没有,看着秦牧刚才还打瞌睡,现在又在吃东西,于是她真诚发问道。
秦牧恶狠狠地吞下一口鱼粥,然后深沉地摇了摇头,鼓着腮帮子说:“好心态决定男人一生,你不懂。”他意外发现这个鱼粥味道还不错,随即给白云飞盛了一碗递到她面前。
白云飞被秦牧逗笑了,她心情稍稍好了些,看着面前散着热气的粥,她来了几分食欲,捏起瓷白的汤匙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秦景舟将秦牧的动作尽收眼底,他盛粥的动作如此自然,好像早就做惯了一样,再看白云飞,她应该知道秦牧身份尊贵,而秦牧这样待她,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秦景舟眼眸微动,这两人的相处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日晌午便可到达荣州。”马上就要到了,还要靠这几人寻找蓬莱的具体位置,圣女企图缓和一下气氛,于是率先和他们搭话。
白云飞和秦牧半点反应都没有,自顾自地吃着早饭,还是秦景舟回了句,“是吗?但愿我们能顺利找到蓬莱。”
圣女握紧了手中的筷子,没再多言。
荣州沿海,水天一色,望不到尽头,好像蒙上了一层蓝调。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味和鱼腥味,附近的普通百姓多靠打渔为生,渔民们拖着满满当当的鱼篓叫卖吆喝,岸边的号角声飘到海面上经久不消,是与幽州、凉州光截然不同的风光。
白云飞一行人下船后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她止不住地兴奋,兴高采烈地拉着秦牧到处跑。
秦景舟和圣女慢慢走在后面,他看着前面神采飞扬的白云飞和秦牧,尤其是白云飞,穿着一袭红衣像是一团猛烈的火焰,这样张扬的生命力,是他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秦景舟微微垂头,发现圣女一直盯着白云飞,他挪开视线看着前面意气风发的两人,若无其事地感慨道:“真是少年意气啊,可惜我自幼体弱多病,怕是永远不会有这样明媚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圣女闻言紧紧抿唇,目光阴沉,一瘸一拐追上白云飞,一把拉住她。
白云飞突然被拉住,她疑惑地回头,就听见圣女冷冷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这句话成功让白云飞一顿。
秦牧当即将白云飞拉回身后,面色不虞,看上去颇为不耐烦,“怎么哪儿都有你?”说罢直接拉着白云飞远离了此处,只留下圣女站在原地。
秦牧丝毫没留情面,路过的人都听见了,众人眼神在圣女身上乱瞟,直到和圣女猩红地眼珠对视上,这才慌不择路地跑开。
秦牧拉着白云飞走远了才松开她,他看白云飞明显情绪不高,秦牧在心里暗骂了那圣女十八代祖宗,但表面却装作没事人一样,说:“难得来一趟海边,我们再去那边转转吧。”看白云飞摇了摇头,秦牧咬紧后槽牙,“别理她,她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白云飞反手拉住秦牧将他往码头拉,“她说的也有道理,等我们从蓬莱回来,你再陪我玩儿。”白云飞说着微微回头,“咱们的船跑不了那么远,先去码头问问有没有合适的船吧。”
海风吹起白云飞的乌发扬到秦牧的脸颊上,带来一阵微痒,秦牧有些恍神,他轻轻抬手,那缕发丝划过他的指尖似流水般落下。
白云飞拉着秦牧一路跑着来到码头,她正准备出声询问,一个药仆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说:“两位,圣女已经找到了出海的船。”
白云飞将嘴里的话咽下,有些惊讶地和秦牧对视一眼,随即跟着药仆去找圣女。
走到另一片码头,白云飞一眼就看见岸边高耸庞大的船只,像一座移动的宫殿,船身用铁梨木制成,表面泛着金属的光泽,白色的船帆直插云霄,船首尖锐坚固,似一并利剑,一看便知能劈开海浪日行千里。
这种船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船主必然非富即贵,圣女去哪儿搞到的这种船?
白云飞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跟着药仆上船后,发现船上不止是他们的人,还有众多商客,甚至妇孺。那些人个个脸色发白眼神畏惧,更有甚者全身哆嗦,直接吓得昏了过去。白云飞皱眉,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秦牧自从看到这艘船后便知道,圣女绝对用了“特殊”手段借船,现在看到这老老少少一群人,更加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他还真是高估了那圣女的人品,看样子她已经控制了整个船的人,这些寻常百姓都被她扣在了船上,她要带着这么多无关的人出海,肯定是为了让他们当替死鬼。
秦牧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这圣女不死真是天理难容。
船在外面看着就已经极尽豪华,没想到上船之后才发现里面更是雕栏玉砌、桂殿兰宫,地板都用的是金丝楠木,经过特殊的防水处理,表面油光锃亮,白云飞感觉脚底像是踩了黄金。
船体分三层,第一层是在甲板下,是储存货物的地方,第二层是前厅,也就是他们现在的位置,第三层是包厢,越往上遮蔽性越高,显然上面的人地位更尊贵。
这得多有钱才能造出这样一艘船来?
白云飞和秦牧一路穿过极长的前厅,被药仆领着往二楼一个包厢走去。一推开门,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秦牧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这味道在玄阴宗时闻到过。
屋内陈设华贵又不失典雅,但白云飞根本无暇欣赏,因为地上一滩脓血,上面还有几件完好无损的衣服,旁边押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姑娘,她脸色苍白泪流满面,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圣女不屑地掐住那姑娘的脸颊,逼她看着地上那滩脓水,“你若是再敢动什么歪心思,这就是你的下场。”
那姑娘连连摇头,呜咽着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
白云飞三步并两步跃到圣女身边,结果被一旁的药仆拦住,形势比人强,白云飞心知吵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深呼吸,维持正常的语气,“你在干嘛?”
圣女仿佛刚看到白云飞一样,佯装惊讶地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她,“呦,姐姐回来了。”说罢嫌弃地松手,将地上那姑娘的脸甩到一边
白云飞清晰地看到了那姑娘脸上的指甲印,都快渗出血一样,在白皙的脸蛋上格外明显,她火气蹭蹭蹭往上涨,正要上前再说些什么,肩膀突然被人按住。
秦牧跟在白云飞后面,按住白云飞后越过她站在前面。秦牧体型挺拔,肩颈平直宽阔,加上他天生矜骄傲慢的性格,不说话时显得很跋扈。
圣女坐在椅子上,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你这么对鸿阳商会的大小姐,就不怕有人找你算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