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独自莫凭栏(七)
楼道很黑,月光进不来窗,两扇门间不到二十米的距离,阴森得可怕。
“嚣君姐姐,你走在我后面,我保护你。”嘟嘟狗那比指头还小的胆子在此时大了起来,非常英勇地走在前面。
罗嚣君用临走前从宋奶奶那里拿的钥匙开了门,门里灯光明亮,奶奶倒在餐桌旁边,血流了一地。
嘟嘟狗懵了一瞬间,然后整条狗的毛都炸了起来,用牙龈都漏出来了的力气狂吠,声音里满是凄绝的悲伤。
罗嚣君绕过它和奶奶的尸体,放下保温桶,从卫衣里摸出一把面包刀,低着头把刀在身上擦了擦。
“你真的,让我很生气啊。”
“因为奶奶做的包子真的很好吃。”
“我还想着,在这个周目,救下奶奶就行了,下个周目再去找你的麻烦。”
“但是,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奶奶可是连我的菜都没吃上啊。”
罗嚣君怒极反笑,踹了一脚还在哭的大狗。
“哭什么哭,仇人不就在面前吗?”
“你不是想咬死他吗?”
“走吧。”
嘟嘟狗的眼泪把毛都打湿了,被罗嚣君踹了一脚后还没反应过来,而后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它回头定定地看了一眼血泊中的奶奶,转过身来时,眼里的眷恋消散,只剩下了沉如深渊的仇恨。
大狗也需要长大。
而仇恨,就是最好的养料。
罗嚣君低头瞟了它一眼,发现它的毛发已经从之前的棕黑色变成了纯黑色,根根粗粝,甚至带着点冷光。
她什么也没说,走回温倩的房子,见阳台外已经是夜晚,便回身出门按下电梯,带着嘟嘟狗走了进去。
夜晚很黑,又很亮,月亮的光照得树木影影绰绰,树叶被风一吹,吹出像鬼泣一样的呜声。
她带着嘟嘟狗走在树影里,沿着白天走过的路,一步一步走到了25栋的楼下。
大厅的座椅隐在黑暗里,她带着狗子坐下,用力揉着因为焦躁而尖牙露出的狗头,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没多久,跌跌撞撞的跑动声伴从楼梯方向传来,期间还伴随着隐约的哭声。
嘟嘟狗一个激灵差点冲出去,但罗嚣君死拽着它的脖圈,勉强把它控制住了。
“再等一等。”
已经对罗嚣君言听计从的嘟嘟狗强忍住了冲动,等着楼梯口的人出来。
那女人逃得并不怎么聪明,虽然想到走楼梯,但非常愚蠢,因为没有藏住声音。
女人光着脚,跑得匆忙,完全没有发现黑暗中的人和狗。
罗嚣君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不管多少个周目都逃不过被男人追上杀死的命运。
因为她被关了太久,身体极度的虚弱,脑子根本不清醒,能跑到温倩的视野范围已经算是相当幸运的结果。
罗嚣君迅速起身,留下嘟嘟狗守在原地。
很快,或许连一分钟都没超过,电梯到达一楼的声音响了起来。
男人一身黑衣,带着兜帽,看起来慢条斯理,但每一步又都跨得很大。
嘟嘟狗一看见仇人就彻底失控,一声嚎叫后就直扑了过去。
“草——!哪来的疯狗!”男人没能反应过来,德牧的牙齿直接刺穿了他的衣服,咬进了肉里,“松口——!松口!”
因为咬的左手手臂,而他右手正好拿着刀,于是他下意识就朝嘟嘟狗的脑袋砍去。
犬类动物一向是铜头铁尾麻杆腰,男人那拼尽全力地一下居然没能捅穿嘟嘟狗的头,反而刺激了它,让它的撕咬更加凶狠。
嘟嘟狗松开咬住的手臂,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头咬住男人的手掌,骨头被被咬穿的咀嚼声都清晰地回响。
“死狗松口啊!”
