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八月十五不是千佛寺的团圆日
智清走到围墙边,深吸一口气,用力一跳就站在了院墙上,他回头看了看苏南溪,挥了挥手,然后跳下墙,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苏南溪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苏南溪想着刚才智清说的话,她一会儿觉得对,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快要走回柴房的时候她想通了。
智清说的对,那是他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没有考虑他身边的亲人。说的不对确实是应该想着寺中的所有僧人啊。
而智清此时则趁着夜色,飞速赶往漾泉城。智清一路飞奔,终于在黎明时分赶到了漾泉城。
正好城门大开,智清进入城中,找到一处比较大的客栈,休息下来。
由于心中有事,智清没有睡踏实。刚到中午就醒了。他退房出了客栈,才发现这个客栈旁边是一所勾栏。
有很多花枝招展的女人在门帘里面向进来的达官贵人招手,又有许多云鬓乱飞的女人挑开门帘,将客人送走。智清不自觉的迈步进去,他想看个究竟。
“嗨,和尚,你也想进来开开荤啊。”一个尖嘴猴腮,满脸烂疮瘦如毛猴的人看着智清说。说完带头朝着智清笑了起来。
勾栏内的达官贵人,花枝招展的女人,迎来送往的老鸨…都在笑他,智清先是羞红了脸,后来有些恼羞成怒,心想,老子有的是钱,和尚、和尚咋啦,和尚照样吃肉、喝酒、找女人。
智清瞪着一直在嘲笑他的“瘦猴子”,一步一步向他走去,不由自主的慢慢抬起手臂,紧握拳头,想要运功要了这个“猴子”的命。
“怎么,和尚你还想要打我。”“瘦猴”斜着眼看向智清。
智清双眼冒火,突然他看见一个屁股肥大的女人走过来,说道:“和尚,你是来化缘的吧,跑到我们梨花院化缘,这就是你不对了,今天八月十五,老娘开恩,给你吃块月饼,拿着,快走吧。”
智清看着一只白白胖胖的手,递过来的月饼,呆住了,幸亏这个胖女人,要不然,我可能会打死这个“瘦猴子”。智清缓缓地垂下拳头,接过月饼,“口诵,阿弥陀佛。”转身走了。
八月十五这天晚上九点,千佛寺中的大部份和尚都在大殿中听元恒方丈讲话。
“…如今正是秋收的季节,今年的天气也如人愿,可以说是风调雨顺,但是寺中众僧,出外化缘,不仅没有化缘回来任何东西,相反有几个老弱的师父都死在了外面,各地节度使之间的战争,不仅将我们,也将天下苍生都拖向了死亡的边缘。家家析骨而炊,易子而食我们出家人对此也毫无办法,众僧听我一言,如果在外能逃一生,你就出去逃命去吧,如果到外面只有一死,那我们就一起在寺中共渡难关”大殿僧人窃窃私语,有的已经哭出声来,有的强忍悲痛,继续听方丈讲话。
“督院元津。”
“师兄。”“元津,明天起,你立即领人将各个殿中诸佛上的鎏金刮将下来,再将寺中值钱的珠宝金银器皿聚在一起,拿出去变卖,尽可能的多换回一些粮食。”
“是。”
“元解。”
“师兄。”
“从明日起,你多组织僧众,到山中采摘东西,放在库房,以备冬天之需。”
“是。”
“智德、智清。”
“在。方丈。”二人一听还有他俩急忙出列。
“智清,此次出去化缘,你能给寺中化回大豆,虽说不多,但是你小小年纪,也是不容易了。”
“方丈,我没有能做的更好。”智清激动地说。元恒点点头。又慈祥的看向智德。
智德有些惭愧地缩着脖子,低着头,“师傅我”
“智德,不用说了,为师都看在眼里,你拿回来的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是你从自己口中省下来的,不易啊。”
“明日起,你二人,一天从放生池中,请出一条鱼来,往生以后。清洗干净,在厨房里熬好,送到这次化缘回来,身体虚弱的师叔和师兄们吃。”
“是,方丈。”智清爽快地答应。
“方丈,我杀可以……吗。”智德为难的看向元恒。
元恒威严的看向他俩,之后向着大殿的众僧说道,去吧。
很快,冬天来了。山外世界的冬天冷,棋盘山里的冬天更冷,寺里众僧艰难度日,每天都有僧人死去。监院元正将它们火化后装骨坛埋在塔林。
一天,智清和智德像往常一样去放生池捞鱼。
“师弟,还有最后一条鱼。”说着,智德砸开冰层。一伸手,这条鲤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智德攥在手中。
“师兄,你的功夫见长啊。”
