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羊列车·棺里世界（十七）
再次睁眼后，于乐发现自己好端端地站在地上，而脚底是结实的木纹地板。
而他只能看到自己所站着的方圆一米范围，其他地方则是黑压压的一片。
他伸出双手，自己手部边缘有些模糊。
这时，黑暗中突然出现两盏冒着绿光的灯笼，于乐的手在这颤抖的光线中几近透明。
他猛地打量起自己身体的其他地方，还好，除了手都是正常的。
于乐尝试着向前走了几步，那两个浮在两边的灯笼顺着空气的流动居然跟上了。
虽然有了光源，可见度还是没有提升太多。
厚重的靴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看来这个地方还挺空旷。
想着于乐便加快步伐，从一开始的走路变为跑步，再变为狂奔。
终于，他在前方看到了两根高耸的石柱，通体白色，暗纹华丽。
而石柱的中间好像有淡蓝色的涟漪，不断地扩散，却看不清源头在哪。
没有考虑太多，于乐就穿过石柱。
一时间，人群的吆喝声，脚步声，搬运声，甚至是潺潺的流水声，一股脑地涌进于乐的脑袋。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就好像是误入了某个底蕴丰厚的古代国都，檀香木横梁，错落有致的大小阁亭，宽敞的道路两边有不少商贩，各个摊位上商品琳琅满目，或形态各异，或惟妙惟肖。
要说唯一让人奇怪的，就是天空呈现宝石般富有光泽的蓝色，没有白云，也没有太阳，干净的像刚洗过一样。
先前那两个一直跟着的灯笼此时不知所踪。
于乐眼前来来往往的路人看到穿着奇装异服的外乡人，投来打探的目光，但是也没有过多在意，继续赶他们的路了。
这些人身穿布料针织缜密的长衫，大多色彩艳丽却不艳俗，即使是红配绿这堪称种灾难的颜色混搭，穿在他们身上却有种潇洒肆意的坦然和自信。
再反观于乐身上穿的，棕灰色的大棉袄子和大棉裤，松松垮垮的长筒登山靴，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剩头和手了。
确实挺奇怪的。
但是脱了就剩个裤衩了，更奇怪。
于乐只好顶着众人怪异的眼光走进人群里。
不，严格来说，他眼前的并不全是人类。
因为在于乐路过一个摊位时，有一个蹲下的少年正摇晃着他屁股后面毛茸茸的大尾巴。
兽人啊……不得不说，于乐的接受能力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秉持入乡随俗的原则，于乐决定先换身衣服。
“爱云裳”，这看着就像买衣服的店，于乐走了进去。
进入店铺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另一道门。
在那道门和他刚刚穿过的门之间，是一处很宽阔的中空院子。
院子左侧种满了随风摇曳的青竹，右侧的正中间打了个台子，台子四个角分别矗立着四根粗壮的红木柱子，柱子上还点缀着金色的祥云图案。
他刚刚穿过的那道门其实很高，与里面建筑的二层阁楼搭起了错落有致的空中过道，有些过道上还修建了雅致的亭子，亭子的飞檐上却挂着血红的灯笼。
于乐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建筑看着……
就像卖的东西很贵的样子。
于乐推开第二扇门，里面分布合理地摆了好几张桌子，居然是个吃饭的地方。
可是空荡荡的，像是还没营业。
“诶，这位爷，有何吩咐。”肩膀上搭着一条白色布的瘦削男子上来搭话，对于乐笑得一脸谄媚。
“有衣服卖吗？”
小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眼珠咕噜转了一圈，立马明白了于乐的意思：“爷是想要衣裳吧，有的，包间休息，热水免费。”
“不用，我只想买衣服。”
小二听完觉得很奇怪，笑容收起一半，上下打量起于乐，刚瞧出点端倪，就被一声瓦片破碎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臭狐狸，又来偷酒喝！”他顾不上于乐，撒腿就往酒窖跑。
于乐看着空荡荡的大堂，突然想到就算是买他也没这边的钱啊。
然后他看到了挂在窗边的店小二的衣服。
在原本的世界里，他上完了九年义务教育，高低算个读书人。
于乐拿起小二的布衫就往外跑。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第一次心虚的于乐怕被逮到，飞快地钻进一个巷子里，无师自通就将衣服换好并穿戴整齐了。
虽然在这里他感受不到外界的冷热，但好歹换身行头行动是方便了不少。
他将厚重的棉衣丢在了一边，嘴里叼了根顺手拔下来的草，走出了巷子。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在于乐头顶上方响起。
于乐抬起头，看到空中横架的桥梁上，有一位少年正坐在栏杆上，低着头看着于乐。
他穿着宽松的齐膝盖的裤子，一条腿横在栏杆，一条腿屈膝，手撑在膝盖上，在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坛酒。
少年脖子上挂着一条尖牙串成的项链，头上有一对尖尖的白色耳朵，时不时地动两下。
“刚刚我们好配合啊，兄弟。”
于乐：“什么配合？”
少年：“声东击西啊，你偷他衣服，我偷他酒，实在乐哉。”
于乐：“……”看对方这着装，肆意张扬，桀骜不羁，也挺特殊。
“我叫银隧。”银隧仰起头，灌下了最后一点酒，然后向后一丢，酒坛被撞得稀碎，“这家店的酒越来越寡淡了，没劲。”
然后银隧直接从四米高的空中跳了下来，动作轻盈地落地：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人类吧。”
于乐有些莫名的点头。
银隧突然大笑：“哈哈哈哈，有趣，第一次见到活着的人类。”
于乐不知自己此刻该不该跑。
“我跟你讲哦，小腿最好吃了，肉质紧实，味道醇香，又有嚼劲。”
银隧半睁开斜长的桃花眼，意味不明地盯着于乐看。
于乐有些无语，怎么了呢，是被害怕腌入味的人类尝起来更香吗，一个个的，都爱吓人。还是说他们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kpi要完成？
“你不害怕？”
于乐抿抿嘴，表情阴阳起来了：“啊……我好害怕啊……”
银隧：“……”
“咯咯咯。”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如涓涓细流舒缓动听，“银隧，你又调皮了。”
于乐转过身，这才看到不知何时，一架由八人抬着的巨大步辇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的身后。
红幔妙姿影影绰绰间，一股沁人的香味悠悠飘来，似花香，清淡过后又夹杂着几丝腻人的香甜。
一只纤纤玉手动作优雅地掀开帘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