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章 生命可贵

    “傅玄”

    沈菀木然地转过头来。

    “菀菀，生命可贵。”

    “什么？”沈菀愣愣地看着他。

    傅玄眉眼愈发温和：“你做了母亲，应当知道，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上有多么不易，生产之痛，抚养之苦。”

    沈菀当然知道，她生元钱的时候，虽然不是难产，但是也疼了两天两夜，最疼的时候恨不得去死。

    她一个人在芦苇乡带着元钱，如果没有那些好心的村民，她肯定是坚持不下去的。

    “我曾经也想不通，不过当我从牢中出来的时候，我想明白了。”

    傅玄低下头略略斟酌了一会说出他的醒悟：“荣辱名节，尊严自由，乃至于情义理想，这些生命以外的东西都不应该排在生命的前面。”

    沈菀闻言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来自于未来，就自以为更加文明理智，而认为这里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沈菀连连摇头：“不，我不管时代如何，我要做我自己。”

    “你有做自己的魄力，这很好，但死而毁灭还是生而适应，这两者从来都没有高低之分。”

    “我被施以腐刑，照理说我应该去死，以保尊严，可我选择活着。”

    “宁死不屈，固然是一种气节，可我两世为人，看的世人最多依然是挣扎向前。”

    “无论是被我救治的病人，还是因为黄河水患无家可归的难民，又或者因为朝局动荡而被牵连的傅氏一族，他们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

    沈菀满腹怅然：“没有自由的和尊严地活着，我宁愿去死。我活着也要过我自己决定的日子。”

    她指着祁晏：“我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凭什么要他来决定我要怎么活？”

    “自由和尊严本就是相对的，哪怕我们回去了，或者彻底死亡，难道就能得到绝对的自由和绝对的尊严了吗？”

    沈菀神色紧绷：“总比在这里好。”

    “回不去的，菀菀。”傅玄看着她，眼里布满了哀伤，“上一世就是因为我没有珍惜活着的机会，才与你阴阳两隔，这一世，是上苍怜悯。”

    “咱们没有以后了。”

    沈菀如遭雷击，脸上陡然没了血色。

    傅玄说罢转过身来看着上方那个扶额垂眸，已经许久不曾开口的男人。

    “陛下刚才问，菀菀为什么要背叛你。她并没有背叛任何人，我与她在前世本就是一对眷侣。”

    祁晏拧眉久久不语。

    “这三年，陛下减免赋税，重用人才，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在东西两面强敌来犯时，脊梁不折，接连收复前朝失去的三江九州。”

    “傅玄想，陛下可当得一句明君，从古至今没有哪位明君会拿剑指向幼童。”

    将手中的剑丢在了地上，祁晏挥挥手，让人将元钱抱下去。

    元钱得了自由一把扑进沈菀怀里。

    沈菀紧紧抱着他，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的内心重新饱胀了起来。

    “朕可以不杀幼童，但你必须死，沈菀也必须跟朕走。”

    “他们二人若有一个受到半点伤害，我亦不会独活，你大可以试试。”沈菀抬起头，直视着上方的男人。

    祁晏心头大恨，他都退到这个地步了，她却半分都不肯相让。

    “你到底要朕如何？”

    祁晏牙关紧咬，鹰一样的眼神死盯着她。

    傅玄叹了口气：“菀菀，生死之事，莫要轻易挂在嘴边，以死相迫，并非就是勇者。”

    “你生在富足安康的家庭里，你前世的父母乃至你这一世的父母一定都是想看到你好好活下去，我亦如是。”

    沈菀自知自己除了以死相迫，没有任何办法，就像傅玄所说的，这并非就是勇者。

    一个人除了这点不能算作本事的本事外，也挺可悲的。

    她心中一时间倦怠到了极致，甚至隐隐生出了几分看破红尘之意。

    整整八年啊，她与祁晏恩怨纠缠的这八年，几乎是耗尽了她毕生的心力。

    回望她这一生，她一个人在这异世求活、反抗、生子、实在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