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首席设计师
回家路上，陈郁文一直想着服装公司的筹备工作，进家门时，手上还在翻看边秦带回来的产品图册。
吴姐今早已经来上班，此时拉着厨房的玻璃门，正在里面准备晚饭。
这个点瑛瑛应该在练习拉小提琴，经过大半年的学习，她逐渐摆脱刚开始锯床腿的状态，变得像模像样起来，不过今天却寂静无声。
推开房门一看，她正埋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呢，连平时爱玩小辫子发呆的习惯都改了。
陈郁文闷笑一声，明天就要开学，今早她出门上班时瑛瑛才刚写完三篇作文，一从床上爬起来，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闹着要去继续写作业。
还是她好说歹说，把人抱去洗漱，吃过早餐才让她去继续写。
她敲敲房间门，“瑛瑛，还没写完作业呢？吴阿姨已经做好晚饭了，就等你一个呢。”
瑛瑛连脑袋都没抬起来，她还差整整四篇作文，可她真的一点也写不出来了，只能一直坐在书桌前，“妈妈，你先吃饭吧，不要管我，我快写不完了。”
陈郁文点头表示理解，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写不完作业心急，很正常。
只是再等半个小时后，眼见着饭菜都凉了，她重新去敲门，“瑛瑛，就算作业没写完，饭还是要吃的，你忘了今早妈妈是怎么给你说的吗？”
瑛瑛当然没忘记，妈妈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饭。
可今早离开学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她还能心安理得停下笔去吃饭，但马上天都要黑了，她还有三篇作文没写，这可怎么办呀！
她一急，眼泪就跟着往下掉。偏偏她还不敢让妈妈知道，背过身一边用手背擦眼睛，一边哽噎：“妈妈……我不饿，我要写作业。”
陈郁文真没想到她会哭成这个样子，赶紧进房间来抱住她，“没事没事，写不完没关系的——”
话还没说完，瑛瑛就哭道：“怎么会没关系嘛！”
她可是班长，连班长都没能写完作业的话，肯定会让刘老师失望的。说不定刘老师还会更喜欢4班，不再喜欢她们2班了。
“那这样，妈妈给你写，你去吃饭。”
瑛瑛一时惊讶得连哭都忘记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真的吗？这怎么行呢？”怎么能让妈妈给自己写作业呢，何况妈妈的字写得又大又乱，老师肯定一眼就认出来了。
陈郁文只差拍着胸脯跟女儿保证，“妈妈做事你还不放心？赶紧去吃饭，吃晚饭后去看动画片，两集美少女战士看完，作业也就写完了。”
瑛瑛心中几乎天人交战，一边是吴阿姨做的香喷喷饭菜和动画片，一边是身为班长的责任感。她对对手指，好半天都拿不定个主意。
“去吧去吧，动画片都开始了。”屋外的电视机正好开始放动画片音乐，瑛瑛几乎坚守不住，被妈妈推出房门。
最后一刻，她还不放心扒拉着房门叮嘱道：“妈妈，你千万要模仿好我的笔迹噢。”
陈郁文点头：“这还不容易。”
她拉开凳子坐下，随便翻翻题目，全是命题作文，这好办，真让她天马行空漫无边际，她反倒不会写。
但她上中学时最差的一门就是语文，尤其不会写作文，如今隔了十几年重新拿起笔，才发现她还是头疼。
陈郁文百无聊赖转了一会儿笔，目光扫到书架上放的一本《小学生优秀作文200篇》，那是她上次去丰城考察教辅资料时，顺道给瑛瑛带来的。
因为瑛瑛年级还比较低，一直放在书架上没怎么用过，她立马把这书抽出来，目录一翻，果然找到《难忘的一天》。
她花两分钟把前后五六篇作文都看一遍，东拼西凑出一篇全新的《难忘的一天》出来。
在她的笔下，主人公陈予瑛小朋友早上朗读英语课文做作业，中午练习芭蕾，下午拉小提琴，晚上还跟着妈妈去游泳，最后，给家里的植物浇水和帮妈妈洗碗，度过了充实又忙碌的一天，实在是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
就光是干巴巴地写流水账，都差点超了字数。
陈郁文心里还挺得意，这不就凑成一篇了吗，小菜一碟，这可是完全取材于现实，只是把瑛瑛几天的活动凑到一天罢了。
只是在模仿笔迹时出现一点困难，瑛瑛的字太秀气，小小一个，而她写字大开大合惯了，不得不慢下来仔细模仿。
