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直到你不想再玩下去为止

    “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呢。”穆青岚双手反枕脑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穆绮霖气结嚷嚷起来之前，就先一步顺着人流往出口走，“快点走吧，我们差不多该回家了。”

    “真是的——我还不想回家，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玩玩吧？听说附近有一个很漂亮的公园喔！”

    穆绮霖虽然没有停下跟上去的脚步，但还是撇着嘴絮絮叨叨，在姐姐的身边两侧晃来晃去。

    穿过来时长长的走廊，站在水族馆出口处，猝不及防被耀眼的太阳光晃了下神，穆青岚才恍然发觉已过正午，正当她犹豫是回家吃饭还是在外面吃时，穆绮霖就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立刻提议：“我们在外面吃午饭吧姐姐！中国有句古话说得好啊——”

    “来都来了？”

    穆青岚瞥了她一眼，眼看着这家伙点头如捣蒜，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吃完饭后是不是得再顺便逛一下午，毕竟来都来了？”

    “可不是嘛！姐姐你真是……太是那个了。”穆绮霖双手竖大拇指，做出一副“女王你好痞”的模样。

    穆青岚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而后又迅速反应过来恢复表情管理，又做出淡漠的样子，指了指不远处的胖仔米线店，意思是午饭在那吃。

    “好耶！”

    面对面坐在餐桌前的时候，穆青岚本想食不言，安静吃完自己的午饭，但架不住面前那个不知为何如此话痨的妹妹，她一直在谈天说地想到什么说什么，即便不予理会、她也只是会不轻不重抱怨两句姐姐好冷漠，又神经大条地继续开始新的话题，搞得穆青岚都有些怀疑自己了，是她的态度还不够冷吗？

    缓缓嚼着嘴里的米线，穆青岚略显郁闷的托腮盯着穆绮霖看，那个孩子……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营养失衡而看起来有点浅褐色的发尾，搭落在细瘦的肩膀上，那双深色的瞳仁，正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以及她那张即便是吃饭都堵不上的嘴，现如今正笑意盈盈一开一合着说些什么。

    其实完全没在听。

    心不在焉地移开目光不去看对面的人，穆青岚却倏忽惊觉，近期似乎开始逐渐接纳这个妹妹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压不下去，她立刻开始仔细回想这些天的事，越想越不自在，到最后得出结论——她最近确实对穆绮霖太友好了。

    作为家庭中最受宠爱的既得利益者，穆绮霖一直没得到太多姐姐的好脸色，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近段时间态度缓和的穆青岚才能被穆绮霖粘着了吧。

    想起这么些年来的不公平对待，穆青岚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愤懑。不知道有多少次，父母借由一句“你是姐姐，就应该让着妹妹”，把妹妹的过错推到自己头上，动辄拳打脚踢；家务活也都推到自己身上，而妹妹就能到处疯玩；就连一直喜欢的乐器兴趣班也不会给自己报，但是却在妹妹刚上小学的时候就给她报了好多年的美术兴趣班……诸如此类。

    穆青岚迄今为止都还记得清楚，在自己的十岁生日那天，她充满着希望在一块小蛋糕前闭上眼睛，抱着愿望真的能实现的想法虔心许愿——希望妈妈不要再偏心妹妹了。但此话一出，身边的母亲瞬间就冷了脸，当天她难得的生日也不欢而散。

    可，只是因为出生的先后顺序不同就能顺理成章得到优待，这种事没道理呀，不应该有人一出生就是为了照顾永远比自己年幼的别人而做准备的。

    而面对这种天秤早已失衡偏向对面的情况，没有谁站在己方，如果就连自己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去跟敌方友好相处的话，那自己未免也太可怜了。如果去和那孩子交好……那无数个流着泪、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苦涩夜晚，那个可怜又可悲的“长姐”，她所遭受的痛苦都是可以一笔勾销的吗。

    穆青岚右手用筷子夹米线的动作不停，实际大脑早已神游天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她搭在桌面上的左手收紧又松开，最后又缓缓攥起。

    “姐姐——”

    片刻停顿之后，有谁的手握了上来，温热的、小小的手掌，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但却如同烧红铁烙贴上来一样，穆青岚条件反射地立刻把手抽离，迎上对面的人错愕的眼神，她自己也知道刚刚的反应太过度了，却还是忍不住默默把手插回兜里。

    “什么事。”

    她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冷淡的模样，头也不抬。

    穆绮霖讪讪地缩回手，掩饰尴尬般用筷子卷着面条挑来挑去。

    “没事……就是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

    “我确实不是很舒服，不过不是身体。”

    穆青岚语气淡淡的，沉默半晌后伴随着一声轻声吐息，她说，“你好像挺期待今天的，那今天就玩个够吧，玩到累得不行，直到你不想再玩下去为止。”

    虽然穆绮霖看到情绪好像突然转变了的姐姐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姐姐都这么说了，加上她真的很想玩个痛快，就算晚回家也没关系的吧，毕竟父母那边有姐姐兜底呢——这么想着，她乐哒哒的应下来，打算今天玩到晚上再回家。

    于是等到二人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夜晚快9点的时间了。

    穆绮霖最先蹦跳着进了门，高声欢快呼喊着妈妈，屋内传来此起彼伏的说话声。而垫后的穆青岚刚踏进玄关大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看到母亲怒气冲冲站在眼前，还有她身后怯怯的穆绮霖。

    “你还知道回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晚上九点！”母亲怒目圆睁，似乎她真的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多大人了你就一点脑子没有吗，拉着妹妹玩这么晚，你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还拉上绮霖——”

    “阿嚏——”

    与此同时，穆绮霖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母亲一看更恼火了，伸过来的食指直戳着穆青岚的脑门：“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妹妹吗？你这个姐姐怎么当的，带她出去玩不知道给她拿厚外套？就成心看着妹妹冻感冒是吧！”

    只身穿一件单薄卫衣的穆青岚侧头倚在门框上，极力想控制自己悲伤的感情，抿着嘴，努力咬着唇内软肉的同时，感觉鼻子和眼睛都有点酸涩。她只尽力控制住情绪，起码让自己看起来心情平和，不至于太过脆弱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