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04
现在的场景异常诡异。
夏栀眠和萧逐一前一后，中间始终保持着大概五六米的距离，两个人也不搭话，跟不认识似的一路走着。
从黄昏走到天黑，山谷走到深林。
在此期间，还得忍受着系统的唠唠叨叨。
[系统：攻略者你得和他说话啊你聊天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系统：根据主世界大数据分析，男人最喜欢听女生喊自己哥哥。]
[系统：你喊啊你喊嘛！你挑逗一下嘛！长那么好看一张脸都不用，在这里当小尾巴，真没出息。]
夏栀眠：“爬。”
[系统：发布主线任务“用亲昵的词汇称呼萧逐并且热情地挑逗他”。]
夏栀眠：“？”这系统是反派派来的卧底对吧？
萧逐：“……”
两人走走停停，在萧逐发现这个小尾巴好像还真的不知死活地准备跟着自己三天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步子。
他转过头，抬手摁着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语气里带着点暴躁：“你到底想做什么？”
夏栀眠理所当然：“在保护你。”
萧逐：“？”你把你这话再说一遍？
“万一我到处乱晃被别人杀了，到时候沧澜学院的老师还把这件事算在你头上，那你不会很吃亏吗？”
夏栀眠稍稍向前倾身，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确实是为了保护你嘛，萧逐哥哥。”
[系统：好耶！恭喜攻略者完成任务！]
萧逐眉心一跳，伸出手用手掌抵住夏栀眠的额头，将她往后轻轻一推。接着俯下身去迁就她的高度，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是吗？可惜，我不介意。”
末了，他又补充了句：“对了，如果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那两个字，我会直接杀了你。”
他完全能够看出，面前这个女人到底有多聪明。
即便是这么不合常理的任务，她也能做得如此有缜密。
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主要目的并不是完成那怪异的指令。
而是向自己传达一个讯息。
也就是——“如果不想违抗玄灵阁的命令，自己必须要保护她不在秘境中死亡。”
现在看来，这也是她当时鱼死网破在自己体内留下一半神魂的原因。
并不仅仅是为了在自己手上活下来，而是为了利用自己，在秘境中活下来。
“利用我并不是个好的选择。”萧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看不出半点情绪，“你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的。”
说完，他便松开了手，转身离开。
夏栀眠这回没追，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烫的额头。
刚才那件事怎么都不算愉快，自己如果再继续跟着，无异于火上浇油。
系统现在倒是一声不吭开始假装断线了。
虽然这人工智能的任务太过于不靠谱，但刚才那件事，倒的确和它关系不大。
夏栀眠知道萧逐是个聪明人，他迟早会发现自己分割神魂放入他体内的真实意图。
比起什么都不说，诱导他来保护自己，等到东窗事发被揭穿，还不如现在直接说明白，让他来选择，要不要配合自己的这点小心机。
天已经暗了下去。
转眼间第一日就快要结束。
看目前的情况，秘境中大抵已经有一半多的人死亡。
虽然，多数都是死于萧逐的屠杀。
能够通过沧澜学院入学考的人，实力全都非同小可，信息搜集的能力也很强。
接连几支有实力的、想要对萧逐进行围剿的队伍全部落败之后，所有人都打消了再去对萧逐进攻的想法。
许多人还特地从那些被萧逐杀死的尸体上，搜集了他灵力的残留，注入一些玉石之中。这些玉石一靠近萧逐所在的地方，就会冒红光。
因此这群人管这玩意叫萧逐探测器，用来避免自己靠近威险区域的。
所以，这就是夏栀眠跟着萧逐的时候，没有撞上任何一个新生的原因。
虽然她预料到，在萧逐离开之后，自己就会陆陆续续遇到其余的考生。
……但这好像也太多了吧。
而且奇怪的是，这些人仿佛是早有目的而来，多数都是成群结队的，少则四五人，多则十几人。
他们好像是在寻找些什么？
夏栀眠加大了精神感应的范围，隐隐约约能听到些模糊的字眼——
“那个女人……不在这？”
“我明明感应到……抓住…威胁。”
夏栀眠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一路上遇到这么多人，并非偶然。
他们口中要抓捕的人，极有可能是自己。
但她一时之间是真的捉摸不透，自己浑身上下就一粒灵珠，有什么值得这群人这么大张旗鼓。
因为有精神类刻印的加持，除非等级跨度十分大的强者无法躲避，多数人夏栀眠都能提前感应到并且避开。
但很快，就遇见了意外。
静得出奇的夜空突然被一声长长的狼啸声打破，附近那些正在搜寻着夏栀眠动静的新生们听到这声音，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变。
“走！”
几乎瞬间，落叶翻腾，林间陡然涌过一阵风，裹挟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异变，是从地面开启的。
