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章 永失所爱

    福宁殿。

    总管太监手持拂尘送上了今夜的第八盏茶，不由地暗道，圣上实在勤政，这都三更天了，也不见他从那浩如烟海的折子中抬起头来。

    即便是此前为皇后剜血后的那几个月里，太医说他身体虚弱，却也不见他多休息半日。

    每日不是批折子，见大臣，就是在亲临京城各大寺庙，虔诚地供奉皇后牌位，为其祈福。

    至于后宫佳丽，奢侈享乐，更是一个也不沾。

    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帝。

    “陛下，秦统领和曹指挥使在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

    二人走进殿中，单膝下跪道：“参见陛下，臣等回来复命。”

    书案后的男人原先冷淡的情绪变了变，握着折子的手有些收紧：“说。”

    “臣按陛下的吩咐，去了临安傅氏所在的南谯楼，并没有发现皇后的踪迹。”

    曹忠接着道：“微臣等查到了傅大人的去处，自从黄河水患，傅大人在京城见到流民后。就赶赴黄河下游，一心投身到当地的河道疏浚和水库搭建中，从未离开过。”

    “至于皇后，臣等围着其周边州县细查了半年，没有任何发现。而傅大人治理河道，不分昼夜，从不曾提起过皇后半分。”

    说完整个大殿中不闻丝毫声响，二人面面相觑，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的人。

    只见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形容堪称委顿。

    都大半年了，圣上还命他们四处找寻皇后的踪迹，如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显而易见，人确实已经死了。

    祁晏怔怔地望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就算此前他亲眼见到了尸体，可他内心深处仍然抱有一丝微小的希望。

    现在，连这点残存的希望，老天也要收回了吗？

    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

    彻底消失了。

    这世上，再没有人会笑意盈盈对他说：“爷既然喜欢我，那不如三媒六聘，敞开大门，风风光光地娶我为妻？”

    也再没有人会无比平静地说出那句用生命践行的话：“因为我沈菀，永不做妾。”

    更没有人会气急败坏地去骂他：“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她不爱他，现在她将她的恨也一并收回。

    到了最后，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得到。

    整个心仿佛都被人扯了出来，只余空洞麻木的痛！

    头部似乎正在遭人重击一般开始疼了起来，他攥紧双拳，直至手中传来骨裂之声，又一把将烛台扫落在地。

    “陛下——”

    “陛下，这是怎么了？”

    “陛下？陛下？”

    眼前人影幢幢，他终于彻底意识到，他永失所爱。

    “皇帝怎么样了？”太后闻讯忧心忡忡地匆匆赶来。

    “圣上头疾越来越严重，操劳国事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心疾。”太医回复道，“臣等只能尽力为圣上施针，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太后自是知道他因为什么得的心病，这一夜她如一个三十年前的寻常母亲一般守在床头，照顾了她儿子一宿。

    清晨时分，她又去亲自做了几样小菜，等龙榻上的人一醒来，便温声唤道：“晏儿。”

    “母后。”

    太后挂着慈母般的笑容道：“国事要紧，身体更要紧。”

    “劳母亲担忧，儿子知道了。”

    太后点点头，示意一旁的人将他扶起来。

    看着眼前形销骨立的儿子，太后心头酸涩，顿了顿道：“晏儿，听母后一句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祁晏捏着眉心，闭眸不语。

    太后见状叹了口气，循循道来：“你虽对沈氏痴魔，但你可知，她非你良配。”

    “你从小霸道横行，性子执拗，虽说从军后有所收敛，可是本性难改。”

    “又一路破敌，青云直上，人生不可谓不称意。”

    “但凡有个不顺你心的，你只知用武力制服，从来不懂得迂回婉转。”

    “你这般，配个性子柔软的大家闺秀，也许还能夫妻和顺。”

    “可那沈氏是个硬茬，不等你驯服她呢，她先将你驯服了。”

    祁晏听到最后一句，脸色骤变，额上青筋突起，双目开始泛红。

    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敢问母后，半年前沈氏之死，可是与您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