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沉浮
10月26日，傍晚8时03分。
月色浓稠，姆利斯街117号。
今天的泽菲尔也兴致勃勃地游离于陋巷，通过寻找残羹剩饭来勉强苟活。
因自身处两起事件的漩涡中心，以至于他无法像平日一样肆意行动。
可尽管如此，从男孩眼中却看不到一丝绝望之情，反而炯炯有神，闪烁着异常的点点微光。
“食物……能吃的……看上去能吃的……嘿，这里有一半剩下的牛角面包，瞧瞧上面的可爱霉菌们！”
他像对待小狗一样，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面包上面附着的绿色菌团。
然后，一口咬下。
“（嚼嚼）……呃呃，有点划嗓子，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咳咳咳……”
一阵摸索，泽菲尔又翻出了两根鱼骨、三颗半烂橘子。
他如获至宝般将其捧起，随便找了块纸板堆，一屁股坐了下去。
“嗯……再稍微耐心点，泽菲尔，后天……不，明天、20个小时、1200分钟后，咱们就出发离开这个鬼地方……”
“听说nana（娜娜）女士刚好会在【火哨子】上举办演出，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难道不是吗？”
“到时候只要启动那个小玩意……”
“什么小玩意？”
“？！”
霎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泽菲尔瞬间瞪大双眼，望向远处不知何时出现的紫发少女。
黑缎缠目，简洁干练的墨色长袍仿佛与整个夜色融为一体。
几乎是出于本能，泽菲尔猛地起身，连退数步，从大衣的夹层中取出一个老旧八音盒，尖声威胁道：
“别靠近我！别过来！要是不想让整个街区的人都疯掉，就给我离远点！”
“诶～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小玩意啊……”
维娜身子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番。
“默罕里德【微笑】4代款，老天，比我的年纪都大……不过扩音效果的确不错。”
“如果我没有出现的话，你难道打算明天把它丢到nana女士的演唱会里吗？然后趁着骚乱逃跑？我记得【火哨子】和西站台蛮近的。”
“…………”
见泽菲尔沉默，维娜随即假惺惺地装作一副伤心模样，接连摇头道：
“不行呀，泽菲尔小弟弟，我可是很喜欢nana女士的，在她还没有被爆出同时出轨三位绅士前我就在粉了……”
“所以，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交给姐姐我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维娜眸中闪过的那抹凛冽，泽菲尔没有任何犹豫，狞笑着按下八音盒上的旋钮。
可指尖传来的却是一股柔软的，带有些许粘腻的反馈。
待他朝自己右手看去，发现躺在掌心上的不再是八音盒，而是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泽菲尔自己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唔唔……！”
下一秒，还未等男孩爆发出悲鸣，维娜便先行一步。
银丝舞动，刺破双唇，牢牢缝住了他的嘴巴。
再挥手，无形之线撕破空气，裹挟着风压，将四肢尽数切断！
一根完美的【泽菲尔人棍】眨眼间便赫然呈现在维娜面前。
好弱……原来他这么好对付么……
这样显得我前几天拼命调查的狼狈样子很没有意义啊！
维娜扯下黑缎，心里忍不住腹诽两句。
接着，她蹲坐在那摊血泊上，利用丝线小心地勒住切口止血，并在表面均匀涂抹恢复魔药。
泽菲尔中途看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对耳塞，随手丢在一边。
“看来是用不上了。”
维娜笑道。
五分钟后，她走出巷子，肩上已然多出一个不断扭动的麻袋。
少女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了达拉斯蒂安的暗灰色浓雾中。
……
8时56分。
【小丑】被顺利交转给了特里顿，众人在执法者总署大门前相继告别。
“非常愉快的合作，埃梅里克小姐、罗伦戴尔小姐，你们的表现非常出色，我会在寄给阿夫塔盖诺上将的任务汇报上多添上几笔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您的一两句美言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
诺雅微笑着与其握了握手，随之补充道：
“泽菲尔的权能在于情绪传染，尽量不要与他有过多接触，审讯时请务必小心。”
“当然，埃梅里克小姐，我们会将他以二级收容物的评判标准进行严格管理，单向透视玻璃、m0091拘束服、魔石手铐以及整整28名训练有素的一级警员无死角监视……还请放心，他不可能有一点小动作。”
“…………”
这段时间内，卡伦始终都没有参与话题，笑眯眯地保持着沉默。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回去路上，维娜看上去相当开心，她踢起石子，时不时哼上一小段不着调的曲子。
“你故乡那边的？”
“不……呃，可能是吧，我不确定……”
被冷不丁地一问，维娜说话有些含糊，追忆道：
“小时候，我那个酒鬼老爸总喜欢哼给我听，这首歌能伴我入睡，让我安心……或许它本不该这么唱，但谁在乎呢？”
“这么看来，你和费南太太的情况差不多，她是那种听不到丈夫鼾声，整宿都睡不着的类型。”
诺雅嘴角微微上扬，打趣道。
“我可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有时的确比头痛药好使……”
“他现在怎么样了？从军后估计很少见面了吧。”
听到这，维娜不自觉地别过视线，她将脚步放缓，注视着远方的索尼尔运河，
“啊，老爸他……抱歉，他已经不在了，连同我的故乡一起。”
她抿紧嘴唇，声音放得很轻，却掩盖不住满溢而出的愤怒。
“瑞克斯王国的那群混蛋……事到如今，我连想去给他上个坟都做不到，没准杂草已经堆得比我都高了……啧！”
“维娜，我很抱歉……”
“不，请不要露出这种表情，最起码老爸临死前，用他那一直舍不得喝的杜松子酒敲碎了一个士兵的脑袋，他为帝国做出了贡献。”
“比起这个，我现在只想回去把昨天剩下的甜甜圈吃完，然后美美睡上一觉，把不愉快的事物全部忘掉——等等？”
忽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眯起眼睛向河对岸眺去。
下个瞬间，维娜一把抓起诺雅的手，脸上写满了惊喜。
“跟我来！”
……
9时57分，维娜气喘吁吁地跑到某个售票口，一顿操作后，手里成功出现两张红白色的门票。
“呼……呼……总算赶上了，卡在下班前……这群售票员永远只会在这种时候守时准点，然后约会前放姑娘们鸽子。”
“这是……”
瞧着眼前那庞大的金属圆盘，诺雅吃惊地张大嘴巴。
“嘻嘻，没见过吧～虽然我也只是听说就是了，好像叫什么……等一下，这个字母该怎发音……哦，没错！摩天轮！”
“整个帝国可仅此一家！赶在回去前坐一次吧！”
听罢，看到维娜跃跃欲试的样子，诺雅也勾起一抹浅笑，轻轻拉住她的手道：
“当然，为什么不呢？”
……
随着设施缓缓启动，整个金属圆盘开始旋转。
内部嵌有的驱动魔石在一片朦胧雾气中闪烁着点点光芒。
座舱不算大，最多只能容纳四人，维娜和诺雅相继坐在两旁。
窗口微张，温热的晚风徐徐吹来，灰雾之下，是只属于达拉斯蒂安的璀璨。
诺雅出神地望向窗外，维娜则出神地看着诺雅。
夜色中绽放的烟火惹得光线飘忽迷离，映射在少女柔美的侧颜上。
沉默片刻，她轻声低喃：
“世界正在下沉，我们即将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