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久姥
云芷睡了很久很久，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了，回了药王谷后，她的睡眠比在京城时候是好了许多，可深夜偶尔还是会莫名惊醒。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睡一觉了。
云芷是被饿醒的，她觉得她的肚子叫得有点大声，虽然她一直想让肚子安静，但是肚子不听话，把她吵醒了。
云芷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无奈地轻拍自己的小肚，可等她看清眼前的人，吓得她一个激灵，直接跳到马车的车座上去。
“大师兄好！”云芷板板正正地问好，那姿势说不出的好笑。
陵游温柔地看着云芷，眼里是满溢而出的柔情，“可要用点餐食？”陵游说着，从一旁提过一个食盒，这不是孟婆给的那个。
陵游似乎是看穿了云芷的疑惑，一边从座椅下取出小木桌，然后将食盒一层一层放在小木桌上，一边轻声解释，“在你休息的时候，我们在路上置办的，现在还热乎着，你快尝尝。”
云芷看着小木桌上的三道菜，都是肉，都是她爱吃的，心里是欢喜的。
云芷安静地吃着饭，只是还没吃几口，肚子就“咕咕”地叫了几声，云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师兄见笑了……”
陵游轻声安慰，“无妨，肚子饿了会叫，这是正常的。我们都是大夫，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我们人为无法控制的，这并没有什么的。”相反，他觉得这样的云芷很可爱，很真实，他是喜欢的。
云芷点头，低头继续扒饭，眼角却瞥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云芷抬眼看去，一团毛茸茸的白团子正在角落动作，云芷定睛一看，“小蜜饯？”它怎么在这里？
“它悄悄跟上我们，银剑说，它偷偷躲在行囊里，等马车走了一段路程才从行囊里钻出来。”陵游笑着伸手去抚摸小蜜饯。小蜜饯不肯离云芷太近，陵游只能尽可能护着它，给它顺毛。
“小蜜饯，你是在担心我吗？”云芷感动地问，只是她刚往小蜜饯方向靠近一点，小蜜饯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云芷只好往后挪了一点，小蜜饯都毛瞬间就服帖下去。云芷眼神狡黠，她一下往小蜜饯的位置靠近一点，一下又退后一点，小蜜饯浑身的毛就一下立起来，一下倒下去，逗得云芷大笑不已，“哈哈哈哈……”
陵游无奈地摸着小蜜饯的毛，没办法，谁让它的小主人总是这么皮。
云芷来来回回好几次，玩得不亦乐乎，小蜜饯见陵游没有阻止云芷的意思，只好自己低声呜咽起来，“唔——唔——”
“好好好，我不过去了。”云芷见小蜜饯开始生气，只好哄它，然后乖乖坐得远了些，拉开了距离，这样小蜜饯就可以贴到陵游的身边。它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满足地盘着，小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左右轻轻扫着。
云芷很久没摸小蜜饯了，她是真的很想抱一抱它，亲一亲它，再摸一摸它。可惜了……
云芷一行人一路南下，天气也开始越来越暖，云芷遗憾地说，“今年都没好好过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年纪也莫名其妙大了一岁。”
“待事了，明年，我们好好过个年。”陵游温柔地宽慰云芷，“到时候我给你做冰糖糕吃，可好？”
“你会做冰糖糕？”云芷震惊，不是她对陵游有什么偏见，觉得他不良于行所以做不了，而是他看起来跟谪仙一般，人间烟火的东西，他居然会做？不是君子远庖厨吗？陵游师兄怎么看都不像会进厨房的人。云芷实在想象不到他烧火煮饭的样子，太奇怪了。
