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羊列车·神兽阿狗（四）
于乐的手指随着话音落下指向一处昏暗的角落。
见蛰伏被识破，浣兽低吼一声，露出阴森森的獠牙。
“那里有东西。”于乐眼疾手快，抛出斩骨刀，切下放在桌子上的烛台，将烛火抛向了那边的角落。
橘色的火光一闪而过，恰好照出了野兽的全貌。
这是一头全身覆盖着坚硬皮毛的青兽，四爪锋利，牢牢地陷入地面，这才稳住身形虎视眈眈地看着四人。
古安澜看着于乐看似耍酷实则献宝的动作有些头疼：“于乐兄，你为什么不直接用刀砍它？”现在好了，不仅唯一的武器没有了，看着对方通红的眼睛以及蓄势待发的紧绷身体，还激怒它了。
于乐点点头：“安澜兄说得有道理。”
古安澜假笑，心累。
于乐转身一看，邵家兄妹不知所踪。
就在余光一扫而过的时候，于乐看到了缩回被子里躺在地上的邵阳和邵霞。
啊？莫非被子才是这两人的本体？
察觉到在看自己，邵阳和邵霞一条胳膊伸出被子，齐齐举了个大拇指，又重新缩了回去。
古安澜聚精会神地召唤出书：“发什么呆，干架了。”
古安澜看着一动不动的于乐，着急道：“干啥呢，还不快召唤出你的武器。”每个身份都有自己独特的战斗武器，正好让他见识见识于乐的是什么。
于乐一脸认真地说：“不用召唤，我的武器就是一张嘴。”
古安澜：“？”
在古安澜极致的不理解下，于乐开口了：“仁爱万物，感化众生，万德无量，方可大彻大悟，脱胎换骨，立地成佛。”
浣兽不耐烦地掏掏耳朵。
于乐思考道，看来这位朋友并不信仰神圣的东方美学。
“伟大的救世主曾经说过……”然而这次，浣兽耐心耗尽，已经不想听于乐放……说话了，猛地扑过来。
它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板便撕裂一处。
古安澜早该知道的，于乐就是个不靠谱的。
他强迫自己聚精会神迅速翻找此物的信息。
“你在干什么？”于乐好奇地问。
“找它的弱点啊。”
于乐：“你的武器似乎没有攻击力，能行吗？”
古安澜：“……”好的，他大意了。
在以往的副本中，他是个索引信息的角色，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但这次队友个个不靠谱，他引以为傲的能力全部作废了。
于乐看到古安澜骤变的脸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很有可能伤害到了他的自尊心。
于乐淡定地对冲刺过来的浣兽说：“你先等一下哦，我们这边还没有找到你的弱点。”
听得懂人类话的浣兽险些一个趔趄，速度更快了。
瞧不起谁啊这是，它堂堂a级兽，怎么会……
然而，于乐举起左手，看上去轻轻松松就抵住了浣兽的攻击。
好吧，严格来说，并不是轻轻松松。
因为于乐在一瞬间能够听到左手所有骨头尽数断裂的声音。
没见过这架势的浣兽还真被于乐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唬住了，僵在了原地。
于乐：“即使我们来自不同的种族，能够遇到，便是一种缘分。我们应该很好相处，相互帮助。你看，你伤害的那些人类多无辜啊，他们也是一条生命，对不对？”
于乐微笑着看向浣兽的眼睛，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浣兽僵硬地点头，它还沉浸在自己被轻松拦下的震惊里，以至于于乐在碎碎念念说些啥它完全听不进去。只是听完最后一句话机械地点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古安澜终于翻到了有关浣兽的记载。
它的弱点，就在脚底！
古安澜：“它的平衡能力不太好，把地板上那些黏糊糊的液体去除了，它就站不稳了。”
古安澜瞳孔正经：“你在干什么！”
他一兴奋地转头，就看到于乐蹲在地上，手持不知从哪儿拿的大剪刀，准备给浣兽剪狭长且坚硬的爪子。
于乐头也不抬地说：“你找得太慢了，我先给它修一修脚指甲，太长了不好走。”
古安澜太阳穴青筋暴起：“浣兽就是因为爪子太长才平衡力不行，你这给它剪了它不就没弱点了吗。况且……”
古安澜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若真有那么容易，浣兽早就自己磨掉了。额……”
