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章 你已是信者
月下，山林中。
呼哧、呼哧……白一喘着粗气，抱着长剑坐在一棵树下，信兽偎依在他怀里。
经过三天三夜的奔波，离家近了，白一长吁口气，慢慢进入了梦乡——
“我，等了一万年。”
“以无垢之躯，入昏昏浊世。”
“我只是普通的乡村少年。”
“不，你是白一，我们期待万年的白一。”
“你该睡了，因为白一该醒了。”
……
意识深处，无数的低语在他心头回荡。
朦胧月色中，氤氲的紫雾将一人一兽紧紧裹住，像紫色的蛹。蛹里面，那颗刚刚凝成型的紫色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
月光穿过枝丫，温柔地照在紫蛹上，透过蛹壁，抚摸着白一的面庞、身躯，最后照进他眼眸深处——那里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紫色印记。
良久，信兽缓缓睁开眼，望着天上的月亮，疲态尽去。
它飘身而起，一双紫眸忽闪忽闪，眼里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的灵动，如婴儿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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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阳光打在脸上，震撼仍留在心间。
白一伸了个大懒腰，甩去一身的疲惫。十八岁生日才过了三天，却如三十年一般，收到的成年礼也有点大——
信兽传警讯、识海生紫心、夕强斩白族，每一件都足以让人疯狂。
只是，他是白一，自小便被认为是没心没肺的天性凉薄之人。
回到村里，他的没心没肺又一次接受了考验。
村口贴着一张“血杀令”，村庄异常安静，不见人影，也不闻鸡鸣犬吠，像是一座巨大的陵园。
直到走入村祠堂，方感受到拥挤——祠堂从外到内摆满了棺材，留守全村一个不少。
白一面无表情，一幅幅棺材里面，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亲近的、疏远的、友善的、恶毒的……都平等地躺在其中。
最后在祠堂正厅，找到五副棺材，里面长眠着他的父母、二哥、四弟及小妹。
全村尽屠、满门尽丧！
五副棺材围成一个圆弧，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白一，你醒了吗？”落款是一个血色长刀印记。
白一依旧表情木然，平静地自说自话：
“大哥，你不是说我其实是天生天养，没有人间情感，那，灭我满门作甚？”
“再说，我视你为大哥，这么多年情同手足，他们也算是你的半个家人，难道你也是天性凉薄之人？”
“如果想要伤我、毁我，最好的方法其实是——自杀，毕竟你在我心里，更胜家人。”
“族长死了，家人没了，你还要追杀我，那又如何？这份成年礼我收下了。”
说罢，白一抽出族长送的那把无鞘长剑，剑身如白雪，剑格似鹿角，剑指远方，说道：
“想把我在这世间的羁绊统统斩断？我偏要入世走一遭，让这人间处处都是我的回响！”
识海里，那颗紫心跳动骤然加快，也越来越有力，最后在意识中隆隆作响，如战鼓声声，涤荡着白一的识海。
白一没有察觉，他木然的脸上，流下了一滴清泪。
一声叹息，声音极轻，却如暮鼓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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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之水，不留其心
彼其之子，不与我相守
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
有歌声自离亭湖上传来，声音清亮，宛若天籁。歌声中，一叶扁舟穿过芦苇，渐渐驶近。
船尾一妙龄女子，持桨荡舟，长发盘于头顶，全身青衣，脖子上系着一段红绳，腰间系着一根金色的丝带，与湖水相映成趣。
藏身岸边的白一起身，不确定地喊了声：“小丰？”
女子转过头来，盯着眼前一身污秽的男子仔细打量一番，惊喜道：“白一哥哥？你是白一哥哥！”
说罢，把船桨一扔，径直跳到岸边，一拳打在他胸口上，嗔道：“5年了，整整5年，你一次也没来看过我……爹！”
白一看着已见少女形态的小丰，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暖意，柔声说：“嗨，师妹，好久不见。”
乍见小丰，那颗紫心拼命扭动着，硬是凹出了一个造型——像是一张笑脸。
沐小丰，一个天生让人心生明媚的花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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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亭湖畔，草堂内。
白一又见到了自己的老师，一粗布麻衣的老者，他是沐小丰的父亲，名唤沐齐。
记忆里，这位老师神神叨叨，像是患有臆症，经常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偶尔还会消失好几天。
此时，沐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厉芒，盯着白一问道：“如果有机会手刃夕强，为父母、族人报仇，你当如何？”
“报仇？”白一一脸茫然，他从没真正考虑过这个问题，脑海中却浮现出自己剑指夕强的画面，那一剑能不能刺下去？
他不知道，也许真到那一天，自然就知道了。
沐齐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信兽怎么样了？”
白一眼眸深处紫印一闪，那只似狸非狸、似猫非猫的异兽出现在两人眼前。
信兽是沐齐从伊德大陆带回来的，当年，白一和它第一次相遇，就“相见”了。
是的，相见。
常人无法看到和感知到信兽，但是那天，白一初遇时就“见”到了它，从此“相伴”十年。
沐齐看看信兽，又看看白一眼眸深处的紫印，说道：“信印生，而入融境。从此，你可以谈有关信兽的问题了。”
白一第一个问题是：“信兽到底是什么？”
十年来，它就像影子一样跟随自己，白一遵从当初的诺言，没向任何人提及。万万没想到，此次惊天之变，就是从这只不起眼的信兽开始。
“失去人信，失去很多；失去兽信，失去一切。”沐齐叹息道，“千万年来，所有关于信兽的信息，都是围绕这句谶语而生。”
白一盯着那傻萌甜的异兽，实在不敢相信：“信兽这么重要？”
沐齐抬头望向窗外，幽幽说道：“谁知道统御这个世界到底是人，还是兽。”
“这种小萌宠能统御世界？”白一深表怀疑。
信兽扑闪着纯真的眼睛，四十五度角抬眼看天，似是对白一的怀疑颇为不屑。
沐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说道：“关于信兽的信息本是禁忌，可是200年前，大武帝手稿面世后，突然多起来了。”
“这些年，我到处云游，看到每一块大陆信之力都驳杂却充满生机，混沌开始降临人间了。”沐齐接着说。
白一听得一头雾水，只当是他老年臆症又犯了，于是换了个话题：“信印生，而入融境，是什么意思？”
沐齐答道：“据大武帝手稿记载，信兽四境分别为伴、融、立、传，你眼里的紫色印记就是信印，那是进入融境的标志。”
“不过，大武帝特别注明，信兽之法，从无定势，所以每一境究竟是什么样的，无标准也无记载。”
白一歪头想了想，老师好像回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接着问道：“它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十年，什么都没做，这就算是伴境了？”
沐齐笑道：“伴境，其实是信兽做选择的过程，时间可长可短。”
白一一呆，问道：“选了10年，才做决定？以后是不是还可能跟别人跑？”
“你已经迈入融境，成为我的信者，我们从此不分彼此。”一个奇特的声音响起，信兽开口说话了！
白一吓了一跳，盯着信兽问道：“你会说话？”
信兽冷冰冰答道：“因为我醒了，或者说，你醒了。”
“什么是信者？”白一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信兽答道：“与信兽同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