“师弟,只要肯下功夫,就能进步。”智德善意地笑着说。
“师兄,咱俩再去把这条鱼烤了吃吧。”
“阿弥陀佛,师弟”智德有些气恼了。
“师兄,我现在也很饿呀。”智清眉毛向上一挑,看着智德。
智德手抓着还在甩着尾巴的鲤鱼说道:“智清,中午,你把我的饭吃了吧。”
“阿弥陀佛,师兄不要往心里去,我只是一时吃念又起,请师兄原谅。这条鱼咱俩还是送给病着的师叔们吃吧。”智清装模作样地说。
“善哉,善哉。”智德心里想智清还和四年前一样,贪吃顽皮,但是心肠不坏。
当天晚上,苏南溪在柴房中饿的怎么也睡不着觉,两个月没有来月信了,他想他是不是怀上智清的孩子了。但是肚子一点也不显得大,她想大概是吃的很不好,孩子在肚子中也没有长的很好。
躺到半夜,苏南溪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突然特别想喝一点儿醋,她想厨房里没有什么吃的,倒是醋还有一些,不妨现在去喝一些,解解口中的馋虫。说着,拿起油灯出门悄悄走进厨房,在昏暗的油灯下,苏南溪找到醋,狠狠地喝了几大口。心满意足地拿着油灯回到柴房。
刚刚躺下,苏南溪感觉到肚子有些疼痛,最初有一些醋和着胃液向嘴中翻涌,蛰的嗓子一阵阵的疼,接着胃口火烧火燎的巨疼,像是有针在胃中乱扎,再后来苏南溪浑身冒着虚汗,豆粒大的汗珠又开始留了下来。
苏南溪在木床上翻滚着,使劲弯折,又使劲四肢乱蹬,她想大声喊,又怕元解师叔和几个小僧来了,她没有办法解释,说胃疼是因为她偷喝厨房里的醋造成的。
就在苏南溪在床上疼得来回翻滚,闭着眼睛伸胳膊蹬腿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伸手打翻了油灯,正好油灯掉在桌下,油洒在了干柴之上,桌下面一直到墙脚处都有许多的干柴,还有引火用的枯草,不一会儿,火就越来越大,越烧越旺,瞬间大火烧着了整个柴房。然后由柴房开始向别的地方蔓延。
苏南溪感觉到她的周围越来越热,手和脚都被什么烫着似的,她又闻见有烟的呛味,有木柴烧着的噼啪声,她突然睁开眼,看到房屋中的熊熊大火,她绝望的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此时,元恒方丈正在禅定,猛地听到一声惨叫,他立即运用百步隔空听音法,凝神一听,远处传来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他感到不好,立刻起身,几下跳出门外,向着火的方向看去。同时用内力大喊:“救火。”声音传遍寺中,僧人纷纷跑出来,衣衫不整的抄起木桶等各种工具,奔向着火的地方。
怎奈,现在是三九寒冬,寺中防火缸中的水,已经和缸冻在一起成了冰坨,天干地冻,北风呼啸,火借风势,已经在千佛寺中蔓延开来。
元恒看见元解浑身是火抱着苏南溪跑出来了。众人急忙上前拍打将元解身上的火扑灭。元恒方丈向四周看了看。说道:“赶紧撤往思过崖。”
天亮了,僧人们大都躲进洞窟之中,但是依然冷的瑟瑟发抖。几位院中元老,站在洞窟外面看着逐渐燃烧殆尽的千佛寺。
看着劫后千佛寺,元恒悲愤异常,“三百年的千佛寺毁在我的手中,我怎么和历代长老交代啊。”
其余几人看了一眼身后洞窟苏南溪在的第一洞窟方向,都没有说话。
元恒冷冷地说道:“不能怪那个女居士,这都是千佛寺的命运。”
“师兄,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元解问。
元恒直呆呆地望向远方,很久没有说话。
“师兄。”元解、元津、元正异口同声地喊。
“师弟,还能怎么办,我一定要重修千佛寺,即刻就走,出外化缘。”
“寺中僧众们他们该怎么办。”元解问。
“现在缺衣无食,上无片瓦可以容身,身无一个铜板可以救急,师弟你说咱们如何是好。”元恒又说道,“元解,方丈室里应该还有一些没有被火烧了的散碎银两,就留给你了,你在这里坚守寺庙。等我回来。”说完又看向元津、元正。“你二位留在这里亦无不可,至于其他人,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
“唉。”几人默然无语。
“元解,我这就走,一会儿你将我的意思,告知众人,寺中还留有什么,可以自行拿去。出山讨生活吧。”元恒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元解,千佛寺及众僧就有劳你了。”说完,元津、元正也大踏步地跟在元恒身后。隐在了晨光之中。
“元解师叔,方丈和监院、督院他们?”
