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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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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让白云飞一惊,她目光诧异,身体骤然绷直往前探出,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墙角。

    秦牧是疯了吗?

    似沈梦这般聪明之人,如果知道这是假的,她怎么会上钩?再过一会儿大夫人就会带人前来,这次已然打草惊蛇,如果不能让沈梦认罪,再想抓到她几乎不可能。

    白云飞一刻也站不住了,心里焦灼难安,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秦牧的嘴捂上,再暴揍他一顿,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

    然而无论白云飞多么抓狂,前面的秦牧丝毫不受影响。

    微弱的月光穿透云层,沈梦环抱膝盖坐在冰凉脏污的地上,听着与李湛截然不同的声音,她没有丝毫震惊,抽噎声渐渐平息。

    秦牧挑了挑眉,果然如此,她早就知道他是假的。

    风过留痕,院子里只有窸窸窣窣的树叶声。

    秦牧自从问出这个问题后,便一直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他撑着流畅的下巴等待沈梦开口。而沈梦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呆呆地望着地面。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像是在比谁更有耐力。

    然而,很快便有人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平静。

    角落里的白云飞耳稍微动,敏锐地听到了噔噔砰砰的脚步声,杂乱无章,正在逐渐靠近这里。

    她轻叹了一口气,大夫人带着人来了。

    日暮西垂之时,宋梅芳接到了白云飞的书信,信上说得有理有据,凶手就是沈梦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当时恨不得亲手撕了那个小贱人,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害人。

    想来白云飞也料到大夫人会如此行事,在信中再三叮嘱切勿打草惊蛇,今夜支开李骞,子时三刻来沈梦的小院,一切自会见分晓。

    于是宋梅芳勉强按捺中心中怒火,径直去找了老夫人告诉她原委,求她主持公道。

    此刻,蜿蜒的小路上乌泱泱一片人。

    丫鬟和小厮走在前面,提着灯笼照亮前面的路。

    “婶婶究竟要干什么?”李骞满脸愤然,瞪着宋梅芳,破口大骂道:“看在你是长辈的份上我才一再忍让,你别给脸不要脸!”

    李骞实在受不了了,他下午本来约着好友要去新开的赌坊,不知大房那边又作什么妖,竟煽动奶奶将他扣在祠堂,直到现在才把他放出来,害他爽了约。

    思及此,李骞狠狠地踹了一脚路边的石头,“到底要去哪儿?你们大房造了孽才这般倒霉,关我什么事,有这功夫还不如祈祷他李湛找到神仙,来给你们去去晦气!”

    宋梅芳两眼一黑,血气一下子冲上脑门,险些晕了过去。

    一旁的李彦赶紧搀扶住宋梅芳,他这般没脾性的人都被气得脸色发红,面色不虞地瞪着这个不像话的侄子。

    宋梅芳被气得浑身发抖,她倚着自己的丈夫,一手攥着帕子抚在心口,胸口憋燥得说不出话来,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李骞,“你……”

    老夫人衣袍上绣着流云仙鹤的暗纹,手里拄着蟠桃红木拐杖,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听到李骞所言,她将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声音苍老而威严,“你放肆。”

    “老身还没死呢,你婶婶管不了你,老身也管不了你吗?”老夫人眼珠浑浊,目光却犀利无比,似一柄利剑,直直射向李骞。

    她脸上沟壑纵横,身材也有些佝偻,单看着只是一个老婆子罢了。但她掌家二十余年,积威深重,她说话却没人敢不听。

    一时间,丫鬟小厮都刻意放轻了脚步,众人一言不发,只能听见清浅不一的呼吸声。

    李骞听到老夫人一说话就下意识腿软,这死老太婆凶得很,根本不把他当孙子。但此刻没人说话,李骞微微低垂着头,面色不忿,咬了咬牙,口气软了下来。

    “我怎敢忤逆祖母,只是婶婶这般毫无由来便揪着我不放,实在是令我困扰,此刻夜深人静的,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老夫人淡淡开口道:“这就要问问你的梦夫人了。”

    说罢不管李骞神色多么诧异,她裹紧了身上的披肩,干枯的手掌抓着拐杖率先迈开步伐,目光空空地一叹,“走吧。”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动静,秦牧神色不变,沈梦也没有躲避的意图。

    她缓缓抬起头来,不期然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她的倒影在其中清晰可见。

    沈梦神思恍惚,鬼迷心窍般抬起了手,慢慢移向“李湛”的脸,她的妆容早花了,唯独嘴唇依旧饱满艳红,嗓音轻柔地呢喃道:“湛郎……”

    秦牧见状眉头一皱,微微侧头,恰好躲开沈梦的手,没想到这一幕正巧被横冲直撞最先跑进院子的李骞撞到——

    “你们在干什么?”