男人由砍变捅,连着捅了三四刀,捅在嘟嘟的脖子和脊背上,他捅了好几分钟,才让嘟嘟狗丧命。
但嘟嘟狗一直没松嘴,连闭上眼的时候,还死死挂在男人的身上。
另一边的罗嚣君成功截住了逃跑的女人,一把将她推进一旁的灌木丛里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马不停蹄地脱掉鞋子躲在了门口的一根粗柱旁边。
男人费了好大劲才把狗嘴掰开,不顾手上的伤口便急匆匆地往外赶,完全失去了刚出电梯时的淡然。
他跑出楼栋,没有发现女人的身影,暗骂了一声,又看了看自己已经彻底废了的左手,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整理好心态,站在路口努力思考着女人逃跑的方向。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突然动了一下,声音虽然不大,但非常明显,男人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再度自信起来。
“你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背后的罗嚣君也笑了,光脚踩在地上一点声响也没有,锋利的面包刀在月光下闪出冷光。
男人几步就走到了女人躲着的地方,他刚想弯下腰去扒开灌木丛,却看见一道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影子将自己覆盖。
他想都没想就往旁边一闪,但哪里躲得过瞄准了一路的罗嚣君,那把面包刀准确地捅进了男人的背里,刀尖从胸口突出来。
他躲的那一下让面包刀没能够插进心脏,但罗嚣君并不想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迅速拔出刀再次捅下去。
男人这才明白过来,从遇到那条疯狗开始,他就踏入了一场被策划好的凶杀。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这样的攻势往往表明他不会被放过。
于是他飞速转身用手臂硬生生挡住了罗嚣君的尖刀,兜帽顺势掉下,也让缠斗中的两人看清楚了彼此的脸。
“温倩?怎么是你?”
罗嚣君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脸,谈不上丑陋,甚至可以说是浓眉大眼,非常正气的长相。
“你?!”
在前两个周目,罗枭君为了减小男女体型和力气带来的差距基本选择的都是偷袭,很少有正面冲突的时候。
但罗嚣君的身手实在不如练过的妹妹,绝佳的偷袭机会也没能将他一击击杀。
男人捂住胸口,眼神狠厉,右手里刀从正握变成反握,强忍住右手和胸口的疼痛然后俯身想冲过来反杀时,身后的女人猛地扑出来抱住了男人的腿。
男人被抱得一个趔趄,匕首没能砍到罗嚣君身上,反倒插进了女人的肩膀。
罗嚣君抓住机会,比匕首更长的面包刀终于准确地插进男人的脖子,动脉被割断时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溅而出,将罗嚣君的脸都染得绯红。
她撩起衣服擦了擦脸,这也是她第一选择不是捅脖子而是捅心脏的原因,血液喷出来真的太容易把自己弄脏了。
男人破破烂烂的左手努力地捂向脖子上的伤口,但最终,整个身体还是无力地倒在地上。
罗嚣君踹了他一脚,想把女人扶起来,可还没碰到她,女人也倒了下去。
“啊!”
罗嚣君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蹲下身检查女人的伤口。
看清楚插着匕首的位置后,罗嚣君气得把手里的面包刀都摔在了地上。
“妈的,一个都没救下来。”
因为那把匕首居然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穿透女人的肩膀,然后插进了气管。
女人还有一口气,拉了一下罗嚣君的裤脚,闷声说出了最后两个音节:
“监……控……”
甫一说完,就失去了呼吸。
罗嚣君呆坐在地上,难得地觉得十分挫败。
三个人,她以为至少能救下一个的。
她用力揉了一把脸,生了一会闷气,然后爬过去把女人的尸体翻过来。
但令她失望的是,她看不清楚女人的脸。
是看不清,而不是分不清。
因为女人的那张脸上没有五官,像一个发好的面团子,光滑得只剩一个轮廓。
罗嚣君犹不死心,扒开女人的衣服想看看有没有比较明显的能够辨别出身份的东西,结果刚扯开肩带,尸体就挥发成一团灰雾,彻底消失不见。
罗嚣君一惊,侧目而视,发现另一具尸体也同样变成灰雾消失。
无奈之下,罗嚣君只能选择回到25栋,看了一眼嘟嘟狗的尸体,沉着脸坐电梯上了13楼。
用早上拿到的钥匙打开房门,一股闷臭味就扑面而来。
她捏住鼻子打开灯,发现这个房子竟然是个打通了的简装房,除了两个装了门的房间,剩下的只有一个厨房和一个卫生间。
她走进去打开右手边的门,里面的闷臭味更明显。
封得严严实实的窗,和卫生间联通的门,孤零零的床垫和一床薄被躺在地上,锁链被扔在旁边,各种刑具和不可描述的道具挂在墙壁上。
不是这里。
她刚想转身出去,余光却瞟到了一个很眼熟的东西。
一张粘在地砖上的贴纸。
由于磨损严重,细节已经看不清了,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她默默记下,然后起身打开了第二扇门。
里面有很重烟味和酒味,一张靠墙的沙发,长桌子上有四台显示屏,正亮着幽幽的蓝光。
她走进去,停在显示屏前。
其中两张屏幕里的画面很眼熟,一张是温倩的客厅,一张是刚刚看见的卧室。
“真是可怜。”罗嚣君饶有兴趣地看着,“温倩那个蠢货估计变成鬼了都不知道自己正被这样恶心的男人监视。”
“对啊,我可是放了整整十个摄像头呢。”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