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盖头(五)
既然那些人都走了,那她正好趁此机会去搞波大的。
罗枭君先是返回了石榴树地下取出罗嚣君盖在草堆里的塑料瓶,然后径直折返回其他房子里寻找农药。
这些小女孩麻木得令罗枭君震惊,就算看见她在这里拿着矿泉水瓶游荡,也没人搭理她。
就连昨天跟罗嚣君打了招呼的那个梦弟都不见了。
因为男人们不在,女人们又都忙碌着,房子里基本都是空的。收获颇丰的罗枭君晃着装了个大半满的塑料瓶往家里走,脑子里整理着收集到的信息和罗嚣君留给她的记忆。
她真的很不喜欢动脑子,但罗嚣君不在,任务还得做下去。
不过大致的计划罗嚣君已经给她准备好了,现在她只需要按计划行事。
回到家中,罗三婶因为罗嚣君的消极怠工被迫上山砍柴了,只留下白雨一个人昏昏沉沉地睡着。
她的下身还在排恶露,把床弄得一团血腥。但罗枭君没在意,不算温柔地给她喂了口水后,又用干稻草帮她重新铺了床。
“谢……谢。”
“不用谢,死者为大嘛。”
白雨一哽,想笑,又没力气。
罗枭君看着她惨白的脸和身体,从兜里摸了个小布包出来。
这是昨天罗嚣君挖下来的眼珠子。
“你还记得秦云吗?”
白雨的表情立时生动起来:“秦云姐姐?她还活着吗?”
“那倒没有。”
白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哭,等她反应过来,眼泪已经流出来了。
罗嚣君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罗枭君则更没有。她只会打人,反正罗嚣君会出来帮她收拾残局。
“说真的,她死了其实比活着更好。”想起俞乐灵的罗枭君,一边摇头一边擦掉白雨的眼泪,“而且她一直记挂着你,最后一句话都是让我救你。”
白雨的眼泪止不住,但她什么也没说,闭着眼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秦云姐姐也死了,她又还有什么执念让她继续活下去呢?
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罗枭君想了想,最终收回了装着那颗眼珠子的布包。
要不还是别刺激她了。
良久,白雨的声音响起:“我是护士,我知道我……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要不你再坚持一天,明天他们就会死,不亲眼看到他们死那多可惜。”
白雨没有发表关于这句话有多荒诞的感慨,而是看着这昏暗小屋的窗户,笑着说:“如果真的,我也还能坚持一两天。”
她本就是难产,勉强拉回一条命,又没能得到照顾,身体严重亏空。
罗枭君摸了摸另一个兜,摸出一个白煮蛋来:“吃吗?”
白雨摇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下。”
罗枭君没有推拒,就着凉水慢条斯理地把顺回来的食物吃下去。
虽然不好吃,但更难吃的东西都吃过了,这点不算什么。
月亮出来的时候,村长和男人们回来了。
罗三婶哭丧着脸跟罗大宝告状,但罗枭君又不是什么会等死的人,早就跑了。
“村长!你家狗把我下蛋的母鸡吃了!你娘还死活不愿意赔!”
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他刚回家,手里还拎着东西,看着满地的鸡毛和两个跪在地上嚎啕大闹的大妈,整个人都非常迷茫。
以他家院墙的高度,两条狗是绝对不可能跳得出去的。
那这只鸡又是哪来的?!
真是见了鬼了。
“平安,去趟后院。”
村长的儿子罗平安听了,便从后院抓了鸡丢给大妈,然后拿着棍子教训两条狗去了。
罗家村又重新热闹起来,罗枭君混在人堆里,去看他们买回来的东西。
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两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年轻女人。
“你个傻子过来干啥?大宝刚刚还在找你呢!”
罗枭君装傻到底,什么话也不说,只默默地看着晕倒在地上的两个女人。
她们一直没醒,也或许是醒了,又晕了过去。
“今天晚上集体入洞房,又有得热闹了。”
入洞房?
罗枭君没有反应,只心里暗自记下。
“三叔死了!快来人啊!”
这下罗枭君笑了,终于有人发现那两具尸体了。
一群人蜂拥至罗三叔的家里,看着线索明了的凶杀现场,纷纷齐声破口大骂起来。
罗枭君揉揉被污言秽语玷污的耳朵,一脸淡然地离开了。
“不是说灵异位面吗?这都第三天,马上第四天了,还没个鬼出现,真是离谱。”
她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呢。
罗枭君无意识地走着,然后停在了石榴树前。
那个埋着女婴的小坟包已经瘪了下去,像是泥土里的东西已经离开了一样。
风吹过时的呜声明显得让人无法忽视,罗枭君拍拍树干,聊表鼓励:“还是小朋友给力啊。”
她说完,找了块相对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继续思考。
她脑子不太好,记性也差,不花点时间整理思绪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
虽然罗嚣君已经把方法摆在了她面前,但她还是需要想想怎么做才能事情完成了还不被罗嚣君骂。
“为什么不能直接让我去杀人?”