他还没说完，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多余的脚指甲真被于乐剪下来了。
而浣兽此时微昂起头，享受着眯起眼睛，喉咙处发出低吼声。
“乖了乖了，不要乱动。”于乐空出一只手，敷衍地挠了两下浣兽毛茸茸的下巴，继续低下头剪。
见到这副惊世骇俗的景象，古安澜不知该说些什么，他默默地收起书，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向残破的天花板感慨道：人生呐……
不一会儿，于乐三下五除二将浣兽多余的脚指甲全剪了。
浣兽开心地在原地转了几个圈。
由于体型巨大，蛮横的身体将案板上几处不知名生肉都给撞掉了，货架也被撞得东倒西歪。
在小休息室的厨师听到旁边传来的动静，笑得嘴巴裂到了耳后根，真好，一会儿又有更新鲜的食材了呢。
“别吵，坐好。”于乐发出简短的指令，浣兽立刻停止动作，毕恭毕敬地蹲坐在地上，卷曲的尾巴此时竖朝上，不停地摇摆着，就差吐舌头了。
见危险已除，邵阳和邵霞干脆利落地收起被褥，走到于乐身边，在于乐看过去的时候又竖起了大拇指。
然而，于乐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走到浣兽的后方，伸出手掀开它尾巴上端根部纤长的毛，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还在不停地向外淌着血。
浣兽转过脑袋，用湿漉漉的鼻子隔着一段距离蹭了蹭于乐的脸，表示别担心。
于乐皱着眉，摸了摸身上，发现还有先前用1积分兑换的止血散。
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好歹聊胜于无。
于乐将止血散洒在浣兽的伤口上，又取下脖子上围着的布，紧紧扎住了浣兽尾巴根部，在上方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于乐摸了摸凑过来的大脑袋，“以后记得要吃素。”
浣兽低吼一声，点头。
古安澜想到之前在书上看到的隶属于a级兽的浣兽就这出息，一时间不知该怀疑是自己的书出了错还是这头兽被关傻了。不管怎么样，都不太可能是于乐这顿嘴炮起了作用吧？
“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必须赶快做任务了。”
古安澜轻咳一声，将众人带回正事上。
“问题是，我们依旧不知道要将肉块剁成多大。”
于乐思考了会儿：“确实。”
他打量了下这间储藏室的格局，黑压压的密不透风，只有微弱的烛光摇曳着。
四周都是铁皮，抬头看屋顶，还能看到每隔一段距离就吊着一个笼子。
再看看趴在一旁的地上吹着自己鼻梁上毛玩的浣兽，于乐倒是觉得其实这就是一间牢笼，用来关押浣兽的。
而这里的“食材”在厨师眼里，是高级的，需要施舍给他们的，所以绝对不是为他们准备的。
于是于乐决定：“切成厨师嘴巴大小。”
古安澜：“？”他有些不解。
“反正浣兽会配合我们的，你说对吧，阿狗？”
不明所以的浣兽歪过头：“？”阿狗是谁？
知道任务该如何进行下去后，邵阳和邵霞自觉地坐在一旁，两双眼睛齐齐盯着于乐和古安澜二人。
古安澜：“你们不一起干活吗？”
邵阳和邵霞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不。”
紧接着又说：“我们有钱。”
古安澜：“……那你们跟着我们进来干什么？”
邵阳和邵霞相视一笑：“好玩。”
古安澜：“……”好的，没一个正常人，除了他自己。
于乐和古安澜马不停蹄地剁着。
每剁一下，生硬的恶臭味就多溢出一分，鼻子乃至整个脑壳都要受到一次刺激。
随着手上的动作愈发熟练，有个荒唐的念头在古安澜脑袋里响起：好像剁人也没什么不同。
古安澜连忙摇头，想将这透露着诡异的不切实际想法甩出去，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略斜过脑袋，用余光看着旁边认真干活的于乐。
由于室内密不透风的闷热，于乐鼻尖上沁出一些细小的汗珠。
