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江城（三）
“这已是府上最好的茶了。”
最好的茶？姜鱼分明看见账本上白纸黑字写着，一月前就到了一批，今年刚采的上好碧螺春，只是多数都被纪明海倒卖了罢。
姜鱼知道自己被糊弄也不恼，只是笑着吩咐道：“无妨，我来这也不是喝茶的，将分舵的人都叫过来吧。”
刚刚那番话只是试探，纪明海见姜鱼就此揭过，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测。新任圣女听说是个蛊疯子带出来的，没什么势力，也不知道怎么当选上圣女的。
如今把人都叫来估摸着也是急于扬名，叫下面的人认认而已，这个要求倒也合乎常情，纪明海没怎么想就让手下管事照做。
等待的过程中，姜鱼闲来无事，同纪明海唠起了家常。
“纪舵主入教多少年了？听闻纪舵主原本就是江城的富商，为何会想要入七情教？”
来了，纪明海心道，他之前还有些奇怪圣女既然想拉拢自己，为何只是让他叫人，原来是想循序渐进，先通过叙话拉近关系。
“回圣女，属下入教快二十年了，当年受过教内恩惠才决定入教。”看来圣女提前查过，果然是对自己上心了，纪明海内心微哂，他可没眼瞎到投靠一个黄毛丫头。
“原来如此，我记得你是六年前凭雪莲蚕才坐上舵主之位吧？我一直对此蛊很有兴趣，不知道可否向纪舵主讨教一二？”
雪莲蚕纪明海自然不会忘记，只是这蛊，纪明海抬头看了眼姜鱼的反应，只见她的模样分明是带着几分好奇和求教的心思，纪明海心定不少，推辞道：“这蛊已经是几年前所炼制的，我年纪大了，如今怕是对细节有诸多遗忘。”
“这样啊，”姜鱼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纪明海以为已经说服她了，刚端起茶杯，却没想她突然话锋一转，道：“可师傅说只要炼过一次的蛊，就一定会记得炼制手法，除非是假手他人。”
纪明海动作一顿，拿起的茶杯又被他放了回去，这位姜圣女的师傅是圣姑一事，七情教几乎无人不知，这是想拿圣姑来压他？小丫头手段还是嫩了点。
“圣姑的天赋异于常人，我等自然不能和她相提并论。”纪明海拱手，恭敬道。
表面功夫倒是做得好，姜鱼内心轻嘲，面上笑意未减，道：“不瞒纪舵主说，你的那只雪莲蚕师傅见我喜欢，便赠予我了。只是几年过去，这蛊效似乎消退了不少，还得劳烦纪舵主看看。”
雪莲蚕通体晶莹如白玉，炼制成功后，背部有一状似雪莲花纹而得名，具有生肌白肤之效。由于炼制手法的不同，雪莲蚕背部的花纹也会不同，形状越接近雪莲，蛊效越好。
纪明海接过姜鱼递过来的蛊盅，无意中瞄到她的手背，肤色近乎麦色，看起来也不够细腻，不由腹诽道，怪不得对这雪莲蚕如此执着。
打开蛊盅一看，颜色质感相似，纪明海仔细查看虫体背部的花纹，确实同他送上去那只如出一辙，尽管花纹看起来淡了几分，但几乎可以肯定是同一只。
之前他还怀疑过圣女是查到些什么，想诈他一下，没想到圣女带来的正是原来那只。看着手里这只一模一样的蛊虫，圣女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纪明海却是摸不准了。
“这功效，确实有所消退。”纪明海就事论事，也不说多余的话。
“那就麻烦纪舵主补足一下，”姜鱼拿起茶杯朝纪明海敬了敬，道：“原本想让师傅教我，但她不喜动别人做的蛊，便叫我来找纪舵主讨教一二。只是补足效用，哪怕时间已久纪舵主记不清了，拿着这只蛊应该也能回想起来吧。”
姜鱼这番话将纪明海的退路堵了个干净，一是暗示他此事已经在圣姑那禀报过了，若他再推辞怕是会得罪圣姑，二是在炼蛊一事上，对于亲手炼制的蛊虫，补足确实不算难事，他要是再拒绝难免引人怀疑。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现拙了。”纪明海将东西收下，又问道：“圣女的行程如何安排？炼蛊还需几日，若是圣女等不及，可等我补足后再派人送过去。”
纪明海的心思姜鱼哪能不知道，这是明里暗里催自己走呢。
“无妨，我在江城有些事要处理，还要劳烦纪舵主为我安排住处。”
“这是自然。”见姜鱼早已打定主意，纪明海也不好多说，这事也不算难处理，早日将这位圣女打发了便是。
“来人。”纪明海正要叫人为姜鱼安排住处，恰好有弟子前来禀报：“舵主，人都到齐了。”
听此纪明海站起身，抬手指向门外，恭敬道：“圣女，请。”
江城不大，却因为其特殊位置，此处分舵的人数虽及不上那些大城，除去在外办事的也有四十余人。
姜鱼扫了一眼，在末尾看到了熟人，却也没做过多的举动，扬声道：“诸位好，我是姜鱼，七情教新任圣女，今日把大家叫来，也是想同诸位打个招呼。”
见这位圣女并不拿捏架子，话语间还算亲切，不少人抬头想看看这位圣女是何模样，成昭也抬起了头，却不是因为好奇，只是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
等看到那张脸，成昭眼里闪过惊诧，又立马低下头，完全看不出二人有过交集的模样，成昭此刻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另外，我会在此处暂住几日，若是蛊术上有什么问题，欢迎来找我讨论，当然其他事也可以。”
姜鱼眉眼带笑，又突然道：“刚好纪舵主最近要补足雪莲蚕，大家可与我一同观摩。”
雪莲蚕是甲等蛊，普通弟子平日里连见都很少见到，更别说能亲眼观摩炼制手法，还是那个整日不理世事的纪舵主亲自示范，气氛一时热络起来。
见氛围到位了，姜鱼这才转头对纪明海道：“纪舵主不会介意吧？雪莲蚕只是补足，用不着花大心思。况且分舵如此上进，待我报回教里，纪舵主也能落个好名声。”
纪明海已经被赶鸭子上架，拒绝不能只好应“是”，却在暗地里啐了一口。
这丫头是想拿自己当垫脚石，为自己搏个好名声。炼蛊一事哪有摆在明面上的，少不了藏私，若是同级私底下交流也就罢了，平白便宜了这些普通弟子。
姜鱼这等做法，后边自有人收拾她！
想到这纪明海表情好了不少，姜鱼这一搅和他需要准备的事不少，陪同一会儿便告退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纪明海给姜鱼安排的住所不算偏，却离他住的地方足够远。
这等安排倒是方便了姜鱼，等到三更的时候，她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直到外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才吹灭了烛火。
果不其然，一个黑衣人从大开的窗户跃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