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雪屋
时间久了，村里有人开始做起药材生意，来来往往，慢慢的有一些外来的人在这里长住下来，也因此这村庄慢慢扩大，村民们也渐渐富庶起来。为了感念药王谷，所以这个村改名为百草村。
一行人行至百草村，云芷同顾衍衡打了招呼，便下了马车，往百草村而去。
百草村往年少有下雪，更遑论这厚厚的雪。漫山遍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云芷倒是不担心百草村的村民。鼠疫过后，因为担心以后会有粮食的隐患，阮婆婆便教了村民建立一个地窖粮仓，以防将来有万一。
阮婆婆教村民先挖了深深的仓窖，用火烘干，然后再铺上一层草木灰，再放上木板。又教了村民用豆类，粟米等磨成粉，做成砖块，垒成墙，在外面再糊上粘土。这样就能很好的保存食物，每一年百草村都会将多余的粮食如此这般存起来。一年又一年，如今应该家家户户都有许许多多的粮食存着。
药王谷因为地势问题，三面都是断崖环绕，又靠着广泽湖，水汽重，一旦入冬，谷内的温度比谷外的低上许多，甚至会出现谷内下雪，谷外无雪。那些在谷内种植草药的百草村村民定然要穿上厚实的冬衣，而进谷看病的患者也会穿上厚厚的冬衣，因此百草村的村民几乎人手两三件冬衣。所以这次柳州的雪灾，附近的城池村庄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但百草村，倒是没什么影响。
村民们只需要在家中守着等这一阵寒冷的天气过去，便好。
云芷对这些情况也能大致推测出来，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进村，除了顾衍衡下马与她同行，其他人都在村外等着。
“李伯伯，您在家吗？”云芷在一栋大院前停下，她用力地叩击大门。“李伯伯，我是云芷，您在家吗？”
“在……”门还未开，听着不远处传来声音，“在的……”
没多久，一个裹着厚厚袄子的老爷爷开了门，“云芷姑娘？真是您，老朽果然没听错。”老爷爷脸上红润，他开了门，赶紧招呼云芷进门，“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可冷了。”
李伯伯见着云芷身后的顾衍衡，不免好奇地问，“这位是？”
“这位是……”云芷回头看了一眼顾衍衡，却是不知该如何介绍了，说是未婚夫婿，可还没见过师傅，这么说也不好，加上村里人都八卦，到时候不知道传成什么样了。而且顾衍衡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给大家知道，云芷想了想，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笑着说，“这位是我的朋友，顾衡。”
顾衍衡眼神一暗，顺着云芷的话往下说，“李伯，你好，我是顾衡。”
“顾公子，你好你好，外头冷，快进来快进来。”李伯伯笑着打开门，侧身让云芷他们进来。
云芷领着顾衍衡进了门，云芷跟在李伯伯身边往屋里去，云芷边走边说，“李伯伯，我这还没回药王谷，是先上你这来了。”
李伯伯赶紧给云芷和顾衍衡倒了热茶，“快喝点热茶”，而后关切地问，“这一路上冷着了吗？”
“是挺冷的，不过我冷不着，您也知道我身体好。”云芷笑眯眯地应着。
李伯伯听着云芷这话，笑着点头附和，“是是是，您的身体一向好，大冬天的都赶下湖叉鱼。哎哟，我记得那时候湖面都有一层冰冷吧，您就那么小小一个，穿的也少，就那么下湖叉鱼。”李伯伯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
云芷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您还记得呀。”