不知从哪个方向开始，地面结成了厚厚的冰霜。冰霜蔓延的速度很快，很快就追上那群人逃跑的步子。
几乎是一瞬间，那群人就被冻成了一座座冰雕。
姿态各异，就连脸上那惊恐的神情都没来得及收起。
不对劲。
即使夏栀眠不去用精神力探查，都能知道接下来这伙人，恐怕是实力非凡。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群人步伐的速度不急不缓，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猎物会不会跑掉。
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那群人离夏栀眠还有些距离，但隐约间，她能看见这些人的穿着打扮。
全都是黑白相间的劲装，非常统一的颜色。
看来，是来源于同一宗门。
夏栀眠必须得迅速离开这里。
但紧接着，又一声狼啸响起——
她非常清晰地感觉到后背一凉，像是被一双猛兽的眼睛给盯住一般。
看来，那支队伍里，有人的刻印是追踪猎物。
刚才已经停下来的冰霜闻声而动，从四面八方瞬间朝着夏栀眠的位置袭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伸出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唇，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往后一扯。
冰棱扑了个空。
“砰”
夏栀眠同那个抱着自己的人一道重重地摔在山坡上，身体滚了几圈后，她迅速用手掌撑住地面，支住自己的身体。
“唔……”
听见身旁的呻吟声，夏栀眠迅速起身查看。
那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孩，个子不高，一身青衣。她揉着磕伤了的额头，睁开眼睛，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模样很是娇俏。
但很快，她的眼神就变得惊恐。
夏栀眠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半空中撕开一道剧烈的口子，从那道缝隙中，猛地冲出的冰棱，气势汹汹地朝着两人的方向攻来。
“陆池霄！快点停下刻印！”女孩拔高音调喊了句。
在冰棱即将触碰到她们的那一刹那，空中那道凭空撕开的裂痕瞬间合上，将那冰棱的源头给切断。
接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从巨石后面走出，他踉跄几步，狠狠地摔倒在两人的面前。
女孩连忙撑起身，赶到那人面前，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用掌心抵住他的太阳穴。
有绿色的光点从女孩的掌心生出，源源不断地注入进他的体内。
“他叫陆池霄。刚才那东西就是他的刻印，名字叫做空间撕裂。他可以将当下环境撕开一道裂口，让人从裂口里转移到另一个空间去。”
危险解决后，女孩终于开了口向夏栀眠解释这一切：“我的名字是霜十一，刻印是治愈，我和他…是朋友。”
夏栀眠看着因为过度使用灵力，显得有些虚脱的霜十一，站起身走到他们身边，然后在她身旁蹲下，认真地说：“谢谢。”
然后，又问：“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感觉到陆池霄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后，霜十一才停下了自己的治疗。
她胸腔微微起伏着，看上去有些透支，但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冷静：“是的，我救你也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我们需要你的能力。”
“这次考核中，只有两个人拥有精神类的刻印。一个是你，另一个人就在刚才袭击你的那支队伍里。”霜十一伸出手替陆池霄按着太阳穴，似乎是在缓解他的伤痛，“那个人的刻印是入魔，中了他控制的人只要发动灵力，就会感受到仿佛要撑爆神魂般的疼痛。”
“所以，你的同伴就是中了这股力量的控制吗？”
“对。”霜十一点了点头，“我的刻印是辅助一类的，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如果陆池霄没办法痊愈，恐怕不过明天早上，我们就会被那群猎杀者给杀死。”
霜十一的治愈能力只能治疗骨肉之伤，这种精神上的创伤，只有同为精神刻印的人才能够解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夏栀眠抬头看向霜十一。
霜十一目光闪躲了下，眼底露出些愧疚和不安。
“我答应你。”夏栀眠停顿了下，话锋一转，“可是你要告诉我，如果我消除了陆池霄的创伤，到底会受到什么样的反噬。”
霜十一怔住，她低下头，不敢看夏栀眠，许久后才轻声说：“如果你和施下这咒术的人实力相差不大的话，就不会受到反噬。可是你和那人的实力足足相差三阶，所以，陆池霄身上的咒术会转移到你的身上。”
周围陡然陷入沉默，就连风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就在霜十一以为，夏栀眠一定会拒绝的时候，却听见了一道轻轻的声音——
“好，我明白了。”
高端绿茶都是会分析利弊，然后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人。