烦死了。
她是罗晓君的第二个人格,才16岁。但她们俩记忆并不互通,主要指罗嚣君能够知道她的记忆,但她不知道罗嚣君的。
罗嚣君年长她八岁,一般负责动脑子,被分走智商的罗枭君只能乖乖听话,然后指哪打哪。
她们还有个小妹妹,也就是主人格罗晓君,在罗嚣君嘴里是聪明又可爱。但鉴于罗枭君出现的时间晚,出来的时间也没罗嚣君长,对处于沉睡状态十几年的主人格知之甚少。
说真的,要不是罗嚣君坚持罗晓君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她早就把她忘了。
一个根本见不着的室友那叫室友吗?
那叫婚姻中的男人。
“你又死哪去了?!”
罗枭君无辜地看着怒吼的罗三婶:“我去看小侄女了啊,头七还没过呢,不得去陪陪人家?”
罗三婶瞪大了眼睛,尖锐爆鸣再次响起:“你是疯了吗?!”
罗枭君继续无辜:“原来我没疯吗?”
一阵不堪入耳的辱骂过后,罗三婶面对左耳进右耳出的罗枭君愤然败下阵来。
她拿起扫把把罗枭君赶了出去,但没过多久,罗枭君又翻了进来。
她大摇大摆地回了房间,却没发现白雨,就连罗大宝也不在。
村子的另一头爆发出一阵冲天的欢呼声,罗枭君的心一跳,转身冲了出去。
她都已经记不得上一次跑这么快是为了什么了。
等罗枭君喘着粗气推开兴奋的人群,走到最前面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却让她呼吸都停顿了一下。
那些她才在白天里见到过的女人们,连同白雨和新来的两个,不管是不是还在昏迷不醒,都被光着身子捆在村民广场的木头桩子上。
甚至在不远处,就连已经死去的秦云都有男人对着她的尸体上下其手。
围观的人等待着,唾骂着,他们兴奋得要命。
此起彼伏的呼声与苦叫声合奏成令人作呕的背景音乐,最中央那跳跃着的篝火像邪恶的舞蹈混杂在这荒诞的画面里。
罗枭君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年纪不大的男人色眯眯地摸了摸罗枭君的背:“你个傻子来这里干嘛?怎么?思春了?”
他刚想把她推进去,就被罗枭君狠狠踩在了脚上。
这里人多,罗枭君自认为打不过,于是踩完之后扭头就跑,朝着石榴树的方向。
他们没有追来,一个逃跑的小傻子,还不至于让他们放弃这一场盛会。
罗枭君扶着树干,一边喘气一边思考。
这种事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可罗嚣君和二丫都为什么没有一点关于这方面的记忆?
她仰起头,看着摇摆在晚风里的果实,短短几个小时,它们就已经由青转黄了。
“送嫁?这破酒店居然还让我送嫁?老子是精神病,不是傻逼!”
罗枭君扶树大笑,然后硬生生用手把她下午才埋好的塑料瓶子给挖了出来。
现在的百草枯没有添加臭剂,也没有染色,甚至连催吐剂都没有。
这是她走了几十户人家才堪堪凑出来的这么一瓶。
按照罗嚣君的计划,本该留到明天,在明天婚宴的时候倒进做饭的水缸里。
但她现在不想留着了。
幸好,这些人为了尽兴,拿出了一个倒满了酒液的酒缸。
聪明如我。
“呀……”
罗枭君猛地回头:“谁?!”
一个奇形怪状的小型生物从树梢爬了下来,它的婴儿身体拼得并不好,手脚都是装反了,看起来扭曲又阴暗,属于是比毕加索的抽象派画作还要抽象,看一眼就会疯狂掉san值的类型。
“卧槽……”罗枭君努力适应了一下,才悠悠开口道,“你不去找你妈,待在这里干什么?”
它抱着树枝,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指了指树上的果子,用那看不出样子的嘴发出一个音节:“等……”
罗枭君看着这青涩的果子,心想着哪怕是成熟了也只能让这小东西变成石榴投手,完全没办法帮它报仇,也不知道在等个什么劲儿。
“你再等下去,你妈可就真死了。”
它似乎陷入了纠结,罗枭君也不嫌脏,直接坐在了泥土上。
她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这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纠结完了,它爬到了地上,把罗枭君挤开,然后像只穿山甲一样开始刨地。
被挤占了位置罗枭君无语地站在一边,一块鲜亮的红布被风吹到罗枭君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香气。
罗枭君有些诧异地再次抬头,发现那些原本破旧生霉的红布不知从何时,全都变化成了在黑暗中都红得耀眼的干净布料。
它们方方正正,颜色喜庆,仿佛下一刻就应该在欢快的乐声背景里,出现在新嫁娘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