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度争执
于是只是兀自低头侧目，穆青岚想着只要忽略就好了，只要让那些话左耳进右耳出，就一定不会太过悲伤，只要心平气和的交流，就一定……不会心痛。
“我们出去的时候温度还挺高的，我也没想到晚上会下降这么多，而且穆绮霖早就不是幼儿园小孩儿了，她自己能感知到气温，就不会自己多穿点吗？想玩到这么晚才回来也是她的想法，少只逮着我一个人骂了。”
说出这番话前，穆青岚原以为自己把情绪控制得还好，但话音中隐隐带有的哽咽还是无法隐藏。这让她觉得抵触又窘迫，该死的泪失禁。
每次到这种对峙的场面，试图辩解都好像为母亲的怒火更加上一层热油，烧得人难以忍受，而且她今日似乎急需情绪宣泄口，看起来更加暴躁。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带有五指痕迹的红印清晰印在被打偏了的脸上。穆青岚瞳孔微微颤抖，眼泪不争气的顷刻间决堤涌出。疼痛是其次，主要是屈辱。
“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翅膀硬了是吧，敢跟你妈我顶嘴？让你照顾你妹怎么了？大的让小的天经地义！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冷血了，就你这种没有家庭责任感的人我都不敢指望你养我老！”
穆青岚侧歪着的面庞如同被无形针刺定格住，感觉连骨头都开始僵硬，她在缓缓回头的时候与站在母亲身后的穆绮霖对上视线，后者沉默着则迅速移开目光。又来了，又在装鹌鹑，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穆绮霖在这种时候就会装死，不出意外的话，待会儿吵完架后，她又会做出一副听话女儿的模样去母亲身边讨巧卖乖——每次、都是这样！
穆青岚恶狠狠地猛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瞪着面前这两个人，透过眼前氤氲的雾气泪珠，眼底浓郁到宛如要化为实质的愤怒蔓延开来。
“你现在又要装死！？一到这种时候你就什么都不说只在旁边看着吗！”她低吼着，视线越过母亲盯着穆绮霖的脸，声音都变得嘶哑。
而穆绮霖只是瑟缩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就又安安静静的站在那边了，还是什么话都不说。
穆青岚看着眼前这个白日里还与自己亲昵非常的妹妹，气极时有种空前的厌恶感油然而生，往日被短暂隐匿起来的仇恨情绪又隐隐作祟，只恨得牙根痒痒。
“穆青岚，你少吓唬绮霖！”母亲上前一步挡在妹妹面前，也隔绝住穆青岚如同淬了毒一般的锐利视线，厉声呵斥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恶毒的女儿，你连你妹妹一半儿都比不上！”
“我恶毒？”穆青岚低头的一瞬间让眼泪落下，她舌尖活动着，顶了下被打到发麻的口腔颊部，歪着头笑起来，“那你可得把她看好咯，指不定今晚睡觉的时候我就手起刀落把她杀了。”
穆青岚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她人平日里性子软得很，却总会在愤怒的时候失去理智，经常会做出不恰当的挑衅行为，言简意赅就是口不择言。
虽然不是很大的问题，但偶尔会给她带来一些麻烦，比如现在在撂下这句狠话之后，惊惧交加的母亲当然不会就此放过她，又叫来了本在看电视的继父，这场三人的争执与父母单方面的施暴过了很久才停歇。
所以最后当她反锁房门，窝在一片漆黑的房间中时，已经是身心俱疲，脸上和身上都痛得要死，眼泪几乎都要流干了，只感觉哭到力竭时头昏脑胀，连手脚都是发麻难以活动的。
说出来很难为情，不过她确实是个很爱哭的孩子，和所强撑出来的坚强不一样，穆青岚是个格外脆弱的人，这点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
这类闹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次上演，过程与结果都相差不大，而无论多少次，穆青岚都学不会低头弯腰，也无法让自己的心适应悲痛。
她屈膝抱腿蹲坐在床边，只感觉耳边一片嗡鸣声，除此之外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令人不快的声音，来自一墙之隔的客厅。
“妈妈……别生气……做得不好……我不知道……我帮……”
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小，听不真切，只听得几个支离破碎的判断，却明显能让人听出它出自谁之口。
穆青岚原本扎的高马尾在经过刚才的殴打后变得蓬乱，她干脆一把扯下发圈，任由长发散落垂地，将侧脸上的红肿也遮掩了去。
此时屋外却有谁想推门进来，被门锁挡住后响起了敲门声，不轻不重的。
母亲不会敲门，继父也不会来这个房间，只有可能是穆绮霖。
穆青岚阖眸深呼了一口气，将大哭后的抽泣也硬生生压下去，起身走到门前，对着有一墙之隔的穆绮霖低沉开口。
“滚。”
屋外之人敲门的动作停了一瞬，半晌后响起说话的声音：“到点睡觉了，那也算是我的房间。”
“去她屋睡。”穆青岚不容置喙。
……
门外好像时间被冻结住一般诡异的沉默了很久，然后传来了逐渐离去的脚步声，便再度恢复寂静。
穆青岚躺回床上，感觉用力呼吸时肋骨都在隐隐作痛，这也是难免的吧——毕竟被狠狠的打了一顿，不过应该没骨折就是了。
她缓缓抬手，轻放在心口处，感觉五脏六腑都难受得要吐出来了。
太愚蠢了、太愚蠢了。
那时被平和的假象冲昏头脑的她，居然有一瞬间真的想跟穆绮霖和解，全然忘了她们两个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端，还对那个白痴和颜悦色过。
怎么可能会友好相处，真是，太愚蠢了。
而另一边，好不容易说服了父母想跟他们一起睡的穆绮霖爬上了床，在两人中间的地方躺下。
刚刚妈妈跟姐姐大吵一架，还动了手……虽然很害怕吵架，但是争吵过后的妈妈，只要上去以旁人的角度说几句好话，讨个巧卖个乖，就能让妈妈记她的好，不自觉的跟姐姐对比……
至于姐姐——
穆绮霖刚闭上的眼底突然浮现出了穆青岚的模样，如此绝望、眼含热泪又恨恨的瞪着她，厉声质问她为什么一言不发。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心底喃喃自语。
唉…姐姐，我要说些什么呢，不想掺一脚妈妈的怒火，也不能让她觉得我不识好歹，不想……因为你，而拂了她的面子，毕竟、我完全能依靠的人，就只有妈妈了。
刚刚她跟妈妈说姐姐不让自己去那边睡觉的时候，妈妈还又发了火想去找姐姐麻烦，还是她再三阻拦才劝下来的……这样也算扯平了吧，算帮了姐姐个忙。
迷迷糊糊间，她被褥下的手指，缓慢又悄悄地勾上了身边母亲的臂膀，感受着妈妈温热的体温，均匀的呼吸，穆绮霖心满意足地闭上双眼，侧躺着背对父亲面对母亲。就像幼时那般，安心蜷缩在她身边闭上眼睛了。
虽然这样很狡猾，但只有自己被妈妈偏爱着的感觉真的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