刚写完一篇，瑛瑛仿佛不放心，趁着电视广告的间隙跑过来，“妈妈，能行吗？不会被老师发现吧？”
陈郁文连头都没回，“还有两篇就写完了，给妈妈倒杯杏仁茶来。”刚才吴姐还顺道煮了杏仁牛奶茶，她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呢。
瑛瑛“哎”一声，连忙跑去给妈妈倒茶，又小心翼翼从厨房捧着走过来。
谁想到她倒得太满，杏仁茶眼看着就要洒出来，洒在地板上都还好，用拖把拖掉就是了，但偏偏她房间铺了毛茸茸的地毯，清理起来最是麻烦不过。
紧急关头，瑛瑛灵机一动，赶紧喝一口，总算安全渡过危机。
她嘴唇上都被牛奶染白，只朝妈妈傻乎乎地笑。陈郁文接过，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继续奋笔疾书。
瑛瑛趴在妈妈背上，看妈妈是怎么写作文的，别人的妈妈都不会给他们写作业，只有自己的妈妈，是天下第一好！
但叫妈妈给她写作业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能轻易和别人分享，不然肯定要让别人羡慕一下她。
她看了没两分钟，屋外动画片的音乐又响起，美少女战士变身的音效传来，瑛瑛再也忍不住，连忙跑出去。
陈郁文东拼西凑，把一本作文书翻得哗啦啦作响，她想起自己以前也是写不出作文来，只好抄班上同学的。
这么一想，思绪不由自主滑到宋子朗身上，毕竟以前她没有参考书，抄得最多的就是宋子朗的作文。
对面灯光亮起，陈郁文手里的书差点掉到地板上，她这才回过神来，坐回书桌前继续写作文。
第二天，瑛瑛背上书包去学校，进校门前还回头望妈妈一眼，生怕她们之间的小秘密被老师发现。
陈郁文笑着朝她挥挥手，“快进去吧，刘老师在等你呢，班上那么多小朋友，你都不想你的朋友们吗？”
瑛瑛只好扭头进学校，刚进教室，就看见四五个同学站在班级门口正在补作业呢，其中为首的就是许扬高，刘老师就站在一边检查作业。
她怀里跟揣了只兔子一样蹦个不停，慢慢伸手进书包把寒假作业拿出来，练习册是她每天按时按点完成得最好的，被她放在最上面，而作文本被放在最后。
见刘老师翻得飞快，瑛瑛只能暗自祈祷老师千万别发现作文字迹中的细微差别。
她两手背在身后，紧张得直扣手指，谁想到刘老师检查过练习册后，作文连看都没看，就让她进去了。
班级里的同学全是通过检查的，他们已经在开始领新的教科书了。
瑛瑛深吸一口气，背上书包往班级里面走，刚走两步，刘老师就道：“瑛瑛！”
她吓得立马转身过来，看到老师手上拿着她的作文本翻开，她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要被发现了！
谁想到等了快半分钟，刘老师却只是道：“你改名字了呀？新名字很好听，记得告诉班上的同学们。”
陈予瑛小朋友彻底松口气，心情也重新变得轻快起来，赶紧往教室里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陈郁文此时正在办公室里向边秦讲述她的设想，“我想打造一个女装品牌，集简单快捷舒适性于一体，目标客户定位为职场女性，但不是严肃刻板的职业装，而是尽量适配日常生活工作运动等场景，不需要很强的设计感，但得有质感。”
边秦面前摆着一份日本时尚杂志，那是陈郁文费力从外贸店淘来的，日本女性的职场穿搭比较符合她的想法，拿给他做参考的。
他虽然不通日文，但图片还是看得懂，他摸着下巴沉吟半晌，才道：“简单的设计，符合职场女性的身份和品位；舒适性就是要求质量和工艺，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快捷是什么意思？”
前面两个要求他都懂，好歹也是去工厂考察过的，但最后一个“快捷”是什么意思？
陈郁文笑了，“快捷”并不针对服装本身，而是指他们的销售方式。传统女装店受品牌风格和设计的限制很大，她想打造的，是卖场式的服装店，能包含从头到家的每一件服侍，大到风衣羽绒服外套，小到帽子皮带等配饰，全都一网打尽，方便顾客一站式购物。
边秦皱眉，“那不成超市了？”
“本质上就是服装超市，但别用这么土的名字好不好，人家叫生活馆。”她答道。
他保守的心态又冒了出来：“那成本岂不是蹭蹭往上涨？而且我们还没起步，光是设计、打板和挑选原料，都够你忙的，工厂流水线开起来可不得了。”
