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涳梧七
那人趴在地上经受不住半昏厥过去，翻着白眼，嘴角的津液流下来，身上依旧留着血在周围流散开。
兔子来到过来用手按在那人身上，只听见“噗嗤”一声那人又惊醒过来痛苦地喊叫，手与那人身体的连接处在烛火的映跃下泛着银光。
沈梧看到了，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钩子，扎进人的身体里，像是叉子插入食物里。那人挣扎着，钩子很深带着反刺，挣扎时还带着撕裂的声音，血液浸湿了兔子玩偶的手。
兔子玩偶张开嘴，口腔中满是牙齿，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人被咬在口中被兔子的手强制撕扯开，发出噗噗嗤嗤的钝声，皮肉撕扯开的声音，鲜血溅出来洒落在木质地板上。
浓郁的血腥味散开，咔咔嚓嚓骨头被咀嚼碎的声音从玩偶的口中传来令人发麻。高涳捏住鼻子眉头紧皱起来，沈梧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从口袋中撤出手帕递给他。
高涳愣了一下随即笑眯眯的接过来凑到沈梧耳边轻声道：“谢谢。”
“嗯。”沈梧有些傲娇地应着，转向一边继续看那边的玩偶和小女孩。
手帕捂在鼻子上隔离了些外界的味道，虽然对于吸血鬼来说鲜血的味道依旧敏感，但因为上面带着沈梧身上的味道在心理上有着安抚作用，让高涳从紧绷的精神状态逐渐放松。手帕上淡淡的蔷薇味让高涳一时间沉沦住。
小女孩坐在玩偶的肩上腿一晃一晃等待它把口中的食物吃完，咀嚼声停下来，小女孩扶着玩偶的脖子站起来立在它的肩上。
“感谢今晚各位老师的款待，而且你们赢了我，我会给你奖励的哦！那各位老师晚上见！”
小女孩说完重新坐下来拍拍此刻身体已变得巨大的兔子玩偶，它带着她走出门口走入那一片凋零的白蔷薇中，走过白蔷薇上都擦蹭上玩偶身上的血，红得妖冶。
兔子玩偶巨大的身影慢慢在众人的视野中消失。空气中紧张的气氛渐渐散开，留给幸存者们的是细思的后怕。
门外朝阳升起，红色的光灼得白色蔷薇焚烧起来，一场空大的火焰焚起，染红半边天际映在瞳孔中。
凄美绚丽，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场噩夜中梦，以月升为起点，以焚阳为终点，说尽注定好的命运。
通向各个教室的长廊不知在何时重现，所有都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少了大半的玩家、冰冷的广播声尽是诡异。
“嗞……请各位老师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嗞……再通知一遍……请各位教师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嗞……”
断断续续的广播声拨回众人的思绪，人群稀稀拉拉地散开走入长廊中。
沈梧打开教室门，现在班级里还没有学生，高涳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戒指投影出物品栏，物品框右上角的红点提示着他们这是新增的两个物品，沈梧点开第一个物品。
新增物品：替身布偶
物品介绍：上面带有物品所有者名牌，当躲猫猫被得莉丝发现时可替身一次。
新增物品：羊毛毯
物品介绍：白色毯子，有了它今晚就可以睡个好觉啦！
高涳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物品介绍眉头皱起来，“这怎么都是一些防护性治愈性物品？怎么没有带伤害的武器呢？”
“游戏没结束，你觉得得莉丝会给你杀死她自己的伤害性物品吗？”沈梧有节奏地轻轻叩击着桌面，“而且这些应该都是一次性物品。”
“那倒也是。”高涳叹了口气瘫在椅子上又坐起来，“对了，刚才从咱们旁边走过的那个玩家昨晚已经死了吧。”
沈梧和高涳隔壁教室的老师在昨晚就已经被杀了，他们两个昨夜遇见他时还和他打个招呼说了两句话，结果分开刚转弯他就碰到了蹲守的小女孩和兔子，当沈梧和高涳跑过去时人已经被吃了。
而在刚才又遇见他了，准确来说不是遇见他而是遇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虚拟人物，脸色苍白动作僵硬。
“嗯，死了。”沈梧看着开始走进来的学生站起身来。
如果不错，被游戏吞噬的人都成为了游戏的一部分，换个角度来说玩家是游戏的养分，按照这个趋势游戏虚拟人的队伍后期应该会越来越壮大。
“走了，要上课了，今天你出去巡查。”沈梧拿起办公桌上的教材走向前面的讲课台，“下课之前回来。”
