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令人不快的偶遇
水族馆内。
刚入馆内的一区域，太阳光透过玻璃质的天花板洋洋洒洒铺满水面，为深蓝色的液体镀了层浅金，水波流动时荡漾开来形成斑驳的光影。长在底下的珊瑚礁色彩绚丽明艳，颜色各异的热带鱼在其中穿梭游动，把穆绮霖迷得趴在玻璃罩壁上直盯着看：“真漂亮啊——”
穆青岚在她身后也停住脚步，与她一同透过玻璃注视着内里的热带鱼类。颜色倒是五彩缤纷的，但感觉长得有点丑丑的，和漂亮不太搭边。
“我倒是更想看水母，应该在更里面的区域，那个可比热带鱼好看多了。”穆青岚撇了撇嘴，想往前走但架不住妹妹逗留的热情，她似乎格外喜欢小丑鱼这样的鱼类。
“那我们就分头……”穆青岚刚想提出分头行动，去各自喜欢的地方，就被穆绮霖迅速开口打断：“分头的话太容易迷路了，还是我跟姐姐一起吧。”
虽然她望向热带鱼的表情略显留恋，但语气却非常坚定。
穆青岚哑然，其实她更喜欢自己一个人逛一逛，但她自己没什么方向感，确实在陌生的地方容易迷路，到时候想要再找人就有点麻烦了。如此想着不由得妥协，任由妹妹再嘻嘻哈哈地挽上自己的臂膀往前走去。
二人就这样慢悠悠的向前走着，但在经过了很多个区域，无论穆绮霖多少次因看到新奇生物而感觉激动时，她的手都牢牢搭着姐姐的胳膊，一点也没松开过。刚开始穆青岚还能忍，但习惯独来独往的她越往后越觉得煎熬，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你平时跟你同学朋友出去都挽着胳膊吗？”
“诶？是啊，姐姐你和朋友一起走路时不会挽吗——”穆绮霖顿住脚步，露出一副更奇怪的表情。
“……我没朋友。”
……
二人大眼瞪小眼如此对视着，之间的气氛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中，穆绮霖为掩饰情绪般抬手捂嘴，轻咳了一声，刚想转移话题说些什么，就见穆青岚慢条斯理的把自己的手肘从她紧揽的怀抱里抽了出来，活动了一下关节又插进衣兜里。
“我也不喜欢别人贴我太近，所以这样比较方便，和我保持一点距离吧。”
看着姐姐冷淡的神情，穆绮霖张了张嘴，又怕说错什么话惹她生气，只好委委屈屈地撤开半步拉开距离，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这座水族馆占地不小，通过隧道状的通道越往中心内部走，周边颜色愈发变得冰冷暗沉，也似乎由浅水区到了深海中一般， 到达最深处的水母区域，已接近无自然光状态，玻璃壁内克莱因色的深蓝一览无余，却由发着光的水母点亮周身黯淡的环境。水母缥缈纤细的触手柔软无骨，在水中漂浮时紧随其后摇曳着，如同长长萦带环系身体，散发着温柔又明亮的荧光蓝色。
穆青岚在一只最大的发光水母前久久驻足，此刻旅客也所剩无几，只有穆绮霖乖巧地陪在她身边，目光跟随她的视线一同望向那个漂亮的水母。
“这就是海月水母吗……真漂亮。”穆青岚贴着玻璃睁大的漆黑瞳孔中，完整清晰的倒映出眼前水母的身姿，它带着点点星光飘忽浮沉，如此虚无缥缈又真实美丽，宛如黑蓝色夜幕中点缀的繁星，令人神魂颠倒。
穆绮霖也凑过来一起盯着看，虽然水母是很漂亮、不过私心来说她还是更喜欢热带鱼，新奇又鲜艳的外形让人感觉很有趣，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想扫姐姐的兴，于是很捧场地接了一句：“确实挺漂亮的，没想到你居然还知道它的名字啊姐姐，真是厉害啊。”原以为这句话说完至少能让姐姐更高兴些，最起码不会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吧。
但听到她说完这句话的穆青岚只是缓缓转过头来，抬手把食指指向近在咫尺的海月水母告示牌，用一种很难言的表情看着她：“不是，这里有品种说明，你是在阴阳我吗…？”
穆绮霖无力地咬了咬牙，只想时间倒流回说刚刚那句话之前。
“不是这样的……”
“算了，”穆青岚面无表情地开口打断她的解释，再次把头转回去，继续深深凝视着那成群的水母，“随口一说的，我猜你也不会有那心思。”
“哎哟，这不是穆青岚吗，真是巧了——”
突然之间身后传来一阵呼喊的声音，穆绮霖不明就里地回头去看，忽略了姐姐在听到这个声音后，陡然面色一变的神情。
一个身穿潮流常服的短发少女笑嘻嘻的朝她们走来，反戴的棒球帽让她看上去活泼又青春。她走过来，自来熟地将穆青岚的肩膀揽住，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满脸意外的穆绮霖，又忽然笑开：“今天你跟你姐姐一块出来玩儿呀？”
“啊…对。”穆绮霖点点头，简短的回答道。因为两家走的比较近，她知道这个叫庞熹的女生，但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个人是姐姐的同班生，似乎有段时间很爱缠着姐姐？但感觉在这个庞熹身边时，姐姐似乎总是很沉默焦躁……所以连带着她对这个人印象也不怎么样。
“确实很巧啊小熹，今天你一个人出来的吗？”穆青岚被迫和庞熹贴在一起，揣在兜里的手已经开始无意识攥拳了，她心脏跳得砰砰作响，面上却升起温和笑意，开始礼貌性问候。
庞熹仍旧是那副看起来笑嘻嘻的模样，她空着的手指了指身后站着的几个同龄人：“不啊，我朋友和我一起来的，现在正要回去了。怎么？难不成就你俩啊，你已经孤独到只能跟你妹玩了吗？”
“就我们两个——”穆青岚皮笑肉不笑的，没说完的话却又被一旁的穆绮霖接上。
“我跟我姐姐两个就够了。”
庞熹闻言哼笑了一声，然后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穆青岚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说：“一个人也挺无聊的吧？你最好别想躲着我，不然只要在学校你就完了。”说完便招呼着她身后的朋友扬长而去。
待到庞熹走后好一会，穆青岚才松开紧攥着的那只手，状若无事地轻轻吐了口气，但穆绮霖还是听到了她低声呢喃着的话语，充满了不可置信。
“真的假的，这都能碰到……”
“你们关系不好吗？”穆绮霖眨了眨眼，略显疑惑。
“居然还会问这种问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好吧。”穆青岚似乎是刚从一种紧绷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语气有种如释重负后的轻松感。
“那你还和她说说笑笑——”
穆青岚毫不客气地屈指在穆绮霖脑壳上弹了一下，表情很是无语：“虚与委蛇啊虚与委蛇、难不成这种交际对小学生来说还是有点超前了吗？”
穆绮霖抬手捂住脑门，一副吃痛的表情，却又奇怪地感觉很好，姐姐…终于没有那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