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羊列车·旅途开始（一）
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于乐在一阵摇摇晃晃中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铁框和木板搭成的上铺，而自己正躺在一张十分僵硬的床上。
他掀开被子，床与床之间有一张有些年代的木桌，桌子边缘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摩擦过，一些或长或短的木刺裸露在空气中。
“你好。”一道冷静的声音响起。
于乐的对面已经坐着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蓝发男子，他正低着头认真地看着一本书。
听到于乐这边的动静后并没有抬头，而是打了声招呼。
“你好。”于乐礼貌地回应。
他的余光若有若无地瞥了眼男子正在看的书，发现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并不是自己熟悉的。
右手边是窗户，而窗外漆黑一片，偶尔能够看到一闪而过的树木轮廓。
整个车厢很安静，能够听到有节奏的车厢与车厢之间由于晃动而发出的老化机械摩擦声，幽长的“吱呀”声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散架的错觉。
于乐刚想走下去看看，却被男子制止：“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于乐停下了动作，看向男子。
男子合上书，右手拇指和食指将眼睛托往上推了推，揉着山根，闭着眼睛眉毛微皱：“手机里已经发送过规则了，你可以看一下。”
于乐：“我没有手机。”
男子停下动作，睁开眼睛看向于乐：“手机被抢了？”
按道理手机这种贴身物品归属者只有本人，除了特殊职业，否则不可能会被抢。
于乐耸肩：“没用过手机。”
他不喜欢将自己的信息储存到随时能变成自己威胁的小铁块中，自己的联系人少之又少，传统的呼叫机就已经足够。
古安澜：“……”突然心里有种负罪感，看来这小伙子的日子过得比较拮据。
古安澜：“那先前广播里的规则播报呢，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在睡觉。”
那种阴森的语调伴随刺耳的杂音，不会真的有人能睡着吧。
于乐：“是的，我确实在睡觉。”
古安澜：“……”要不是他们对面上下铺四个人是一个队伍，他并不想搭理任何人。
规则其中一条：无论何时，被子中是绝对安全的。
他们当中两个人立刻选择一直蒙在被褥中不出来，古安澜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稍微有点血性，敢下来走走的，没想到原来是因为脑子不太正常。
“我叫于乐，于是的于，快乐的乐。”谈话间，于乐也意识到对面和自己的上铺都有人躺着，并且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古安澜。”古安澜低下头，将手从硬壳书面上划过，桌面的书便消失了。
随后，古安澜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看向于乐：“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在这次副本中，你是我的队友，所以还是告诉你规则吧。”
“多谢。”于乐坐好准备听古安澜说了。
古安澜张开嘴，表情严肃地缓缓介绍起来。
聚精会神听着的于乐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听不懂。
那些陌生的音调像苍蝇般“嗡嗡嗡”地在自己耳边徘徊。
突然，古安澜皱着眉拍了下桌子：“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这种危急关头还不当回事，古安澜莫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不大的拍桌声在空旷的车厢中却尤为明显。
“我……”于乐刚想解释，列车突然出现剧烈的摇晃，于乐和古安澜赶紧抓住桌子的边缘，却还是架不住被撞得东倒西歪。
而于乐的手掌在摩擦不够的情况下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广播中冰冷的女声响起：“各位乘客请注意，前方出现巨大雾气，气温骤降，请盖好被子，做好保暖工作。女性乘务员会提供温暖的热水袋，供各位乘客取暖。注意，本次列车没有男性乘务员，注意，没有男性乘务员。如果看到，请不要接受经过男性乘务员手的任何物品。”
