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灯下黑
北疆营地。
东南西北四大营和伙头营的营长齐聚一堂。
“怎么突然叫我们过来,你们伙头营消息最灵通,透露一点呗!”北营营长率先开口道。
“除了西营出了奸细那事儿,还能有什么事儿!”东营营长语气里是难掩的不耐。
这事情说来也真是奇了怪了。
几个月前军师进营那天就出过一次事,把整个营地都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查到哪里少了人,连那奸细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查不出来是从哪儿偷来的。
昨天,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一次。
除了西营藏了奸细,没有别的可能 。
东营营长是个脾气火爆的高大壮汉,语气里难掩轻蔑,身为一营之长,这点子事都处理不好,连累整个军队跟着一起捉老鼠。
伙头营营长是个断掌的精壮男子,肤色偏黑,见到几人斗起嘴来,索性不说话,自己营里都是些老弱病残,这种场合,他向来奉行低调行事。
处于话题中心的西营营长看起来面容憔悴,本就个头不高的他,此刻看起来更弱了。
西营和南营本是北疆驻军,林家出事时,北疆驻军副将,带领两万人马临场倒戈,最终偷梁换柱,用替身保下小林将军,副将当场战死,两万人马分为西南二营, 现在的西营营长便是那副将的儿子,南营营长是当时和副将一起冲杀出来的千夫长。
东营和北营则是林家明面上的旧部,当时北上时,混战后被报了战死沙场。
南营营长在西营营长的眼神制止下,也选择了沉默。
军队里并非没人怀疑过这是故意陷害,但用东营营长的话就是:为什么要陷害你们,而不去陷害别人?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另一边,林知鹤对几人的反应毫不意外,因为军师前几日受了重伤,此刻,他正坐在椅子上被人抬着,戴着黑煞面具。
两人准时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褚青时轻车熟路的开始了他的表演:“诸位想必也清楚此次议事的目的,奸细第二次出现,五个营,查了十日,都没有查出来,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见东营营长想开口,“至于衣服的来源,这几日想必大家也听说了后山的动静,已经证实了……”
众人都沉默了,营地的后山,日常会安排部分兵将来打猎和模拟作战训练,这里还沉睡着几十号烈士。
大多数都是西营的,当初受重伤没救回来的,就回来后没多久撑不住伤口感染走了的……
身上穿的都是伙头营赶制的营服。
其中西营居多。
这十日,后山管制,大家都以为是在查奸细。
有些心思细腻的多想了些,也不敢真的相信,将军亲自安排人挖尸……
“丢了十件衣服,为防奸细故技重施,我们已经为将士们火葬。”褚青时环视左右,果然,大家脸色都不好看。
入土为安是这个朝代所有人根深蒂固的思想。
“这些该死的奸细!”南营营长率先开口,他们这边的烈士人数仅次于西营,都是同吃同睡一起流血流汗的兄弟,设身处地想一下,怎能不怒!
东营营长并非莽夫,只是对自己营里的管理太过自信,所以看谁不顺眼都想怼几句,特别是西营和南营,有极大的嫌疑。此刻听到这话,也是心痛不已。
毕竟都是一个营地的,说没感情那也是完全不可能。
要不是西营南营倒下那么多,他们也很难现在还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将军,我没那么多弯弯肠子,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做,怎么把这小老鼠捉出来?”他干脆开口。
北营营长惯常是老好人的性格,也开口附和道:“是啊将军,你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说难也不难,几位从今日开始,三日一轮岗,身边可以带最多两个亲信,每日点名两次,随机抽查营帐。”
几人一听,这也不难,当即一一应下,回去准备,从今日开始的话,现在动作麻溜点,还能来得及在训练前点一次名……
大帐内。
“准备好了吗?”林知鹤躺在床上,还戴着黑煞面具,他目前也只能扮演患者的角色了。
对面两人齐齐点头,正是褚青时和一个不起眼的小侍卫。
小侍卫脸黢黑,大眼睛滴溜溜的,看起来一脸不谙世事的单纯样,正是前天晚上偷偷溜回来,昨儿补觉一整天,又给自己变了装的韩秋。
留下几乎所有的暗卫和大半的侍卫守着林知鹤,褚青时和韩秋分头行动。
一人在明面上去视察五大营的轮岗工作。
一人带了小队身手好的侍卫,在水源、高地、伙头营的厨房里巡视暗访。
这是十天前,三人第一次碰头,就商量好了的计划。
营地不小,对方藏在暗处,接连两次动手,要想抓人,谈何容易。
但只要对方有所求,就不可能不露出马脚。
分析奸细的两次现身。
第一次是褚青时来的那天,说是偶然也不是没可能。
第二次是韩秋来的那天,当时也是这样的场景,还是现在这几人,一起商议伙头营的化零为整,而且第二次的那个奸细与第一次不同,很明显是冲着韩秋下手的,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有人不想让有大夫过来,或者说,有人不想让营地继续正向发展。
可能这个人又实在没法脱身,被困在营地里出不来。
所以才派手下探路,第一次可能是要送信,第二次就是不想让神医平安抵达营地。
营地里的奸细不会很多,不然他们可以选择突围出去,或者大规模暗杀。
所以,对方为什么要牺牲所剩无几的人手,去刻意刺杀一个大夫?
