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守城将军
沉默片刻。
我勾起嘴角，摆手道：“本王这话应该说的很明白了，小兰，再搬一张椅子过来，两杯茶。”
“王爷，稍候。“小兰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吃瓜子吃的上火了。
我心情大好，待小兰搬来椅子，茶几，让李沐坐下后，我缓缓道：“李将军今年贵庚啊？”
李沐点头谢过，然后如实道：“末将今年三十有五。”
我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晃了晃身下的躺椅，再抿几口先前皇兄送到雨前龙井，口中香气久久不褪，确是好茶，打量一番后，淡淡道：“长地着急了些。”
李沐嘴角抽了抽，又从腰间解下佩剑，掷地有声，突然叩首道：“末将想投在王爷麾下。”
我神色微动，却不着急回答，转而问道：”李沐，你成婚了吗？“
李沐似是不解，点头道：“成婚十几年了。”
我微微一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眼看向他道：“那孩子应该都大了啊。”
李沐怔了怔，道：“如王爷所讲，犬子今年十一岁，闺女九岁。”
我竖起大拇指，毫不掩饰的夸赞道：“李将军真好福气。”
李沐突然起身，板着脸，似是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拱手道：“王爷，末将既已将令牌归还，这就告退。“
我喝住他，”且慢。“
李沐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我悠悠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李将军今日前来我信王府，可有被人看到？”
李沐垂下眼眸，若有所思道：“末将既不会飞天，也不会遁地，光天化日之下徒步而来，自然是被人看到了。“
我故意拉长音调，哦了一声。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抱拳道：”末将对不住王爷，末将知错。“
我哑然失笑，故作惊讶道：“李将军何错之有？”
李沐认真道：“末将今日王府之行，确也曾经过深思熟虑，末将也在想，夕阳西下，或者更晚一些的时候再来拜访，可若这个时候，被有心人看到，唯恐给王爷带来困扰，所以偷偷摸摸，倒不如光明正大“
我瞥了眼被他放在椅子上的令牌，眯眼道：“想的这般周到，所以这块令牌便成了你光明正大的理由是么？”
李沐身形一颤，低着头，”是。“
我沉声道：“倘若你一开始便将这块令牌当成是光明正大的理由，那便错了，大错特错。就跟本王刚开始跟你说的那样，你大可以差人送来，或者干脆找一个熟人，替你把令牌捎给本王，但你却是亲自来了，你的目的性实在太强，在明眼人的眼里，可以说是昭然若揭。再者说，本王早就辞去了大将军的位子，也向陛下归还了虎符，你说要投到本王麾下，但本王现如今只执掌着御内卫，本王也权且当你是这个意思，但你有没有想过，御内卫是什么人都要的么？“
李沐神情低迷，静静听着。
“本王适才问你年龄，问你是否婚配，是否结婚生子，你也皆是如实回答了，所以本王很不理解，你已经这般的顺风顺水，为何又想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李沐紧紧攥着拳头，痛心疾首道：“家父早年跟随先帝，战死在沙场之上，马革裹尸，而我承蒙皇恩，却做了十年的监门将军，不瞒王爷，我实在是“
我笑了笑，打断道：“是不甘心？还是愤慨这十年间无人提携？纵是才高八斗，剑术超绝，说的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青莲居士，他的仕途也并无你这般风生水起啊。”
见他木讷地点头，我长叹一声，十分无奈，随后正襟危坐，沉声道：“李沐，本王如果是你，现在转身就走，你今天说的这些，也全当本王什么也没有听到，你什么也没说，本王感谢你百忙之中归还令牌，所以留你在这儿喝了杯茶。”
李沐突然一怔，双膝重重跪在地上，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恳求道：“王爷……”
我摆摆手道：”李沐，一个聪明人，一定要知道，自己拥有什么，自己的能力是什么，自己想要什么，然后踏实地去做，安静地去做，做好本职的事也就罢了，至于那心血来潮，一时兴起之事，还是冷静冷静，三思而后行，倘若陛下知道此事“
李沐抢话道：”那陛下定然以为在末将的心里，效忠陛下不如效忠王爷。“
我欣慰极了，”李沐啊，你总算开窍了。“
李沐再叩首道：“倘若有一天北莽蛮子卷土重来，王爷还会执掌帅印吗？”
这次，我想了许久，道：“或许吧。”
虽说北莽人百年间从未放弃过踏足中原，但现如今陈靖早已替代我镇守边关。那么皇兄还愿意将三军交到我的手里么？
我自嘲的笑了笑，他还会信我吗？但若皇兄是真的信我，又怎么会非要将慕容真许配给我？难道不是为了……找一个我最亲近的人时时刻刻盯着我么？是怕我结党营私？还是干脆破罐子破摔，索性……大逆不道？
“李沐，起身说话。”
看似一身正气的中年汉子摇摇头，正色道：“若有朝一日，北莽蛮子再犯，王爷重新挂帅，末将恳请王爷，让末将做大军先锋，不破北莽，誓不回转，信王殿下剑之所指，便是末将心之所向。”
这最后两句话，也是想说便能说出口的？
“放肆！”
我眯着眼眸，高声怒斥道：“你做先锋？可是在欺我朝中无人？李沐，你好大的胆子！”
身着甲胄的中年汉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环顾四周后，立刻大汗淋漓，战战兢兢道：“王爷恕罪，末将失言。”
我居高临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李沐啊李沐，真不是本王说你，难怪你做了十年的监门将军，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简直比……那谁还蠢！”紧接着，我拿起椅子上的令牌，呵斥道：“你以为一块小小的令牌便能当作我信王府的敲门砖？本王现在就告诉你，妄想！”
我侧过身去，索性不再看他，最后给了他一句忠告，“记住，天下人的忠心只能对陛下！莫说是你，哪怕本王是陛下的同胞兄弟，在圣上面前，那也不值一提！”
李沐颤声道：“末将知错！”
我深吸一口气，又回过身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缓缓道：“李沐，本王记住你了。”
做了十年监门将军的汉子如释重负，犹如茅塞顿开，随后笑逐颜开，叩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