李伯伯大腿一拍，笑呵呵道，“哪能忘呀！这也没几年呀，后来呀，你师傅便拿着戒尺要打你，你就跟猴子一样，一下窜上树，气得段师傅说等您下来要罚您跪祠堂呢。”李伯伯看着云芷的衣服，立刻又笑起来，“对对对，您就爱穿这男装，您那时候也是穿着这个颜色的男装。”
云芷偷偷去看顾衍衡，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心下稍稍安心，便赶紧问出此行的目的，“李伯伯，您也知道药王谷进谷麻烦，其实我就是想来打听一下，我师傅他们是不是去柳州了？”
“去了去了，段师傅大半个月前已经出发去柳州了，还带着青黛姑娘和侧柏兄弟一同前去，走时还拉了许多药材。咱们村也有一些人陪着去，就您小时候常一起玩的老郑家的大小子，还有老李家的两个儿子。他们经常去柳州做药材买卖，熟门熟路的，有他们陪着一同上路，大家伙都安心许多。”李伯伯挥舞着手势就开始感念药王谷，“段师傅是真的心忧天下，您看以前我们这村子，也是得靠你们药王谷才能存活到现在，不然，早就没了。有段师傅他们去柳州，我们都相信，柳州会好起来的。”
“嗯！”云芷点头起身，“既然知道师傅他们去柳州了，那我们也不耽误时间，也要赶去柳州了。李伯伯，我们就先告辞了。”
“留下来吃点热饭再走！”李伯伯挽留。
“不了不了，等柳州事毕，到时候定来叨扰李伯伯。”云芷不想多耽搁，大步往外走。
“村子里雪厚，我送送你们。”李伯伯说着就送陪云芷往外走。
“不用了，雪厚，您赶紧进屋，我这以前可没少来玩，哪会走丢，您快进屋去。”云芷拒绝李伯伯送他们的动作，带着顾衍衡赶紧往村子外走。
云芷边走边同顾衍衡介绍，“这位李伯伯是这百草村的村长，师傅每次要长时间离开啊，定然会同他交待一声，这样若是药王谷有点什么事，李伯伯还能帮我们看顾一下谷内的三位婆婆。”
“嗯。”顾衍衡低低应了声。
“既然师傅他们已经出发，那我们就直接走，我本来也猜到师傅不在谷中，只是不知道师傅去了多久，既然大半个月了，想来柳州的情况应该很严峻，不然不至于到现在也没有别的消息传回。”云芷眉头紧蹙，大半个月，扣除路上的行程，这么厚的雪，师傅他们到柳州估计要花五日左右，那也就是师傅他们已经去了十多日了。按着往日的习惯，师傅定然五天左右就会寄回来一封报信，如今至少该累积两封，但李伯伯没提，说明师傅没寄，或者是寄不出来。看来柳州是死伤惨重，灾情很是严重，也不知道师傅他们是否平安。
“放心吧，师傅那么厉害，定然没事。”顾衍衡安慰云芷。
云芷同顾衍衡刚走到队伍旁，天空又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落小雪花。
云芷心中一紧，越靠近柳州，这雪下得越频繁，原本几日前就该到百草村，但路上的雪越行越厚，越来越难走，一群人的速度便不可控制地慢了下来。
若是按照这样的路况来推测，到柳州还要好几天。
云芷扶着顾衍衡的手，有点艰难地跳上马车，小禾见云芷进来，忙将手炉递给她。
“不用。”云芷没有接，药王谷内的冬天，温度都很低，她从小就没那么怕冷，所以如今这温度，她适应良好。
这几日赶路都速度慢了，温家的几名女眷倒是因祸得福，没在被颠簸地难受了。
队伍缓慢前行，眼看着天快黑了，顾衍衡吩咐停队休整，云芷见他们开始清理积雪，想清出一块地来烧火取暖，云芷赶紧跳下马车。她来到顾衍衡身边，提议到，“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里面说了，用雪堆个房子出来，人在里面很暖和。这里积雪这么厚，天空还在继续下雪，不若我们试试？”
“云芷姑娘说的是。”姚大人远远地站着同顾衍衡行礼，“下官前来正是为了此事。下官在北地多年，对此颇有些经验，先前路上雪太少，此方法行不通，如今此处积雪厚重，此法便行得通。”
