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
白云飞闻言诧异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两百岁?”看着阿滢点了点头,白云飞顿时体会到了刚才尤瑶迦的心情,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起来。
这哪里是小妹妹,阿滢都可以当她太奶奶了!
阿滢一眼一眼瞥着白云飞,看她脸色转红又转白,心想人类还会变色,好神奇。
不过她还没回答她的问题呢,阿滢催促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去蓬莱呢!”阿滢知道蓬莱,那可是海上仙岛,但她从来没遇见过就是了。
白云飞刚调整好心态就听到阿滢问这个,她不由轻叹出声,“为了治病。”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还有七天,如果找不到蓬莱,秦牧必死无疑。
想到这,白云飞心情瞬间低沉。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想来一定是要命的病,不然怎么会有人跑这么远,去寻找一个传说中的地方呢?
阿滢感觉到变冷的气氛,突然联想到了他们鲛人,于是她抱着安慰白云飞的心态,说:“只要不受很严重的外伤,我们鲛人倒是能活个成百上千年,但是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白云飞闻言一顿,抬眸撞入一双深邃的蓝眼睛,阿滢还在继续说,“每天面对一成不变的海水,我才活了两百年就已经厌倦了,漫长的寿命是海神赋予我们鲛人的礼物,也成了禁锢我们的枷锁。”
秦牧走过来找白云飞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他脚步一顿,但还快还是若无其事地继续来到白云飞身边,“怎么还不回去?”
白云飞见秦牧找过来毫不意外,但她没有动,还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阿滢,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阿滢见白云飞一直看着她,问:“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白云飞还是不说话,阿滢觉得奇奇怪怪,正想在说什么时,突然耳朵微动,她听到了爷爷在呼唤她,于是她摆动着鱼尾,鼓起腮帮子,很不情愿地说:“我得走了。”
秦牧见白云飞一动不动,只得代替她和阿滢告别,说:“午时见。”然后他就看见阿滢朝他们一笑,一头扎进海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白云飞还坐在礁石上垂着头,秦牧心知不对劲,立刻握住她的手腕,忽而感受到她周身内力的波动。
秦牧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内力在她的经脉里流转,白云飞这是心境骤然松动,要突破了。
秦牧这下才放心,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他松开白云飞的胳膊,背对着她也坐在了礁石上,他环着双臂,目光追随着空气里飘动的七彩光晕,不由轻笑出声。
外修招数,内修心境,这就是所谓的武功。
其中,心境才是武学最重要的部分,它与自然运行的规律不谋而合。所有花里胡哨的招数,在绝对的内力压制下都是浮云。
到海上漂泊三天,白云飞就接连有所感悟,想来之前在澧城,她是因为常年与外人隔绝,内力才迟迟不得精进。
秦牧感慨颇深,她真是天纵奇才。
其实秦牧当年也是如此,内力提升的速度快到离谱,但放在他自己身上,秦牧就觉得没什么,但是放在白云飞身上,秦牧怎么看都觉得白云飞天资聪颖,不同凡响。
心境突破之时最害怕的就是被打扰,不仅会影响后面的进阶,更有甚者会走火入魔,故而秦牧就这样安安静静地陪着白云飞,给她护法。
不知过了多久,白云飞陡然回神,眼眸亮得惊人。
她跳下礁石,红裳的衣摆打了个旋,似雨打牡丹。白云飞只觉通体舒畅,身体轻盈得如同一片羽毛,四肢百骸都划过一道暖流,经脉中澎湃的力量生生不息。
她一眼就看见了秦牧,他也坐在礁石上,白云飞坐在上面双脚都够不着地,而秦牧的两条大长腿直接能踩到沙滩上,甚至还有余量能微微弯曲。
秦牧懒懒地掀起眼皮,感受到白云飞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一袭红衣比太阳的光芒都明媚,他冲白云飞挑眉一笑,“恭喜白女侠。”
碧海蓝天之下,白云飞一袭红装,艳丽逼人,把全世界都衬托的黯淡无光。
“本女侠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白云飞听到秦牧夸她,她又骄傲了,满脸笑容地回了一句他,然后就伸手去拉秦牧,拽着他往回跑和大家汇合。
阳光明媚,海风宜人,前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草地,后面是蔚蓝的海,风景美如油画。白云飞在前面跑着,秦牧懒得不想动,全凭白云飞拖着他跑。
穿过丛林,两人的衣袖拂过开得正盛的粉色花朵,暗香浮动,花瓣纷纷扬扬,在空中打转两下后悄然落下。
两人回到营地后,秦牧简单交代了大家情况,最后特别提醒了尤瑶迦,别做出格的事情,在场的人都一头雾水,不知道秦牧到底在说什么。
只有秦景舟,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明显被说中心事的尤瑶迦,然后平静地移开视线,像是什么都发现。
经过了险象环生的一个晚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养精蓄税,准备等待午时到来。白云飞趁大家都在休息,暗戳戳地附到秦牧耳边,用气音说:“你说尤瑶迦到底想干什么?”