“嗯。”陵游点头，他平静地开口，“你以前很喜欢吃我做的冰糖糕。”
是吗？可惜云芷完全没有记忆。
见云芷沉默，陵游便不再开口。
这一路有点尴尬，云芷不知该同陵游说什么，自己又总是莫名就脸红，心跳加快，幸好陵游从来不多话，倒是让云芷渐渐开始宽心。
一行人一路南下，行了十日左右，约莫过了柳州，云芷开始觉得自己不对劲了。
她总是心血澎湃，头晕目眩，整个人变得绵软无力。
众人对蛊虫一无所知，陵游的手几乎没从云芷的脉搏上下来过，他也只能照着脉搏给云芷喂各种强健体魄的药，试图缓解云芷的不适。云芷昏昏沉沉的，说话也有气无力，情况越来越严重。
经过梧州，去往廉州的路上，云芷开始昏迷，陵游焦心不已。云芷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他只能施针来帮云芷稳住身心。只可惜，效果有限。
金剑、银剑第一次在陵游的脸上见到了慌乱，在他们印象中，陵游总是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如今他却时常连执针的手都在发抖。
金剑和银剑猜到，云芷师叔怕是不太行了。
南疆国和雷州接壤，而雷州就在不远处了，金剑和银剑轮流赶车，将马车驾驶得又快又稳，两人估摸着大约再半天，就可以赶到雷州了。
金剑和银剑急赶慢赶，在夕阳落山前赶到了雷州，只是雷州却已经锁了城门，不许入内。
金剑银剑将通关文书呈上去，可还是不许入城。
陵游看着雷州这异常森严的戒备，直觉雷州出事了。
“金剑，你去附近打听打听，问问看，雷州近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陵游掀开马车帘子，见城门外坐着十几个人，想来是跟他们一样，过了时辰，所以无法入城。
城外这些人，穿着干净，不似流民，不远处还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造型别致，一看就是有点权势的人家，可大家都被拦在城外，那城内应当不是瘟疫。
云芷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她已经昏迷不醒快一天了，陵游尝试了很多方法，也无法让她清醒。
陵游轻抚着云芷的额头，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恨，他痛恨自己同云芷保证得那么好，如今却什么都做不了。
金剑很快回来，“公子，听说雷州城最近有很多南疆子民出没，虽然他们没做什么，但是雷州此世担心有异，所以最近雷州戒严，不仅早早就关了城门，还每日限定入城的南疆人。”
“南疆？”陵游的额上青筋浮起，莫不是南疆要攻打雷州？不对，南疆人喜好和平，几百年来都不出南疆国，而且他们的生活习惯也 只适合在南疆那样沼泽和森林密布的地方生活，断不会突然要攻打雷州。而且南疆的军队太小，根本不是雷州的对手，哪怕能依靠蛊毒占了雷州，可却抵挡不住朝廷派来的援兵，怕是今日占领了雷州，不出三日又要拱手相让。南疆国，犯不上。
难道南疆国出事了？
可南疆国一直固守自己的国家，他们喜好和平，国家等级森严，加上南疆国一直膜拜圣女，举国上下以圣女为尊，这是他们刻进生命里的畏惧，而圣女也主张和平，千百年来，南疆子民都是这样安分守己地度日，南疆国还能出什么事？
“唔——”云芷突然吐出 一大口鲜血，顿时将小蜜饯吓得跳了起来。陵游立刻将云芷侧抱在怀里，掏出手帕给云芷擦嘴，他急急地唤道，“银剑！”
“公子……”银剑闻声掀开车帘，见到车内一滩鲜血，直接吓懵了，“公子，这是云芷师叔吐的血吗？”
“云儿，云儿，云儿！”陵游轻轻拍着云芷的脸，可惜云芷已经毫无知觉，她的惨白得吓人，整个人软绵绵的。陵游颤抖着将手指搭在她的脖颈处，云芷的脉搏依然如常人一样跳动，身上的温度也正常，但她却像是失去灵魂一样。
陵游抱着云芷，掀开车帘，对着城门上的守军喊道，“药王谷段陵游，求见雷州刺史！有劳通传！”
守城军官见陵游报了姓名，连忙派人去禀告雷州刺史。不多久，城楼上站着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男子，他站在城楼上大声问，“城下何人？”