随着女声话音刚落，车也停止了晃动。
但古安澜担忧的神情却并没有消失：“你最好马上去卫生间，规则规定夜晚时乘客的身上不能沾染上红色液体，即使是自己的也不行。沾上必须马上用水冲掉。”
于乐听完点点头，立即起身去卫生间。
看来只有自己遇到的“规则”才能被自己听到。
在于乐匆忙离开时，古安澜还在身后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可惜一是于乐走得太快，二是于乐尚未遇到，仍旧听不清。
来到车厢连接处的洗手间，此时门被紧关，中央显示着红色的“有人”字样。
于乐手掌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出血，这一路走来，不小心滴了几滴在地上，有些座位上的人见状神情大变。
虽然没有明目张胆地注视，但是那种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视线让于乐无法忽视。
“你好，可以麻烦快一点吗？”于乐敲了敲门，对里面的人说道。
“啊！”回应他的是一道尖锐的女声，随着高跟鞋慌乱地踩在地上越来越近的声音，卫生间门被一把打开。
一位黑色大波浪，面容精致的女子惊慌失措地冲了出来，于乐没来得及避让就被撞了个满怀。
女子抬头一看是位长相非凡的男子，立马哭得梨花带雨，浓浓的鼻音中带着哭腔：“救命啊，里面有鬼，里面有鬼！”
看着紧紧抱着自己腰的女子，于乐身体僵硬，却还是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推开：“女士，你先冷静一下。”
一直以自己凹凸有致身材引以为傲的女子第一次被推开，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一时间都忘记了哭泣。
泪眼婆娑中，于乐一脸坚毅：“稍等，我需要进去处理一下伤口。”
女子一听，抽气太过，愣在原地打了个嗝：啥情况？
还未反应过来，于乐已经走了进去。
强装震惊的于乐默默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说一点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这外面显示的是男厕所，就凭刚刚那女子冰冷且滑腻到极点的皮肤，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类吧。
他的手腕处一直绑着一把弯刃，之所以没有反击，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是“圣父”啊，一想到一会儿出去还要假模假样地安慰就头疼。
于乐拧开水龙头，水声“哗哗”地冲击着白得晃眼的瓷砖。
于乐将受伤的手递过去。
寒冷刺骨的水流沿着手掌向下滑去，伤口在水的刺激下迅速恶化，虽然止住了血，但是伤口并没有得到治愈。
好在这水够凉，冲久了倒也没那么痛了。
不一会儿，于乐关掉水，甩了甩肿胀的手。
当一抬头，一阵白光在脑海中闪过。
来这里之前古安澜快速说的一句话迅速变得清晰起来：“不要看卫生间的镜子，不要看卫生间的窗外。”
千钧一发之际，于乐连忙低下头，被擦得洁白锃亮的瓷砖上隐约倒映出他慌张的神情。
突然，于乐瞳孔骤缩，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保持这个姿势不敢动的他感到脖子有股突如其来的僵硬感。
因为，他在水池的倒影中，看到了身后的窗户。
一抹猩红从窗外一闪而过。
与灯火通明的卫生间相对应的，是窗外那股宛如能将一切吞噬的黑暗。
而那抹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靠近，窗外传来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和压断干枯树枝的声音。
这就很奇怪，车厢在晃动，列车应该在前进才对，这种矛盾的，只有列车与地面相对静止的状态下才能造成的声音让于乐汗毛直立。
于乐的大脑飞快运转，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突然，想到什么的于乐捏住嗓子轻咳两声，然后用尖锐的声音大喊一声：“啊！”
与先前那位女子在里面喊的声音如出一辙。
窗外的不知名生物显然被这猝不及防的事件弄得不知所措，一时间停止了动作。
反观于乐这边，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学之前那位女子的话：“救命啊，里面有鬼！里面有鬼！”
语气之急促，音调之回转，意境之恐惧，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以为他背后有鬼在追呢。