为了不打草惊蛇,三天前,因军师运送物资回来的路上身受重伤,治伤时缺了一味药,据说这味药非常难辨认,神医决定亲自去后山采药,出发时被不少人看到,至今未归。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和人和都有了,而且丝毫看不出刻意。
褚青时看了看天,一点也不着急,就像个活靶子似得到处露面。
嗯,西营营长轮岗时带走了两个小兵,一个是出了名的嗓门大,一个是出了名的记性好。
南营营长轮岗时带走了两个小兵,其中一个小兵据说因为自家爹是个教书先生,他自己也识文断字,属于兵窝里不可多得的“读书人儿”,外号就是“小先生”。还有一个最近训练时表现非常突出的刺儿头,不知道是不是想让这刺儿头去别的营挑战下人家的高手。
北营营长轮岗时带走了自己营里的一个人缘极好的百夫长,还有一个会记账的老兵。
东营营长轮岗时,带的是自己的副营长和一个小兵,他还骄傲的说自己培养了不止一个接班人,这次带副营长出来一起来别的营取取经,至于那个小兵,看起来一脸憨厚,是跟着两个领导一起出差的那个吃苦耐劳的小兵本兵了。
不错,每个营长都有自己的想法,褚青时这一整天不时出现在各个营地, 见到了大家五花八门的点名方式,这还不算,突击检查有选半夜的,有选清晨的,还有的在训练过程中,突然随机点人出来查帐篷,甚至有人怀疑底下有暗道,时不时凿一锤子试试,给帐篷里凿出来不少大坑,看着大家这么有活力,褚青时表示很满意。
就是要把这趟水搅浑了,越混越好。
第一天过完,五个营长都有点丧气,本来以为是对方营查得不彻底,没想到自己来查也查不出来,不服气,非常不服气。
第二天,就听说了褚青时昨儿在伙头营时,让人把灶台下面的火灰都清出来,说要看下面有没有藏人。
有的反应快的,先回了自己住的营长帐篷,有反应慢的看到这架势,也带人往回跑。
没有人会往自己房间里怀疑,天天睡觉的地方,住了都快一年了。
但看到将军都连灶台里的灰都不放过,能说什么呢,查呗,大老爷们房间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想到,这一查,还真就查出来了问题。
北营营长本着不得罪人的想法,亲自动手检查,毕竟自己动手,容易把握力度,凿地不要凿太狠。
没想到,手下搬开营帐里的木头置物箱,他刚要挥起来的斧头就那样停滞在半空。
确实不用凿的太狠,不,压根就用不上工具,看着下面那个黑漆漆的一人宽大洞,他想到自己昨夜还在这儿睡了一晚,惊出一后背的冷汗。
真的就是灯下黑。
这次他被轮岗到了南营,主打的就是去离自己最远的地方。
可这南营怎么…哎!他也不敢问,他也不敢说。
对在场的两个手下下了封口令。
他让俩人守在这里,然后自己悄悄儿的出去,打听了将军的位置,佯装淡定的过去搭话。
“将军,我这里发现问题了。”他面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打草惊蛇的代价他可承受不起。
褚青时学着林知鹤的样子,盯着面瘫脸,面上毫无波澜,跟着进了营帐。
两个手下一动不动的站在这里,生怕下面突然冲出来奸细自己没抓住。
见到来人,狠狠地松了口气。
正想站在角落降低存在感,褚青时开口道:“你们俩下去看看情况。”
俩人对视一眼,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看来这口气松的有些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