“药王谷段陵游，请刺史通融，让吾等进城。”陵游抱紧云芷，双手不自觉颤抖。
“可是不久前支援过柳州的药王谷？”雷州刺史问。
“正是在下师出的药王谷，师妹支援过柳州，现今师妹身体有恙，情况危急，烦请刺史通融，给予放行！”陵游怀抱云芷，目光灼灼地盯着雷州刺史。
很快，城门打开，金剑也回了马车，有士兵向着马车跑来，士兵冲陵游行礼，“见过段神医，刺史大人请您入城。”
“多谢！”陵游点头回礼，抱紧云芷，银剑立刻驾车，将马车驶进雷州城。
马车一进城，城门就关上，而城外等着的那些人，一个也没放进来。陵游见一身红色官服的男子在不远处等着，吩咐银剑停车。
银剑将马车停在红色官服的男子身前，金剑立刻下马，陵游抱着云芷，只能对男子行颔首礼，“在下段陵游，是药王谷谷主的大徒弟，我怀里的是三徒弟段云芷。”
“本馆是雷州刺史，杨骏恩，你师妹不像是普通的有恙……”那男子不等陵游行礼，就直接开口。
“杨大人知道？”陵游紧张地看着男子。
“请随这边来。”杨刺史翻身上了一匹马，向前行去。
金剑立刻跳上马车，驾车跟上。
雷州城内一片祥和，一点也不像有事的样子，马车跟着杨刺史一路前行，街道旁的小摊贩还未收摊，人来人往，谈笑风声，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
陵游抱紧云芷，他想，雷州城应当无事，若是雷州城无事，难道是南疆国出事了？可南疆国能出什么事？只愿云芷能顺利解蛊。
杨刺史在一处医馆停下，银剑已经将轮椅放好，陵游抱着云芷，行动却是不受影响，他一掌拍在马车门沿上，整个人带着云芷在空中转了几圈，稳稳落在轮椅上。
杨刺史在心中暗暗称赞，好身手。他上前引路，“这医馆里有一位女医师擅长处理南疆国蛊毒，我见你师妹的样子，很像是中了蛊毒。”
“嗯！多谢！”陵游抱紧云芷，金剑推动轮椅，一行人跟着官杨刺史进了医馆。
“小庶，你去把久姥喊来，快去！”杨刺史对着一个毛头小子吩咐道。
“杨大人，今天怎么有空来。”名小庶的少年欢欢喜喜跑到杨刺史面前打招呼。
“别磨蹭，快去喊你们久姥出来。”杨刺史催促着。
小庶侧头看去，见陵游怀里抱着的云芷，瞬间变了脸色，大步往内堂跑去，边跑边喊，“奶奶，奶奶，奶奶……”
杨刺史同陵游解释，“久姥身上有一半南疆的血统，她对南疆的蛊毒了解颇深，基本的蛊毒对她而言都不在话下，她都可以帮你解了。你无需担心。”
“多谢杨大人！”陵游听到杨刺史这样说，心下稍安，只要解了蛊毒，云芷能好好的，他就什么都答应她！
“你别拽，你别拽，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拽。”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内堂传来，只见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媪正缓慢行走。
金剑见状，立刻将陵游和云芷推上前去。
“老人家，请您帮我师妹看一看。”陵游怀抱云芷，一脸希冀地看着老媪。
那老媪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掀开了云芷的眼皮，仔细看了看，又伸手在云芷脖子，耳后，手心，都捏了捏，然后她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她紧紧盯着陵游，仔细打量着他。
杨刺史见状，赶紧上前，“久姥，他是药王谷的。”
“药王谷？”久姥听到药王谷，面色缓和了许多，她回头冲小庶挥手，小庶立刻会意，上前去关门。他关了一扇门，准备关另一扇门的时候，小蜜饯从马车跳下，径直窜了进来。
“这是什么？”小庶被小蜜饯吓了一跳，大声惊呼。
银剑赶紧去抱小蜜饯，他不好意思地解释，“抱歉，这是我们家养的宠物，是只小白狐。”
小蜜饯本来不想给银剑抱，它挣扎着要下来，可见到云芷毫无知觉地倒在陵游怀里，它立刻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