她自己一个人，的确没办法在这样的形式下生存太久。
所以她必须得有心甘情愿帮助自己的同伴。
霜十一看上去的确是个容易心软，并没有什么坏念头的小姑娘。所以只要自己放大她心中的那点愧疚，就能够保证三人的组队关系更加稳定。
这就是，夏栀眠必须要让霜十一亲口说出，自己如果帮助了陆池霄，会对自身造成怎么样伤害的原因。
接着，她伸出手，按住陆池霄的额头。
霎时间，所有的神经宛若变成了可视化的脉络，在她脑海里无比清晰地浮现。她顺着被灵力包裹着的道路向前，很快就寻到了那一处充斥着紫红色雾气的根源。
灵力好像汇聚成了一只手，轻轻地触碰在了那团雾气上。那团暴动着的能量好像找到了牵引绳，迅速顺着那股灵力，一点点地从原来的地方抽离。
“砰！”
强大的灵力炸开，硬生生将夏栀眠的手推离。
也随着这一下的碰撞，那股缠绕着陆池霄的咒术，也被连根拔出。
夏栀眠咳出一口鲜血，她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唇角。
陆池霄紧锁的眉头有些许舒展，看上去好像恢复了不少。
“夏姐姐！”
霜十一连忙抬起手扶住夏栀眠的身体，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她的体内。
“我没事。”夏栀眠站起身，“睡一晚上，他大概就没有大碍了。”
霜十一能够感觉到陆池霄状态的恢复，可越是这样，她的心理越是愧疚：“抱歉，是我们太自私了，只是这次考核……我们必须得活到最后。”
这其中的缘由，夏栀眠也从系统那早就了解到了。
玄灵大陆原本有着不少势力和门派，各式各样百花齐放，可近几十年，这些势力却越来越少，逐渐销声匿迹。
因为大陆上四大宗门的野心已经逐渐膨胀，他们想要整个大陆由自己掌控，但却不能撕破脸发起争斗。
于是他们开始在暗中使手段。
本来这样的考试，除了辅助类别的修炼者需要和其它人组合之外，其余人是不会私自大规模组队的。
但是大宗门为了淘汰掉不隶属于自己的人，授意自己的弟子组成扫荡队伍，对那些散人子弟进行诛杀和歼灭。
以此保证，最后得到最优成绩的，都是四大宗门内的人。
只要这么一代一代的下来，那些小门小派的修炼者得不到优异的资源，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向四大宗门。
这样一来，这些派别就会逐渐走向消亡。
霜十一和陆池霄所在的清云道已经三年没有人考入沧澜学院，所以他们二人身上背负着光复宗门的重担，让他们没办法轻易地放弃。
“不用愧疚。”
夏栀眠笑了声，伸出手揉了揉霜十一的头发，“是你们先救了我，不然，我也早就死在刚才那个位置了。”
“啊…其实他们不是要杀你。”霜十一挠了挠头，语气稍有些小疑惑，“诶？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夏栀眠：“？”
“所以你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啊！”霜十一眼睛一亮，突然来了兴致，“其实，我们修炼者之间传播消息都是很快的啦。所以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何嘲风带着你们去围剿萧逐，结果所有人阵亡只有你活下来的事情了！”
夏栀眠还没跟上思路：“所以……？”
“还有还有，在几天前萧逐杀掉叶辰以及几个皇城的弟子，还为此挨了十根削骨钉，也早就人尽皆知了！”
夏栀眠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然后——”
“什么然后，你还不明白吗？这难道不就是，萧逐对你一见钟情所以为了你斩杀了羞辱你的叶辰，并且心甘情愿地挨了十根削骨钉。但你对他无情，并且一心想要杀死他，所以跟随何嘲风前去围剿。”
“在血腥的战场中，萧逐屠杀掉了所有人，但却唯独不肯对你下手，忍痛放你离开。但是怕你受到危险，所以还是默默跟在你身后护着你周全，直到半夜三更才一个人黯然离去。”
什么东西？
这些事情拼凑起来居然是这样的剧情吗？
夏栀眠的内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涛骇浪过。
而且她现在只担心一件事。
就是萧逐本人到底听没听到这一系列以他为主角的爱情小说？
霜十一看着夏栀眠脸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惊讶地捂住嘴：“难道说，你对萧逐喜欢你这件事一无所知？”
“？”
恐怕萧逐都一无所知。
霜十一看起来还有点为萧逐的爱而不得感慨，她伸出手拍了拍夏栀眠的肩膀，叹了口气：“所以，他们抓你不是为了杀你，而是为了拿你去威胁萧逐。就类似于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他交出所有的灵珠，如果不交就让他彻底失去心爱的女人。”
半死不活的系统此刻突然又跳了出来。
[系统：不愧是伟大的攻略者！这件事也是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我发誓这件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被萧逐知道这样的传言，自己一定会马上死掉的吧！
面对着霜十一兴致高昂的吃瓜眼神，夏栀眠觉得，他们宗门覆灭的原因极有可能是看多了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