    李骞怒喝道。

    他手里提着一盏八角灯,眼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月影暧昧,沈梦衣衫凌乱地坐在地上,满面泪痕,仿佛刚刚被人蹂躏凌虐,但丝毫没有折损她的美。

    而她身侧还有个男人,甚至她还要摸那个男人的脸。

    随后,家丁闯进小院,提着灯站在两侧为老夫人开道,眼睛控制不住地瞟向梦夫人那边,心里不约而同地八卦着,更有甚者暗自撇向李骞,总觉得他头上在冒绿光。

    小院中的黑暗被一盏盏灯光驱散,众人摩肩接踵,原本还算宽敞的院子顿时变得拥挤狭小。

    沈梦目光恍惚,慢慢扫过院里众人,他们的表情或愤怒,或轻贱,每一个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蓦然轻笑出声,好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笑声传入众人的耳朵,院子里的气氛骤然紧绷。

    “贱人,你还敢笑!”

    宋梅芳瞪着地上的沈梦,嗓音尖利,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刺得人耳膜生疼。

    懒得再听这些污言秽语,秦牧直接站起来转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人。

    怎么会是李湛?

    一瞬间,众人大为惊骇,面面相觑,小院陷入诡异的沉默。

    良久,老夫人突然泄了一口气,脸上的沟壑纵横交错,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她抬头望着天,哀叹道:“冤孽啊!”

    老夫人这一声仿佛把众人的魂给叫了回来,李彦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牧,慢慢走到秦牧面前抬起手臂,似乎要抓秦牧的衣服,“湛儿,你……”他的嘴一张一翕,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湛从小就聪慧懂事,从不让他这个当爹的操心,李彦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一直以自己的儿子为傲,李湛从小到大做的唯一出格之事,便是离家寻仙。

    李彦自然是盼望着儿子早日回来,但没想到再见面居然是如此尴尬的境地。

    秦牧紧紧蹙着眉头,脸色臭得要死,一侧身躲开了李彦的手,他心想这一家人都什么毛病,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相比较李彦,宋梅芳这个当娘的反而稍显冷淡,白云飞也没和她说具体情况,她更是不知李湛为何会牵扯其中。

    宋梅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干巴巴地寒暄道:“湛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李湛,你怎么会在梦儿的院子?”李骞目光阴森地盯着秦牧,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他双手紧紧握成拳,甚至能听到关节咯咯作响。

    从小到大李湛便处处压他一头,凭什么他是个没人管教的野孩子,李湛却父母俱全,同样是孙子,凭什么那死老太婆对他冷言冷语,对李湛却和颜悦色,如今就连他最喜欢的妾室,李湛也要抢走。

    李湛不在的这段日子,是李骞最快乐的时光,他终于能摆脱李湛的阴影,畅快肆意地活着。

    他既然走了,为什么要回来?

    秦牧好整以暇地环着双臂,目光睥睨,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滑过,他们好像唱台上的戏子,演得他都想笑了。

    李湛生得俊秀文雅,气质温和可亲,而秦牧乖张肆意,一看就不好相处,两个人可以说是相去万里。

    秦牧只不过是顶着一张与李湛一模一样的脸,行为举止没有丝毫改变,可偏偏他的至亲无一人识得秦牧的假面,反倒是沈梦一眼便认出他是假的。

    何其讽刺!

    秦牧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抬起手,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缓缓地揭下了人皮面具……

    萤火虫闪着微弱的光,蝉鸣蛙叫,人群之中,秦牧姿态闲适,贵不可言。

    “秦公子,怎么是你?”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李彦目瞪口呆,这不是来给昭昭治病的大夫吗?

    李彦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秦牧没有理会这一群乌合之众,他转身蹲下,将手里的人皮面具递到沈梦面前。

    沈梦眼眸细微一动,抬眸看着面前的人皮面具,手指控制不住地轻颤,她死死咬着下唇,强行压下排山倒海的哽意,轻轻抬手接过了面具,拿到后却紧紧攥在手心,骨节都泛着青白,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见她接过,秦牧不再多言,重新站起来转身面向众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嗓音沧桑,神色不明,不含情绪地看向秦牧。

    “对呀秦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白姑娘说就是这个小贱人下的毒,快叫她给昭昭解毒啊!”宋梅芳实在等不及了,见老夫人发了话,她急忙上前一步,眉眼间俱是焦急。

    “哈哈哈……”不待众人反应,沈梦突然大笑,笑声悲戚荒凉,惊扰了树上昏昏欲睡的乌鸦。

    沈梦笑出了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到下颌,轻轻滴落在红裙之上,晕染成一朵艳色无双的罂粟花。

    等笑够了,她扶着门框缓缓站起身,目光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语气却十分讥讽,“敢问宋夫人,我为何要害宋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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