“我懂。”高涳起身从后门走出去，是得下课前回来，要不然下课问问题的学生太多沈梧可能接不过来会有危险。
这节课学生们也有些猖狂起来问着不属于课堂的问题，脸上都带着笑露出尖细的牙齿。
“老师，躲猫猫好玩吗？”一个头上别着小兔子发卡的女孩儿忽然站起来歪着头看沈梧。
沈梧舔了舔回答问题已经发干的嘴唇眯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玩啊！”小女孩笑眯眯的回答，像是在挑战沈梧的职业底线。
“嗯，但是现在上课不能问这种问题。”沈梧也回应着招牌的营业式笑容，这熊孩子。
小女孩听了不高兴地努努嘴坐下来，鼓着腮帮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受挫的原因，接下来的课问课外话的人少了许多。
当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后来还有问课外话题的在沈梧回答完后都被请出去去走廊站着，于是空荡荡的走廊中只有沈梧班级门口是站满人的。
高涳敲了敲门进来一脸惊讶，“门口的都是你罚站的？”
在下面坐着的学生突然有了生气似的一脸期待的看着高涳，门口被罚站的学生也趴在门口露出一个个脑瓜尖。高涳被这么多麻木了那么多天的学生以此刻的表情看着有点不自在。
沈梧翻过一页教科书抬眸扫了他一眼，“我是老师，他们违反课堂规矩不能罚站？”
高涳站直拉上门一副‘你是老大你说的算’的表情，“能！太能了！”
学生们纷纷塌下眼，眼中又恢复到原本的木讷。高涳绕出去从后门悄悄进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笑死，别说学生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学生。太有压迫感了，他都有些怀疑沈梧的工作是不是除了杀手还兼职当老师。
下课铃好不容易响了，坐在下面的学生脸上开始露出诡异的笑，蠢蠢欲动想要围上讲课台，进攻沈梧。
沈梧合上书的声音却在嘈杂中异常清晰，坐在后面的高涳叹了口气摇摇头可怜地看着有点躁乱的学生。
“我说下课了吗？”沈梧的反问声传开，学生们安静下来重新坐好。
教室中只剩下沈梧轻轻叩击书面的声音，他拿起讲课台上的书，“下课抄写这本书，上课交。”
学生们动作僵愣在那，似乎是从来没料到老师会这么说。沈梧看着下面没有动作皱起眉，“还不动等我给你们写吗？”
下面的学生动起来，本子、笔，都被噼里啪啦地拿到桌面上，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笔尖在纸面上摩擦过的声音。
高涳看着走到后面来的沈梧佩服的鼓掌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副业当过老师啊？”
沈梧抽出来一张椅子坐下来翘起腿靠在靠座上，“嗯，之前在我们培育学院当过教官”他看着高涳反问，“算吗？”
“算……吧？”高涳有点犹豫地回应着，因为看沈梧这个样子真的不像是只当过教官，太熟练了，给人一种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高涳看着前面一帮低着头奋笔疾书的学生问，“你觉得他们上课前真的能写完吗？”
沈梧晃着打在另一只腿上的腿，“不管，反正不是我抄，下课还能歇着。”
高涳看着沈梧这无赖的发言觉得格外新奇，还真是从来没见过的一面。
“你刚才出去看到什么了？”沈梧当没看到高涳表情低下头吹了吹滚热的花茶抿了一口。
高涳看着沈梧沾着水渍的唇眸色暗了暗，淡粉色在蒸汽中带着朦胧，“昨夜被兔子吃了的人全又以虚拟人重新出现了，但还是少了一些人。”
沈梧听到动作一顿，眉头蹙了蹙，“少了一些人？”
“嗯，但是不多，大概三四个。”高涳看得唇瓣发干，舔了舔唇角。
消失的几个还都是之前队友已经没了不引人注意的几个，像是早就被躲在暗处狩猎者瞄准的猎物。
上课铃响了，果然如沈梧所料这次下课期间没有一个学生找过来。沈梧倒一杯茶递给高涳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太聪明的人，“看你总舔嘴唇渴了怎么自己不倒水。”
“谢谢。”高涳干笑了两声接过茶杯，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哪里是口渴，是心里渴。
无水可解，唯有沈梧。
他看着沈梧依旧一脸闲适的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站起身来准备上课。
“坐吧，没事。”沈梧把高涳重新按回去，然后朝前面依旧埋头苦写的学生喊，“写得这么慢，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我上课。”