像他这种直愣愣的性格，应该不会滋生这样阴暗的想法吧，古安澜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然而下一秒，古安澜的嘴角就僵住了：“啊！”
他惊呼一声，因为他看到于乐挥动刀的时候不小心连同左手拇指一同切下来了。
“你……你没事吧……？”古安澜看着于乐并未改变的表情，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地问道。
“没事啊。”于乐一脸无所谓地拿起那截断指，随手一丢，丢给了趴在一旁的浣兽，“喏，给你吃，新鲜的。”
明明是一头野兽，却能让人从它的表情看出它的大吃一惊和惶恐。
随后，浣兽嗅了嗅，随后鼻孔喷出两道长长的气息，一脸嫌弃地扭过头，表示不吃。
“好吧。”于乐无奈撇撇嘴，又走过去捡起来按回了自己的手上。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让古安澜头皮发麻：“你……还是人类吗……？”
“哦。”于乐转过身去对古安澜说，“没事，这条手臂是假的。”
古安澜：“？”
于乐：“我先前用三千积分换的。过一段时间会自动修复。”虽然只限定于这次副本。
古安澜：“那你原来的手臂呢？”
于乐：“被我折断了啊。”
古安澜：“为什么？”
于乐：“想看看到底要受多大的伤它才会痛到承受不了。”
游戏里面都是假肢，但是回到休息空间便是他的本体了，且游戏内受到的伤害它也会受到相应的影响。
于乐双眸亮晶晶的：“如果积分富足，我想把我全身上下都换一遍，这样我岂不是无敌了？”只不过随着换取身体部位的增加，收取的积分数量也会成倍增加。
古安澜微笑，他有种预感，于乐绝对能够说到做到，不是在开玩笑。
他默默转过身面对着案板，重新开始工作。
古安澜内心不断流泪：我果然还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
厨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摸着大腹便便的肚子乐呵呵地走过来。
然而，预想中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出现，他见到众人其乐融融的氛围后笑容立马垮了下来。
他怀揣着满腔愤懑来到他们面前，伸出肥大的手验了验菜：
“不，这不是‘合口’的大小，葛其其良大人并不满意。”厨师眼冒贼光。他早就不想让这群人好过，若是切得太大，就说不合自己的口，若切得太小，就说不合浣兽的口，总之不会轻易让他们过关的。
于乐：“你非它，怎知不合？”
厨师一脸得意地张开口：“这一看就太小了，当然……”不合。
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于乐朝一旁的浣兽使了个眼色，浣兽立马抿起嘴，再向中间缩。
于乐：“你看，这不就合了吗。”
厨师：“……？”
什么情况，他奉若神明来供奉的高傲神兽居然配合起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了。
还未等厨师开口，于乐伸出手，掌心朝上，递到厨师面前，又抖了一抖，表示赶紧给钱。
在规则的驱使下，即使再不情愿，厨师还是将手伸进了油腻腻的口袋，掏出两枚钢镚丢给于乐。
钢镚正面印着“20”，背面印着彼岸花的图案。
于乐接过放在手心掂量了下：“少是少了点。”
他将其中一枚丢给古安澜：“有总比没有好。”
于乐：“还有半个小时不到，赶紧在六点前用餐吧。”
众人这次察觉到饥肠辘辘的肚子，在连续长时间的高强度神经紧绷下，饥饿感像潮水般源源不断地袭来。
他们准备离开储藏室向外的餐厅走过去。
不过，在离开前，于乐顺走了屋子里所有的有杀伤力的工具，比如说剪刀、砍骨刀等。
“这些东西太危险了，好孩子碰到万一伤着了可不好，我先替你们保管咯。”
说完，于乐摸了摸浣兽的头后潇洒离去。
倒不是厨师不敢制止，是因为这头浣兽不知为何行动灵活度得到了质一般的提升，在一旁蓄势待发，仿佛只要他一动就扑上来。
于是，厨师只能愤愤地眼睁睁看着这群人离开。
随着储藏室的门关上，里面隐约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