秦牧耳边扑来一股温热的气息,酥酥麻麻的,他稍稍侧身,垂头望向一旁的白云飞,漫不经心地说:“尤瑶迦之前不是说她想去南海吗,十有八九就是为了鲛人,至于为什么又来了东海,我想她一定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白云飞觉得秦牧说得很有道理,毕竟那艘出海的大船还是他们家的,底下有一个类似归墟的阵法,硬要说尤瑶迦什么都不知道,确实有点太牵强了。
但白云飞担心的是,万一尤瑶迦也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对鲛人不利的话,那可怎么办?
他们现在好不容易和鲛人达成了同盟,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因为尤瑶迦和他们闹翻了,还怎么去归墟?
秦牧看白云飞皱着脸,有些好笑,“那尤什么来着,就她那个脑子,想干坏事一下就能被发现,你放心好了,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秦牧发现白云飞老爱往自己身上抗事,于是老神在在地伸出一根手指,在白云飞脑门上戳了两下,“操心容易老得快。”
白云飞被秦牧戳得后仰一下,她眼睛瞪得圆圆的,飞快伸出白嫩的手指戳了回去,“扯平了。”
秦牧面无表情,眼尾上扬,眼珠漆黑如墨,骨相精致又立体,但白云飞此刻却无暇欣赏他的美貌,她“噌”一下捂住自己的脑门,警惕地盯着秦牧,“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秦牧目不转睛,看着白云飞时刻防备的模样,冷哼一声,正准备出手时,旁边突然传来尤瑶迦的声音——
“白姑娘,秦公子,我有话想和你们说。”
秦牧动作一僵,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憋屈,怎么又是尤瑶迦?他当下对尤瑶迦的无语再一次到达顶峰。
白云飞闻声望去,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他俩刚才还在讨论尤瑶迦的目的,没想到这么快她就主动来找他俩了。
但白云飞对尤瑶迦的好感度却上升不少,这姑娘心里藏不住事,索性大大方方敞明态度,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她主动上前,走到尤瑶迦面前,问:“尤小姐有话但说无妨。”
尤瑶迦看着白云飞真诚透亮的眼睛,直接了当开口说:“我出海就是为了鲛人,我想要传闻中的鲛绡纱。”
白云飞一愣,“鲛绡纱?”
“传说鲛人擅纺织,能织出世间最华丽的衣裙,不仅如鱼尾般轻薄晶莹,更是百毒不惧水火不侵。”秦牧淡淡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白云飞和尤瑶迦齐齐回头,见秦牧懒洋洋地抬眸,“你就为了这么一个真假难辨的传闻,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为什么?”
这话显然是问尤瑶迦的,白云飞又回头望向尤瑶迦,她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留下一个浅浅牙印,白云飞能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挣扎。
但尤瑶迦很快就下定决心,她抬眸望向秦牧,轻声道:“我爹病重,这大概是他最后一个愿望了。”
这话让白云飞和秦牧同时一怔,尤其是白云飞,没想见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牧很快反应过来,因为开仓放粮之举,他对尤道成十分敬重,记得当年见尤道成时,他虽然鬓间染了白霜,但神采奕奕,看着精气神十足,说一句老当益壮丝毫不过分,这才短短几年,怎么会一病不起?
他站起身来走到白云飞身边,“这事不难,一会儿见了鲛人问问他们就好,只不过为何你爹会突然如此?”
尤瑶迦情绪低落,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沉重道:“年前还好好的,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我爹就身体状况就急转而下,大夫说最多不过一个月,就该准备后事了。”
虽然尤瑶迦竭力压制,但白云飞还是看见了她微微泛红的眼角,但白云飞自己就懂医术,听尤瑶迦的描述,她莫名觉得奇怪,一个身强体壮的正常人,就算得了绝症也不可能说不行就不行了,更何况尤家必然有财力买到一些珍奇药材续命。
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午时就要到了,这些事只得先放一放。
但白云飞现在有一件事很好奇,她问:“既然你都知道鲛人了,为什么没想过鲛人珠能救你爹呢?”
尤瑶迦深吸一口气,她抬头盯着白云飞的眼睛,坦然又光明磊落,说:“白姑娘,你不用试探我,取鲛人珠是要以鲛人的生命为代价的,我要是真把这东西带回去给我爹用,他一定会打死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