元解看看大家没有说话。
之后,寺中僧人中,年轻一点儿的大都在火烧后的千佛寺捡拾一些值钱点的东西,然后三三两两的出山去了。有一些年老的僧人,在整个寒冬里,不断的死去。
智德问智清:“咱们两个也出去化缘去吧,走的远一点儿,希望能够多化回一点银钱,回来能重修千佛寺。”
“师兄,我不能走啊,我想照顾苏南溪。”
“苏南溪,有元解师叔他们几个照顾,不劳你费心了。”智德有些嘲讽地说。
“师兄,我知道你的意思,咱俩现在就去问苏南溪,你看他需不需要我帮助她。”
“我不去,我猜苏南溪肯定不想让你走。”智德有些懊恼地说。
“那要不然等苏南溪好彻底了,咱俩在出山化缘,还是你先去化缘。”智清将了智德一军。
“那我就先去吧,等我回来,再出去的时候,咱俩在一起走吧。”
“没问题,师兄,不过,你怎么老是想叫上我一起去化缘呢。”智清问道。
“我怕你丧失了出家人的本分。”智德说着,向苏南溪躺的第一窟方向看了看。
智清义正言辞地说:“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放心,下回我一定和你一同出山。”
智清想,我走了,万一留在洞窟中的和尚和我一样,无意中发现机关,那我的宝藏不就归别人所有了。不行,我绝对不能离开这里,我得看着它。
智德走后,思过崖的洞窟中留有元解师叔,智行师兄,还有三个十一二岁的小僧人,几个已经病入膏肓的老僧,元解师叔整日忙里忙外。
智清一直不理解,智行为什么不出山化缘,或者是还俗从千佛寺找点值钱的东西走掉。
苏南溪眼见的好起来了,智清有时和苏南溪说这话,有时就默默地坐在李苏南溪不远的地方。一天,苏南溪叫他:“智清,走近些说话。”他走到苏南溪面前,“智清,我这里。”苏南溪一指肚子说道:“有了咱俩的孩子。”她高兴地笑了。
智清有些吃惊伸手就要摸着苏南溪的肚子了,只听见洞窟外一声“吭”。智清吓得急忙缩回手。回头一看,是师兄智行。
智清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吭气,走到石像前假装看玄仁的面相。智行怒气冲冲地进来,在洞窟中转了一圈。转头笑着对苏南溪说:“苏南溪,你身体怎么样了?”
“大师兄,我很好,你看,我都能下地走了。”说着苏南溪坐起身,站了起来,微笑地看着智行。
“快坐下,苏南溪。不要着急下地,烧伤那么严重,能好起来,真是一个奇迹,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去。”
“谢谢,智行师兄,我一会儿和大家一起吧。”说着看向智清。
智清听智行说话后明白了,原来智行惦记着苏南溪呀,怪不得整日献殷勤,这个老家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时几个小和尚,又跑了进来,在洞窟中玩耍,其中一个还骑到玄仁石像的脖子上,他有些担心了。不行,我绝对不能让智行把苏南溪搞到手,得想办法把他弄走。这几个小家伙,也不能任他们在这里瞎跑。难保哪天会发现机关。
渐渐地一条计策在智清脑海里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