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逃离(16)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车内的空间逼仄,黎念退了又退,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摸上去有一层薄薄的茧。
车子已经驶入高速公路,黎念认出来,这是去听风苑的路线。
“去老宅吧。”
她敲了敲挡板,示意向权可以把挡板降下来了。
黎念想到沈元山刚才的话,她觉得这时候该去老宅看看顾老爷子了。
向权听到声音,挡板缓缓落下。
顾景衡看到黎念松开的手,她往后退后的时候,发丝穿过他的手掌心,他的手指在空气中动了动。
“黎念,你”
黎念看着他的眸色暗了下来,她心里有一丝的犹豫。
她知道他是真心要帮她的,在她跟记者道完几句举重若轻的话之后,她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
他给了她一丝希望。
又是他。
顾景衡,这个人从她回国后一个星期后,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然后总是有意无意的帮她一把。
再因为顾家的原因他们彼此会说着相互伤害,或者互相试探的话。
她最开始是一见钟情了他这张脸,而后是他总是尽在掌握却又有时失算的样子,入了她的心。她对他的以前并不了解,那次找苏晓过来,也是想打听一下他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当然也是想让苏晓真的做他的助理好让他身边多几个选择,毕竟向权说过,他以前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
人没见过好的,总觉得第一眼见过的就是最好的。
而这次晚宴更是显而易见,顾景衡几乎是所有集团大佬的焦点人物,只要能说上话的人,都想跟他套近乎。
他只要点点头,那些大佬比见了绝色美女还开心。
在利益面前,谁不想上去舔几口。
所以今晚他给了她一杯温水更显得珍贵,他站在媒体面前亲口帮她论证自己的清白更加难得,他没有不认真,可是他们之间横亘的东西太多,彼此顾虑的东西太多,他能为自己迈出这一步,已经实属不易。
他说过的,“如果是自掘坟墓,他也是咎由自取。”
可她不想让他最后落得个咎由自取。
她想他真的得到自己所得。
他觊觎顾家的家主位置,她是知道的。
而这一切,她唯一能帮他的就是为他让开一条路。
让他毫无顾忌的算计,周旋,最后拿下那个位置。
因为在她心里,他确实最适合。
也许还会有别的艰难,可黎念不想成为他心头的一块刺。
窗外风景已经变成了两旁山清水秀的外环。
这是去老宅的路。
顾景衡看着她清丽的脸庞,今晚他其实想说,自己是她的朋友,是那种关系不一般的朋友。
可是他知道媒体很快就能查到他和她的关系,到那个时候,他们都会为了他一句话付出惨重的代价。
能成为她的辩护律师,已经是他回到北城后想都不敢想的一步了。
他默默爱了她十年,原本只想让她成为自己计划中的一环,在得知她是黎曼的女儿,而黎曼几乎关系到顾家下一任家主是否坐得稳之后,他第一反应是接近她,得到关于黎曼生前的线索。
顾家十几个亿的资产几乎都在黎曼那些修复好的画作里,据说顾家和黎曼的祖辈有一场秘密交易,如果不在沈家吞并所有顾家艺术产业之前拿到那些证据,顾老爷子一去世,顾家会成为一盘散沙。
其实向权说的也对,他不回北城,在南城的地盘也可以继续混个老大的地位。
但是他毕竟是顾家的人,他们家族在北城屹立不倒一百多年,不能延续以前的辉煌,总不能到了第四代就崩塌成碎石不堪重负了。
那他一个人在南城做的这些事业又有什么意义。
爱上黎念是一个意外,又似乎是一个他必然会落入的意外。
去酒吧当天,他刚下飞机就被拉去老宅的接风宴,顾老爷子拉着他话家常,可是顾家其他几个长辈,敌意都很重,顾建祥原本是下一任家主的人选,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养在外面多年的私生子,他怎么可能坐的住。
可是顾老爷子心里明白,只有鹬蚌相争,渔翁才会获利。
所以放进更多的猎物,猎人才能坐揽全局。
顾景衡那天心情非常不好,他把南城的业务搬到北城,其中有一部分客户就是要大换血,如果不是景衡事务所这块招牌够响,他就要重头开始。
那天他在顾家的饭桌上,听到了黎念两个字。
他没有开口,而顾建祥却像炫耀一样,自顾自的说起来,黎曼去世后,黎念在国外只能做个便利店的收银员。
他之前知道的,黎念在国外读的是金融经济专业,需要继承顾家产业的子女都会读这一类专业。
他看到顾建祥哈哈大笑的说着自己对黎念的承诺,黎曼去国外前,顾建祥让黎念也跟着一起去,她原本和黎曼一样喜欢画画,但是顾建祥说了会承诺她回来在顾氏集团工作,她便信了。
原本想黎曼死后,顾建祥想把黎念也弄死在国外,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黎曼居然拖着行李箱回国了。
就在那天,他让向权打听一家酒馆,北城开业不到半年的酒馆很多,但是只有晚上八点到夜里两点开业的酒馆却很少,大多不是彻夜营业就是白天也开着门。
黎念那一家很好找。
他几乎是把向权从被窝里薅了出来。
他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叫代驾又太显眼,他不想回北城第一天就被顾家人怀疑有其他目的。
向权把车停在酒馆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醉了,喝的酒后劲太大,他推门而入就看到吧台前站着一个纤细清丽的人影,一如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她一样水灵灵。
他坐在吧台上,用手撑着不至于让意识太过混沌,而他抬头看到她那一瞬间,他沦陷了。
她穿着一身酒红色黑色蕾丝吊带,下面是清凉的黑色短裤,头发松松的扎成一个丸子头,皮肤白皙吹弹可破,脸上有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润泽,新鲜的可以滴出水来。
十年前,她蹦蹦跳跳的打开顾家老宅的门,也是这副朝气蓬勃的样子,对着他露出弯弯的笑眼,“哥哥,你好呀,我摘的荔枝,分你一半。”
他的手指落在半空中,还未接住那剥了壳的荔枝,她就被佣人拖回了房间。
“你个小贱人,不是顾老爷让你不要出来吗?今天那么多客人,你一个养女出来丢不丢人?”
他能听到她的哭声,那时是她真真切切的在哭。
现在呢?
顾景衡收回了手,又恢复了刚才目视前方的坐姿。
现在呢,他听到她心里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