云芷还是第一次正面看到姚大人，他身着褐色袄服，头戴黑色毛帽，身量虽然不高，却胜在身姿挺拔，一张端正的脸看起来很有威严，颇有气势。云芷侧身给姚大人行了礼，便安静地站在顾衍衡身后。
“既然姚大人有经验，那就劳烦姚大人教一教他们了。”顾衍衡心下稍安，他也挺好奇这雪要怎么垒成房子。
姚大人带着他的人开始指导顾衍衡的人如何搭建一个小雪屋，只见他们先将雪压实成一块块的雪块，再用雪块一块一块垒起来，云芷原本设想的雪屋应该是很大的，不成想却是低矮的小堡垒，小堡垒还留了一条更矮的通道。姚大人解释说是为了防止冷风进去影响雪屋的保暖，又怕在雪屋内烧火空气不流通，这样留着长长的矮道，便安全许多。
一开始他们压雪块的速度还比较慢，渐渐地熟练了起来，速度就快了许多，没多久，一群男人就垒了几个这样的小雪屋。
云芷不可避免得要和姚家女眷待在一个雪屋内。
小禾先将粗布铺了一层在地上，然后拿了厚厚的褥子铺上去，又在褥子上铺上毛毯，她细细地将床褥整理好。
姚家两位侍女也细心地铺好了一张床褥，然后在旁边又用坐垫铺了一个小小的位置，靠着大的床褥。
姚姑娘扶着姚夫人在云芷对面坐下，雪屋不大，中间生好了一个小火堆，旁边是几根干木头。云芷见姚夫人坐下，便客气地同她行礼，而后就拉着小禾一起坐下。明明不大的雪屋，但姚夫人和姚小姐挤在一起，旁边两个侍女挤在一起，云芷同小禾挤在一起，面面相望竟觉得雪屋还挺宽敞的。
这空出来的距离，就是她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云芷并不想同姚家多说话，她抱着小禾就眯眼开始睡。
姚家夫人搂着自家女儿，左右两边是她们的侍女，没多久便也都沉沉睡去。
云芷在梦里见到了师傅，师傅还是如她印象里的那样，精神十足，师姐还是很温柔很漂亮，师弟还是圆乎乎的，云芷高兴地抱着她们，师傅还是一边语气嫌弃地数落云芷，“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一样，真烦人。”但还是任云芷搂着她将脸贴着她的脸乱蹭。
师姐和师弟都笑呵呵地抱着云芷，师弟的声音还是那样可可爱爱的，他乐呵呵地对云芷喊了一遍又一遍，“二师姐回来了，二师姐回来了，二师姐回来了……”
云芷笑着想要数落侧柏，“瞧瞧，我都走了这么久，你怎么都没长高，还是矮呼呼的，圆乎乎的。”
侧柏不服气地跳起来，“二师姐，你都没好好比划下，你看，我明明长高了很多很多，你看嘛！你伸手过来比一比呀！”
云芷本还想逗一逗侧柏，不想耳边突然传来了师傅幽幽的声音，“段云志，你的字如今写得怎么样了？”
“什……什么！”云芷整个人直愣愣僵住了。
“为师问你，你的字，如今写得怎么样了？”段紫葳的声音突然变得巨大，整个人也变得巨大。
云芷只能眼睁睁得看着师傅从小变成巨人，然后一大沓纸从天而降将她死死压住，而师傅的声音则变得恐怖起来，一字一句，反复回荡，“段云芷，你的字如今写得怎么样了！”
云芷被压得死死的，完全说出话来，还喘不上气，只能在喉间呜呜咽咽地喊，“师傅别问了，师傅别问了……”
“给我写完这些纸，不然不要出门了……”段紫葳突然消失，云芷瞬间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门外是段紫葳的声音，“写不完，不要出门。”
“不要啊师傅！”云芷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立刻惊醒过来。
云芷醒来，见着小禾将头枕在她的胸口上，原来只是个梦，真的是吓死她了。云芷将小禾轻轻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整个人瞬间就松懈了下来。
真是太可怕了，怎么做梦还跟那些破字过不去。幸好，只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