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该死的温柔
上辈子陈洁雯和江浩认识半年就结婚，一算时间，现在两人才刚搭上关系，应该还有回旋的余地。
陈郁文打电话给她，约见面时间，一问才知道，她们住的是一家酒店，楼层不同而已，于是就约在酒店见面。
开车回酒店的路上，陈郁文一直沉默不语。
她想到妹妹身上那些伤，全是从山坡滚下来的擦伤，树枝从额角到唇边拉出一道口子，即使做手术修补也不能完好如初。
妹妹比她长得还漂亮些，皮肤白皙，浓眉大眼，头发烫成卷儿蓬蓬松松，别人都说她像电影明星。
可惜从山上摔下来毁了容，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摸着脸上的伤疤苦笑两声，谁也怪不了，只能怪她自己识人不清。
陈郁文那时候刚怀上灵灵，凑齐路费去上海看望妹妹。
姐妹俩上次见面还是她结婚的时候，陈洁雯骨子里其实很骄傲，但一见到姐姐，终于忍不住大哭一场，“他一直都在骗我！他就是想杀我，害了我一辈子！”
她现在都还记得妹妹满脸的泪。
在餐厅里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辆夏利出租车停在路边，洁雯下车来，跟在她身边的果然是个瘦小的男人。
大冷的天，山上还在下雪，江浩只穿了件夹克衫，走路一幅畏畏缩缩的模样，陈郁文根本看不起他。
等人推开玻璃门进来，她率先起身去打招呼，“洁雯，这里。”
起先听洁雯说过，她姐离婚了带着孩子在深市打工，江浩以为只是个离异的打工妹而已，没放在心上。
今天跟着她去山上祭祖扫墓，踩了一脚的泥，心里还有点后悔，觉得女方家里太穷。
但转念一想，穷不要紧，农村来的才好拿捏。要是家里有钱有人的，也不会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谁想到一看到陈郁文，穿一身黑大衣，身前茶桌上放着一个大哥大，手上戴的镯子是外国牌子，一个能管他大半年的工资。
江浩向来精于计算，把她全身上下的行头价格算一遍，心底暗自咂舌。
这个大姐，恐怕不好糊弄。
陈郁文：“路上过来挺冷吧，先回房间去休息吧，我和洁雯说几句话就好。”
陈洁雯本想趁机介绍人的，但听姐姐这么说，似乎没有跟江浩打招呼的意思，只好先使眼色让他回房间去休息。
直到人消失在电梯口，陈郁文才道：“那是你男朋友？”
被这么直接问出来，陈洁雯有些不好意思，但遮掩也没用，两人都住一个酒店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她只说：“他没来过阳城，陪我回来扫墓，顺道过来玩一下。”
看着她眼里的光和脸上浅浅的笑意，陈郁文真想不明白，妹妹这么出挑拔尖一个人，怎么会看中江浩那样的男人？难道就凭一个对她好？
这点倒是灵灵一个小年轻看得最清楚，“男人对你好有什么用？这不是最基础的吗，就这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大概是追求她的男生太多，灵灵从不觉得“对我好”是个加分项，在她看来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陈郁文心想，自己和王志军结婚的时候也是稀里糊涂的，后来也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瞎了眼，看上那样的男人。大概恋爱真会让人蒙蔽双眼。
陈郁文选择和妹妹开门见山，“我离婚了，前两天已经办好手续，瑛瑛也改姓了，跟着我姓。”
“这么快？那挺好的。”陈洁雯有些惊讶，但看到姐姐说话做事的气质，和以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几乎天差地别，她知道肯定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但也没想到手续会这么快就办好，连姓都改了。
“这次回来就顺道办了，不然一直拖着也麻烦。”陈郁文看着妹妹的眼睛，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他叫什么？家是哪里的？”
“江浩，是上海本地人。”陈洁雯脸上淡淡的有些红晕，不是害羞，是自己也知道男友的硬件条件可能不像世俗条件那样“好”，但他对自己好呀，世上再不会有比他对自己更温柔的男人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够有说服力，她急于为江浩找补，“他人很好的，每天都来公司楼底下接我，还给我送饭，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在上海，连熟悉的人都没有。”
“他工作不忙吗？”陈郁文一刀就切中要害，三十来岁的人还玩什么接送上下班的游戏，只有无业游民才会有这么多时间。