就是吧，于乐这个不急不慢走过去打开反锁的门，并且出去后还不忘带上的态度，是不是太不给他们这些“鬼”面子了？
好歹装一下不是？
不过此时的于乐倒是心情不错，因为刚刚他的账户显示到账一千积分。
看来破解一个小线索就能获得积分奖励。
于乐在原路返回的途中，看到了坐在椅子上，但似乎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无法动弹的女子，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明明只要再多抱一会儿，这副鲜嫩的躯体就能成为她的盘中餐了。
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竟然被这毛头小子发现了线索。
于乐转过头，对女子报以温暖的微笑：“多谢这位女士。”
那女子一听，表情更加狰狞，咬着牙浑身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向于乐。
但是于乐却一点也不害怕。
他赌赢了，所谓的“规则”，是凌驾所有事物之上的，也就是说无论是谁都必须要强制被接受。
从他听到古安澜告知的规则后看到瓷砖上的窗户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所谓的卫生间根本就是个陷阱。
窗户正对着门，如果是低头走进去，洗手的话会在洗手池看到。而他看到窗户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在走去马桶的途中，果然在地砖上看到倒映出的窗户。
那么他唯一涵盖生存希望的方法，那便是效仿之前安全出来的女子。
猜对了更好，若是猜不对。
于乐眼中划过一丝与温和长相不符的阴鸾。
这“圣父”，不当也罢，对自己身体会造成相应的伤害？那就来吧。再痛能有小时候哥哥训练自己的耐力时痛苦？
要是不小心死了？
于乐苦笑一声，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脑袋昏昏沉沉的于乐回到一开始的卧铺，发现古安澜已经躺下。
而两位上铺所谓的队友，没有下来过的任何痕迹，看来他们是铁了心想苟到最后了。
规则十：午夜过后请尽快回到被子里睡觉，乘务员很礼貌，但是不是很有耐心，请尽量不要发出动静，否则后果自负。
很可惜，在于乐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已经过了午夜。
而古安澜给于乐留下的字条被巡逻的乘务员当做垃圾清理掉了。
古安澜本来打算在乘务员走后重新留张字条，可是每当他有下床的意图，乘务员都会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脸瘆人的目光看着他，古安澜只要继续假装睡觉。
在听到于乐回来的动静后，古安澜在心底悄悄替他捏了一把汗，祈祷于乐感觉上床睡觉，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可惜，事与愿违，一位男性乘务员推着一辆餐车出现在他们面前。
未等于乐说话，乘务员从餐车最上面一层取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递到于乐面前。
“喝。”就像是刚刚学会说话那样，男性乘务员的发音模糊不清，但是将碗递到于乐面前这股不容拒绝的气势，于乐大抵能猜到对方是想让他喝的。
规则十一：男性乘务员主动给的东西一定要拒绝。
规则十二：拒绝乘务员要给的东西后，乘务员会非常生气，后果自负。
这两条规则背地里暗示着遇到男性乘务员将面临着必死的局面。
当然，这些规则于乐依然不知道。
紧闭双眼，留心动静的古安澜在心底默念：不要拒绝，不要拒绝。
他非常礼貌地说了句：“谢谢，我自己拿。”
说完于乐自觉地走向前，上下扫视了两遍餐车，最后在第二排拿了个干瘪瘪的面包：“我吃这个就行。”
端着白花花，上面还飘着一层厚厚油脂的汤的乘务员被于乐这操作搞不会了。
他非常地想发怒，但是又找不到缺口。
于乐没有拒绝自己的东西，因为他自己拿了。又因为是他自己拿的，就没有违反大规则“不要接受经过男性乘务员手的任何物品”。
乘务员尝试到了莫大的憋屈，推着餐车走了。
“叮”又到账一千积分。
于乐感到疑惑，自己没干什么吧？
“赶紧上床，将身体埋在被子里。”古安澜见状连忙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声说道。
于乐递了个感激的眼神，迅速上床盖好被子。
那块干瘪瘪的面包还被他攥在手中，因为他不确定放下之后会不会存在安全隐患。
狭小拥挤又温暖的空间中，变质面包酸涩的味道开始发酵，直冲于乐脑门。
就在这时，短促有力的敲打声从于乐床底下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