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神明代理人
厂房内昏暗无光。
事先收集好的生存物资胡乱堆放，难闻的气味钻入鼻腔。
人们藏匿于阴影中，或擦拭长枪，或短暂歇息，沉闷、压抑的气氛久久未能散去。
货架倾倒，所有大门均被挡住封死，表面镀有一层简易化结界，用来屏蔽声响以及魔力侦测。
几名士兵刻意留出一小条缝隙，屏息凝神，丝毫不敢懈怠，暗暗观察外面的情况。
砰！
突然，角落处发起一阵打翻什么东西的异响，众人急忙调转视线，纷纷起身，目光因此而尽数聚焦于某点。
黑暗中，一抹金黄显得格外惹眼，伴随少女剧烈的咳喘声，听上去十分痛苦。
“咳……咳咳咳……！呸！”
几次尝试翻身未果，她重重摔倒在地，狼狈地伸手乱抓一通后，仿佛已经用尽了全部气力，不再动弹。
“水……咳咳……”
“水……”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微微挪动那双干瘪暗沉的唇，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呻吟着。
听到请求，一旁静候多时的赛琳娜小跑而来，动作温柔，小心翼翼托住对方纤细的腰，缓慢扶起。
“水在这，诺雅小姐，请慢点喝，不要给喉咙带来太大压力……”
咕嘟，咕嘟……
不过少女压根没听进去，抓起就是一顿牛饮，喉咙富有节奏地上下律动。
很快一瓶水就被喝完，诺雅的气色顿时好上许多。
她长长呼出口浊气，睁开双眼简单环视四周，尔后哑着嗓子，用两指轻捻喉咙低声咒骂道：
“混蛋……莉莉丝那家伙开什么玩笑……”
“方法有那么多，就非要用手掐……”
“？”
“……诺，诺雅小姐？”
此时此刻，赛琳娜的心脏在怦怦狂跳，看着面前这位无论神态还是举止都与先前判若两人的少女，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起来。
她的双唇因激动而颤抖。
“难道您——”
“啊，没错，赛琳娜小姐。”
下一秒，诺雅便拖着懒洋洋地语调先一步打断对话。
她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再次躺下，朝身边几乎要哭出来的圣女小姐挥了挥手。
“我回来了。”
〇〇〇
四年前，西部边境巡查。
红雨绵绵，倾盆而下，但敲打在少女身上的瞬间便化为蒸汽，尔后被呼啸的狂风席卷拍散。
待缠绕着的纯白色火焰消失殆尽，诺雅·埃梅里克默默睁开双眼，将手中龙骑兵团长——贾斯帕那满脸惊愕、摇摇欲坠的头颅随手一丢，准备发动【群鸟】离去。
无聊的战斗。
不过也是，我能指望一群还在使用老旧火枪胡乱射击的蠢货掀起什么风浪呢？
这次事件过后想必可以顺利晋升军衔吧，或者封个爵位？呵呵……
思绪越飘越远，少女的嘴角也跟着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可仅在眨眼间，一股无与伦比的异样感迅速充斥四周，径直透入骨髓。
？！
诺雅果断回头，瞪向数米外不知何时出现的神秘身影。
此般威压……绝非塞罗米尔士兵！
不，甚至连它是不是人都无法确定！
容貌扭曲、无法观测，其表面犹如被涂上一层特殊油彩般，模糊、粘腻、周遭的空间因此而不断蠕动。
“……谁？”
蓝光乍现，诺雅虚构出两把短刀，主动弓腰压低身盘，随即摆出战斗的姿势，警戒问道：
但对方并没有回答问题，反而直接选择用行动来说明自己出现的意义……以及立场。
砰！
一扳枪击，没有注入任何魔力的普通子弹旋转迸出，划破空气笔直飞来。
是那么无力，那么缓慢。
见状，诺雅不禁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将其抽刀打掉。
可就在刀尖触碰到弹头的刹那，恶寒涌遍全身。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一颗内部灌有上亿魔力的弹丸贯穿心脏，然后炸裂开来。
她感觉自己的大脑被轰成无数碎块！五脏六腑被卷入布满铁片的深邃漩涡！
霎时，鲜血四溅，如同一颗爆掉的番茄，染红了下方早已挂满塞罗米尔士兵内脏的枯木林。
视角天旋地转，胃液从喉管不停喷出。
灵性混乱，四肢痉挛……【群鸟】因失去控制而断开通路连接，诺雅在一阵又一阵窒息中急速坠落！
“认知……篡改……”
这是少女意识归于黑暗前的最后一句低喃，饱含浓烈的恨意与不甘。
接下来的部分便只剩下零星的、不完整的记忆片段：
【不可名状体】踱步靠近，伸出手掌死死捏住诺雅那愈发苍白的脸颊，声音沙哑且低沉，根本分不清是男是女。
“未来的人间恶魔，无礼的僭越之徒……”
“余奉吾主克洛诺斯——伟大的时间之主之名，借取力量，化为崇高的代理者，游离于时空缝隙，除汝错，净汝身……”
“理解，然后感恩吧，汝之存在即是非过……此乃救赎。”
最终，一片刺眼的白光占据视野，思绪被无情掐断。
诺雅·埃梅里克随之陷入无休止的深眠之中。
〇〇〇
“……以上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我在记忆即将被抹消前把部分情报传输给了莉莉丝，只要本体于精神上受到严重打击，她就会行动，借助空隙将那个错误人格拉入【神域】，即刻抹杀。”
说罢，诺雅揉了揉她那依旧发痛的太阳穴，接着不顾赛琳娜劝阻，艰难起身。
面对聚集而来的众人，少女深深鞠了个躬。
“抱歉，诸位，由于我的失职导致此战落入这般局面。”
寂静。
无人抱怨，无人抗议，也无人赞同，他们只是聆听。
但毫无疑问，如今每名士兵眼中均闪烁着点点光芒，渴望胜利的光芒。
“尽管我军仅剩三成兵力，尽管对方拥有两名【高编码僭越者】……不过那又何妨呢！”
“从现在开始，诸位，一切都将迎来新的转机！”
声调突然拔高，变得无比激昂，诺雅抬起脑袋，金黄色的发丝随之摆动，她露出那充满决心与激情的双眸，震声呵道：
“所有条件均已集齐！这群无药可救的塞罗米尔人将深刻体会到【群鸟】在城市内的恐怖统治力！不必再去压抑内心——去尽情释放吧！”
“接下来敌军支援到来前的48个小时，整座兰基佩尼亚都是我们的乐园！我们的处刑场！”
“本人，诺雅·冯·埃梅里克·阿利斯泰尔会带领你们走向光荣的胜利！以我手中绽放的这团圣洁之火起誓！！！”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积存已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顷刻间，帝国士兵们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士气大增。
诺雅在如浪潮般咆哮奔腾的欢呼中高举手臂！凝聚魔力！
可那团洁白的火焰并未如约出现，仅发出几道略微扎耳的噼啪声。
“…………”
“…………”
诺雅：“？？？”
沉默震耳欲聋。
全场安静，我们的小小上尉始终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表情凝固，笑容僵硬，大脑更是直接宕机。
原本酝酿好情绪准备大哭特哭的赛琳娜也疑惑地歪起脑袋，呼之欲出的眼泪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气氛再次笼上一层名为尴尬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