陈洁雯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去，躲闪着姐姐直勾勾的目光，“他原先在广告公司上班，待遇不好，就最近辞职了，准备年后再找个新工作。”
陈郁文看着妹妹为江浩分辩的样子，只觉得心痛。她们小时候过得太苦了，才会别人对她好一点点就轻易沦陷进去。
想到妹妹上辈子只因为这点温柔就赔进去，甚至差点丢掉半条命，她恨不得这就去收拾江浩一顿。
“我觉得，你和江浩不合适，你配他太吃亏了。”
洁雯虽然学历稍微差了点，但像林真真一样挤出时间来去读个夜大，也能补起来，何况她工作能力这么强，完全能弥补学历的遗憾。
再过两三年，她职位再往上面升一点，有自己的房子车子，江浩这种人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果然，洁雯一听这话就要不高兴，支起身子来，“我们哪里不合适了？你才见他一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怎么就知道我们不合适？”
陈郁文没法回答妹妹的问题，难道她能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吗？
就是因为看过上辈子你和欣欣吃过的苦，这辈子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重蹈覆辙。
“那我只有一句话，他是不是在劝你买房子？他如果真心想买房子准备结婚，就让他自己去贷款，钱也让他自己出，房产证不写你的名字也没关系。你是外地户口，贷款本来就受限制，为一套一居室就用掉贷款资格，根本不划算。”
上辈子就是因为江浩主动提出，房产证上写陈洁雯的名字，她才会大为感动，死心塌地觉得这个男人是真心对她好，义无反顾跟他结婚。
可明明钱是洁雯自己出的，房产证写她的名字也是天经地义，江浩退一步，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做出天大的牺牲一样。
“不买房子，我怎么落户在上海？”户口不在本地，有诸多不便，陈洁雯做梦都想有一套自己的小房子，不用再跟别人合租。
合租的地下室里住满七八个小女生，没文化的沪漂基本都是三班倒，门开开合合，洗漱的声音简直断断续续直到天亮，根本睡不了好觉。
她打工几年，最近涨了工资，终于凑够钱，想再加上银行贷款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现在有了江浩，她的愿望是买一套两人的婚房。
陈郁文知道她的坚持，但还是劝道：“落户不用太着急，你手上的钱再攒攒，能买一套更大的房子。最重要的是，结婚是两人的事，他难道不出一点钱一点力？”
洁雯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她只低下头想了想，就发现江浩确实一点钱都没掏，反而处处哄着她出钱，连刚刚打出租车，都是她付的车费。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姐姐开口，她有难以启齿的苦衷。
两人坐在餐厅卡座里，一时相对无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妈妈”，陈郁文赶紧回头去看，果然是瑛瑛。
瑛瑛在房间里睡了个午觉，醒来发现妈妈还没上来，一问才知道大人们还在一楼餐厅讲话。
她想到今早妈妈脸色很难看，心情不好的样子，就冲了一杯热可可，周叔叔说喝了可可会心情变好~
她小心端着热可可过来，放在妈妈桌上，“妈妈，给你喝。”
陈郁文摸摸女儿的小脑袋，感谢她的好意，这才带着人来打招呼，“叫二姨呀，难道不认识二姨了吗？”
瑛瑛就是有些怕二姨，那年二姨和妈妈吵架给她留下太深印象，她怕二姨冷冰冰的样子。
但现在，陈洁雯对姐姐的话再不高兴，总不至于向一个小孩子发脾气，她朝瑛瑛笑笑，从包里摸出一个红包来，“瑛瑛越长越漂亮了，这是二姨给瑛瑛的，收好。”
红包是刚才在路边小摊上临时买的，红包都送出去，她才意识到刚才两人是一起买的，红包里的钱是她一个人放的，江浩就插兜站在一边没有表示。
两人几乎已经确定关系，他还这样没有半点表示，不得不说有些抠搜。以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经姐姐点拨后，她才后知后觉，心里简直一阵一阵地冒出凉意来。
“谢谢二姨！”她捏着厚厚的红包，这一声叫得很是真心实意，笑脸圆嘟嘟的，任谁看了都喜欢。
刚才回忆上辈子的事，陈郁文越想越手脚冰凉，一口把热可可喝掉后才觉得周身有了点暖意，她牵着瑛瑛，三人一起去搭电梯准备回客房。
分离前，陈洁雯似是觉得难以启齿，欲言又止好半天后，才悄声跟她说，“我和江浩住的是一间房。”
刚才还在犹豫不决，是因为她早和江浩出去开过房了。
陈郁文倒吸一口凉气，她让细仔陪着瑛瑛看电视，拎起包拉上妹妹，“走，我们去医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