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人善被人欺
“你，你们做什么的？”
苏眉乙没想到个把月不见，李伯两老就变得这般杯弓蛇影。
不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两张老脸上的灰白似乎更盛了。
苏酥无措的扭头看苏眉乙，满脸都是尴尬。
苏眉乙锁好车头，再取下罩在脸上的口罩和围巾，一张被雾气润湿的脸才露出来。
“李伯婶子，是我啊小苏！”
“呀，原来是小苏，是小苏丫头来了。”
“嚯，小苏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你婶子前些天还念你哩。”
李老头从冰窟窿边爬起身，收了舀水的瓢丢桶里。
单手提起一桶满些的就扬手要她们去屋里坐。
老太太则用扁担挑起另一桶不太满的，也笑着邀请她娘俩。
走在他们之中，苏酥能更近的看清那些泥浆水。
那是堪比洗过车轮的污水级别啊，他们却在舀来装回屋。
走到屋前的几步路，明显被人力打扫过，没有挖掘机挖的那么规整。
农户的基建屋本就不高，被厚雪积压后，就只留斜斜的屋顶还有些标识。
进到堂屋，中间就有一个被烧掉半截的大树桩。
门一开，风雪猛的灌进来，吹飞了覆在树桩上的草木灰，苏酥这才看清，那树桩还在燃烧着。
李老头马上又关上门，冷风被瞬间截断。
苏眉乙熟练的找了树桩旁边的椅子坐下，捡起火钳就去扒拉火堆。
苏酥还没想好坐哪张凳子，身后老太太的声音就传来。
“这就是你家姑娘不？”
苏眉乙应答“嗯，昨儿夜里才到家。”
苏酥也随即礼貌的喊人“爷爷奶奶好。”
老太太脸上瞬间笑出两朵大大的菊花，缺了一颗的门牙也笑着露出来。
“姑娘生的真好看，细话白净的。”
苏酥闻言老脸一红，赶快找了个墩子就坐下不敢抬头。
苏眉乙看了眼害羞的女儿，嘴角隐约也藏不住笑意。
李老头的话题倒是没有在苏酥身上，猛吸几口旱烟后，就很慎重的跟苏眉乙问起这些天镇上的动向。
苏眉乙也知无不言的和李老头传达，当然只除了有关末世的传言。
在听到苏眉乙说镇上的集市关停，至于何时再开还遥遥无期，李老头的眉心就皱的更紧了。
良久，李老头才说，“这立秋刚过，天灾就不断。好多粮食都埋在地里挖不出，家里没余粮的人家，到明年开春还不知要怎么挨过。”
苏酥听到李老的话，忍不住抬眼看他。
年近八十的老人，花白的发丝被帽子压的很贴头皮。黑黄的皮肤上有些光泽，但不多。
只是愁绪太多，让他的眉眼之间总是一种得不到舒缓的哀思。
说着话，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从一间小木门后摸出两个灰青色的糍粑。
她笑着说家里就剩些枯莲子和黄豆，那些烧了不好吃还蹦牙，还好她藏起来两个糍粑，眼下就烤软了招待苏丫头两母女。
苏眉乙闻言忍不住多问。
“我记得上半年来时，婶子家里不是还存了去年的陈米，有一千多斤。怎么现在就剩这些了？”
老太太刚要说点什么，就被李老突然一声呵斥。
“就你话多，瞎多嘴的死老妈子。”
老太满脸委屈，被骂了也只是瘪瘪嘴不再看众人。
苏酥瞥见老太太极力隐忍的表情，眼眶里明显还淌着泪花。
苏眉乙皱眉，觉得事情好像不简单。
然后严肃的跟李老开口“李伯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不妨跟我说说。”
“哎呀，苏丫头你就别管了。”李伯又深吸一口烟，语重心长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别无端去招惹那些混账。我们两个老东西，只要有口干嚼的都饿不死。”
“是不是李剑兄弟？”苏眉乙在脑海里搜索，论村里的混账东西，她就只能想到那两张无耻的嘴脸。
李伯不答，只是垂着额摇头。
老太太忍不住说。
“不是李剑他们，是你李伯的那个儿媳妇胡芬。”
“嘿你个死老妈子。”
苏眉乙一脸难怪。
李伯的那个儿媳，她也的确见过两次，是个打嘴仗的能手。
自从李伯的儿子十七年前去世，这个儿媳就催着李伯分钱，别耽误她改嫁。
李伯虽气愤儿媳的绝情，但还是理智的没有为难她。
可五年后，李伯经同村介绍，和同是孤寡的李婶子相看。
他那个儿媳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窜到李婶子家就撒泼打滚。非说她公爹死后宅基地是要给儿子继承的。
儿子死了，就是她这个儿媳的。眼下李婶子要跟公爹搞到一起，她不放心一个外人，就要李婶子给她三万块的保证金。
保证公爹死后，李婶子不配分那宅基地。
这一闹可把名声闹大了，不仅村里传开，就连隔壁几个村都知道了这儿媳的嘴脸。
苏眉乙是见过那个儿媳的，即使五十多岁也不显老，反而还有些白白胖胖，油光水滑。
“一千斤粮啊，她全搬走了？”常年收购农资的苏眉乙都有些难以置信了。
这么多粮食，搁在物资丰盈的丰年，都是能够一家四五口人吃一年的。
老太太说“喏，就剩一蛇皮袋枯莲子和半袋黄豆了。”
敲了敲旱烟管子，李老说“虽说种地的哪家都会有存粮，但今年明显有大灾要来。胡芬要抢粮食过灾，指不定是猜出些什么。咱们这辈人，谁又没经历过吃不饱穿不暖？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李老满是沧桑的眼睛看向沉默的苏酥，轻声叹了口气说“就是不知从没受过饿的这帮孩子，扛不扛得住生活的苦哟！”
一直烘烤在火钳上的糍粑软了，老太紧忙用布捏起来递到苏酥手里。
那直戳皮肤的滚烫，让苏酥险些没拿稳。
老太像是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喊到“我这个忘性哟，你们都来这半天了，我连个水都没烧杯喝。”
苏眉乙连声应“婶子不用这么麻烦，我俩坐不多久，等会就回了。”
一说喝水，苏酥满脑子都是在那个冰窟窿边，李老拿个瓢取的泥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