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转变

    指尖穿抚过额前刘海，摸在那块肉色疤痕上，穆青岚忽然觉得无趣，收起了无所谓的笑容，眼神冷了下来。

    留疤即便对她来说问题不大，但平白被打破了头，也并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忍让原谅的事。

    自那之后她和继父的关系降至冰点，已经是是暗自里互相仇视的程度了，关于那时说过的话，她也记得一清二楚。

    大概是看出来了姐姐现在心情有点不好，穆绮霖很会审时度势地转移了下话题。

    “说起来，姐姐，这些信你打算怎么处置？”

    穆青岚低头将那几封信纸折起来放好，又塞回信封里，“随便找个地方放着就成，又不占地儿。”

    看样子姐姐似乎对这信并没有很上心，她悄悄松了口气，又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不过真没想到啊，明月那家伙胆子这么大，居然都敢给我姐姐递情书……”

    “我只是觉得很意外。”穆青岚摊了摊手，抬头看向门外时，与站在门口的母亲对上了眼神，在片刻的怔神过后，她立刻做出带着笑的表情来。

    母亲蹙着眉心似乎在思考什么，犹豫着进了门，反手关上，在姐妹俩面面相觑了半天后，才下定决心般，掷地有声地说道：“我想好了，妈妈要离婚。”

    穆青岚第一反应先是转头看向穆绮霖，不出意外的在她脸上看见了同样的惊讶。

    “这次我是真的想明白了，你们爸他……他，背着我出轨！”母亲紧紧咬着牙，手指轻颤着，看样子是被气得有些发抖，“我才知道，他在外边和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还被人拍到照片发给我了——”

    眼瞧着母亲说着说着眼眶发红，到最后禁不住双手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她很少在孩子们面前外露这副脆弱模样，看起来让人心酸又难受。

    穆青岚瞬间就感觉心脏一抽，但她嘴不像妹妹那么甜，不太擅长应付现下的情况，也不会安慰人，所以也只能朝着穆绮霖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

    “没事的，没事的妈妈，那咱们就离婚嘛，不和他在一块了，我们一起离开，去姥姥那边的城市，走的远远的，再也见不着他。”

    穆绮霖放低声音轻声哄着，直到母亲情绪变得平缓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再次抬起头来时，穆青岚端着一杯温水伸到她面前，还在别扭地侧过头不去看她。

    母亲闭了闭眼，伸手接过，面色复杂又悲切。

    “……决定好了就好，反正我们是早就做好准备和你一块走了。”穆青岚看她把杯子接过后神情才放松了些，又用她惯用的以玩笑口吻试探的话，“如果你愿意带我一起的话。”

    “你们两个我都要，这两天我打理下手头的个人财产，然后跟你们爸好好谈谈提出离婚。”母亲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拭去眼角泪痕，坚定的说。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喜悦。

    在这之后又安慰了母亲几句，她便匆匆先走一步出门去了，说是有事要先去做，她还不知道怎样离婚才能使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还有很多事要去了解，徒留穆青岚和穆绮霖两人待在家里。

    此时已日落西山将至暮色，看着窗外昏黄萧条的景色，她们两个却难得的感觉一番好光景，就连那几棵生着枯枝败叶的残破树木，在飘着细细雪花下看时，都分外富有寒冬萧瑟的美感。

    这一天是穆青岚心情最好的一天，一想到不过多日就能摆脱现在这个家，感觉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畅无比。

    她烧开了热水，准备趁没人打扰好好泡个澡，驱驱冬日的寒。又用手机放着纯音乐，温柔的钢琴曲立刻充斥整个狭小温暖的浴室。

    穆青岚把手伸进浴池里试了试水温，刚刚好，于是就心满意足地坐了进去，还没来得及因热气腾腾的泡澡水而喟叹，浴室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

    她顿时惊诧不已，因为现在继父不在家里，所以就没锁门，但在这种环境下，突兀的开门声实在让人心惊胆战，回过头看去——发现是笑眯眯的穆绮霖走了进来，褪去衣物只裹着一条浴巾，进来后顺手反锁上了门。

    “……吓死我了！”倏忽放下心来，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变调的穆青岚狠狠抬手拍了下水面，激起一片涟漪。

    “抱歉抱歉，我本来也想洗个澡，只是想着难得水都烧好了，干脆一起洗了比较方便～”穆绮霖摸了摸后脑勺，伸手去调试花洒的温度，眼神有意无意避开直视姐姐。

    穆青岚挑起的眉尾抽了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花洒下正在淋浴的妹妹，只能转过头去看墙壁上的瓷砖缝隙。

    氤氲潮湿的雾气很快溢满整个房间，直至钻入鼻腔中，尽是温暖湿润的气息，抬头望时，顶上明晃晃的浴霸灯让人恍惚又安心，乍看去恍若缩型太阳。

    “姐姐——”

    带有回音的空旷声音在浴室里混着水声回荡，她微微回头，却无法让自己的目光聚焦在赤身裸体的妹妹脸上。

    “妈妈说，他出轨了诶。”

    穆青岚听见了这句话，双目缓缓游移发呆，倚靠墙边，“怎么说呢…意料之中吧。”

    “我想也是呢……”身后传来穆绮霖低低的笑声，后半段听不真切，声音又小，被稀里哗啦的水流冲散的支离片段，只能依稀听声辨别说了什么。

    许是想到即将就能脱离苦海了，隐约的不真实感总围绕脑海盘旋，她的心感觉雀跃又忐忑。

    不知道在忐忑什么，但就是有种冲动驱使着她，将泡在浴缸里湿漉漉的胳膊抬起，一步步的在胸口划个十字，祈求天主保佑，万事顺遂。

    其实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基督徒，她也只是会在面临危险、感觉不安或有重大改变时会忍不住这么做。

    在身后冲洗着头上泡沫的穆绮霖努力睁开眯着的一只眼睛，透过模糊的缝隙瞥着姐姐的背影。

    沾满水珠如此瘦削的脊背，过于白皙到不太正常的肤色，细看还能见得几分往日留下的伤痕，遍布交错在肩头和后背，那头过长的黑发全部湿透粘在了背上，也有几缕打结翘起，让她情不自禁想走过去，为姐姐抚平。

    姐姐的一举一动，尽数落在她眯起的眸底之中，不论是随手掬起一捧水浸湿发顶，还是侧身趴伏，细白皓腕垂落浴缸边缘，那双平日里只透过厚重镜片看人的眼眸，此时少了几分锐利，正睁大双眼发着呆，纤长的睫毛上也沾上了点点水珠。

    咽了口口水，穆绮霖慌乱移开视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下的感觉，可是，说到底也只是觉得姐姐有点可爱，总是会想吻她。

    这种欲望偶尔作祟，却又极度强烈，无论是想吻她额头那道被碎发遮掩的疤，还是吻她垂下双眸时的眼睫、偶尔生气时会皱起的眉心，以及笑起来弧度变化的脸颊，或者也想吻……她的嘴唇。

    表达喜爱的行为而已，因身份不同而意义也不同，这对亲姐妹来说，又怎么能算得上是不正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