去工厂实地考察过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一套一套的，陈郁文点头表示同意：“一开始步子就迈得太大确实不好，我们可以先从少量做起，后期再慢慢扩大，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设计师。”
林真真还在读书，暂时派不上用场。冷羽和球球虽然也是读的设计专业，但和服装设计不搭边，也是望洋兴叹，他们还得去找专业设计师。
这事边秦熟，他道：“那，再来一场招聘呗？”
陈郁文笑着同意了他的提议。
但招聘并不像想象中那样简单，陈郁文和边秦两人亲自坐镇，就在铭源公司总部面试。
招聘广告打出去，一早上来了十多人面试，前来应聘的人虽然多，但没一个能达到陈郁文的标准。
面试过程中她不停看交上来的设计稿，大部分都是盲目追求时下流行的设计，缺少自己的思考，更和她“简洁舒适”的要求不沾边。
幸好还有安娜推荐来的人选。
面试一上午没一个符合要求的，即使是陈郁文也有些疲倦，她正跟边秦重复自己的要求：“色彩温和，剪裁利落，面料舒适，版型符合亚洲人特别是中国人的身材特点，难道很难吗？”
边秦心说这些要求是不难，就是没一个人能让你满意罢了。
他心里正这么想，忽然有人敲敲办公室的门，一见进来这人浑圆的五短身材和胖墩墩的光头，边秦脱口而出：“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招厨师……”
那人回头去看一眼门牌，诧异道：“这里不是铭源吗？安娜小姐介绍我过来面试的呀。”
安娜推荐的设计师来了！陈郁文瞪一眼乱说话的边秦，赶紧起身伸出手来迎接，“何艺先生你好，我是陈郁文，等你很久了。”
何艺笑眯眯和她握手，“陈总你好，你们公司装修得很好看嘛。”
他的手软绵绵的，修长柔嫩，几乎摸不出骨头来，简直不像一双男人的手，说话也带点台湾腔。
安娜在电话里跟她说过，何艺是台北人，在大学里教了几年服装设计，为了筹备自己的服装设计工作室而从学校离职。
这两年算是他的空档期，要是以前还在大学任教的时候，那可是一点空闲也腾不出来的，陈郁文算是碰巧了。
仅凭着一双手，陈郁文几乎就相信了他的专业能力，把人邀请入座后，迫不及待就跟他分享自己的设想。
何艺听得很认真，偶尔写画两笔，一双小眼睛温柔注视着陈郁文。
她讲得口干舌燥，何艺也激动得一把捉住她的手：“陈女士，你的想法真是太令我惊讶了，我非常认可你的设计理念。在目前的艺术院校里，好像不标新立异特立独行，就算不上是优秀的设计，但是我们日常生活，又有多少场景需要用到时尚秀场一样的服装呢？”
“实不相瞒，我以日常生活休闲舒适为主的设计理念，很少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在目前的大环境里，几乎是举步维艰。”
他说得其实已经很委婉很给自己留面子了，自从他转换设计风格后，已经有几年时间没拿过设计大奖，学校里的领导经常给他脸色看，资源全部向学校里其他老师倾斜。
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计较也罢。真正让人难过的是没有人认可他的设计理念，店家不肯接，连设计稿都卖不出去，这对一位服装设计师来说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如果不是快揭不开锅，他可能不会因为朋友的介绍，就只身前来内地碰运气，谁想到会两人一见如故，竟如同遇上知音。
陈郁文毕竟不是专业人士，她的设计理念中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何艺相信，以他的能力，完全能够把想法变为现实。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边秦插不上嘴，完全在旁充当倒茶小弟的角色。
最后谈完时，已经快到下班时间，陈郁文这才反应过来还没给何艺安排住宿，她如梦初醒，站起来邀请他先去休息。
何艺温和地表示没关系，他已经很久没和人聊得这么畅快过了。
“何先生，先安排你住在酒店好不好呀？离公司很近的，如果有长期留在这边的计划的话，后面公司会安排租房的噢。”
不知边秦是不是被何艺的台湾腔给感染了，说话也捏着嗓子，透着一股别扭劲。
何艺性格很好，一路都笑眯眯的没介意，继续用台湾腔跟他们说话，但明显能感受到他在努力靠近普通话的腔调。
陈郁文不好在客人面前开口，只能趁着别人不注意瞪边秦一眼。
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