写得这么慢，高涳坐在旁边都忍住不笑出声，沈梧他是真敢说，一节下课休息时间抄完一本书写多快才能写完。
前面的学生也是听了以后手里的笔书写得更快，笔尖子都快冒火星了。
沈梧见状又慢悠悠地说道：“别着急，写得好看一点，不好看重新写。”
众学生听到纷纷又将笔速慢下来一笔一划地写着，还真有一副怕沈梧看不懂罚他们重写的架势。
高涳就在一边坐着看沈梧跟招猫逗狗似的溜着这群学生，这群学生偏偏又因为沈梧老师的身份不能抗议什么。
“你也不怕这么溜他们晚上得莉丝替他们报仇针对你。”高涳忍不住笑了手撑着头看沈梧。
“这不有你吗？会飞，不怕。”沈梧又跟变魔术似的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盒精致的点心举到高涳面前，“吃点心吗？”
“要。”
沈梧一脸惊讶地看着，高涳拿了一块草莓奶油蛋糕咬了一口，没想到他会拿一块这么粉嫩的蛋糕。但沈梧并不知道高涳会拿这块蛋糕的原因是浅粉色的奶油和自己的唇色一样。
甜味从高涳的舌尖蔓延开，微微带着草莓的酸甜和清新，化解开奶油微弱的腻。不知道为什么，高涳觉得和沈梧谈恋爱的感觉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好吃吗？”沈梧看着高涳慢条斯理地吃完。
“好吃，”高涳拿出手帕把嘴角的奶油擦掉，“你从哪弄得这些。”
沈梧又递过去一小块蓝莓味的蛋糕，浅紫色在他葱白细长的手指间格外精致，“进游戏前做的，一直放在戒指的储物里。”
戒指的储物有两个好处，一个是无限大，另一个是可以永久保鲜，保持物品在放进来时的最初样子。
高涳倒不惊奇于戒指的储物功能，而是沈梧居然还会做吃的，“那你还存别的吃的了吗？”
“存了，游戏里面的食物一般不好吃，”沈梧悠哉地喝了一口茶，“不能亏待自己。”
高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是沈梧的风格，精致得很。这两天在游戏里沈梧晚上睡前也不会忘了把大尾巴露出来梳得蓬松光滑，昨晚即使玩游戏也没能阻止。
高涳觉得大抵没有什么事能阻止他。鼻腔中都是奶油的甜香味，前面坐着的学生们蠢蠢欲动，在游戏里悠闲地吃蛋糕，画面居然出乎意料的和谐。
惨白色的阳光洒进来似乎也被桌子上的甜点软化带上温和的色彩。
“老师我抄完了。”一个小男孩站起来拖蹭着地面走过来。
沈梧接过他写完的本子认真地看了两页然后在第三页停留下来，高涳明显感觉到身侧小男孩的呼吸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梧翻到下一页才微微呼出一口气，沈梧敬业得很一本子一张一张从头看到尾。小男孩身后已经排上了一个又一个写完的学生。
沈梧仰着招牌微笑合上本看向小男孩，“不错写得很快，但是——”指间夹着本子伸到小男孩面前声音顿了顿，“我说过了吧？写得好看一点，不好看要重新写。”
男孩僵住在那，动作缓慢地接过本子，“说过了。”
高涳在一边看着同情地摇摇头，可怜了，这小男孩一会儿的心情忽高忽低跟骑了飞龙似的刺激得很，浮动大得很。
“那你的第三页写得那么乱？”
男孩沉默不语。
“回去重写。”
男孩在听到的一瞬间后背失落地塌下来，不情愿地回到座位上准备重新写。排在他后面的其他学生也纷纷慌乱地翻着自己的本子检查，高涳觉得这一瞬间游戏瞬间极度真实起来。
有好多学生没给沈梧看过就又重新回到座位上把自己认为写得不好的一页撕下来重新抄一遍打算夹回去。
还有一些有自信的学生留下来给沈梧检查，但是大多数都被沈梧退回去重新抄写，理由多的是都不带重复的，有字太小的、字太大的、笔迹不一样的、笔迹颜色淡的、字迹大小不一的……
一天下来放眼看过去合格竟然寥寥无几。
高涳把怪物的心理揣摩得透透彻，今晚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与得莉丝和它的兔子碰面次数远多于昨夜，不止次数多于昨夜，而且当高涳带着沈梧飞在半空中时它还会带着兔子在下面徘徊一会。
在经过一楼门前时沈梧扫过门外的白蔷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肥料的滋养今夜的白蔷薇开得更加绚丽夺目，夜风过花枝微颤在月下傲然挺枝。
在上楼梯时，楼梯下的角落中传来挣扎声与闷哼声，随即飘来的便是淡淡的血腥味和吞咽声。不是昏暗不清中的暧昧，是冰冷与欲望中的残酷。
有的吸血鬼再也忍不住饥饿带来的磨砺，或是说早已忍不住磨砺。今夜是双重的杀戮，红白蔷薇大肆的双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