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凡人篇
林海棠原本面色微微一变，但当他看清楚来人竟然是沫颜晨时，脸上的怒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身体，然后迈步向前走去。只见他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平静地说道：“哦，原来是沫将军啊。”
紧接着，林海棠转头狠狠地责骂了那名亲兵一句：“沫将军英勇善战，勇贯三军，乃是我前锋军中的翘楚，你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居然连他都不认识了。”
那名亲兵，急忙躬身行礼道：“属下罪该万死。”说完，他赶紧收起长枪，退到一边。
待亲兵退后，林海棠缓缓走到沫颜晨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沫将军，你手持利刃，气势汹汹地冲过来，究竟意欲何为？难不成是想刺杀本将军不成！”
听到这话，沫颜晨心中一惊，哪里还敢站起来，连忙把身子压低了一些，表示恭敬之意。
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只要林海棠随口一句话，或者自己稍有一丝一毫的异常举动，四周那些如狼似虎的乡兵们立刻就会毫不犹豫地挥刀将自己剁成肉酱。
沫颜晨高声喊冤，极力为自己辩解：“大人息怒，末将刚才看到那个怪物似乎还有气息，便想上前查看一番，绝无冒犯大人之意，请大人明察秋毫。”
“你识得这东西”。
林海棠听罢脸色忽然一变，指着那墨绿色的大箱子沉声说。
沫颜晨不敢隐瞒。
“大人，此物正是毙于未将刀下。”
话音刚落，只见林海棠的脸色骤然一变，原本紧绷的肌肉微微颤抖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和愤怒之色。
他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仿佛随时都会拔剑出鞘。
沫颜晨感受到了来自林海棠身上的浓浓杀意，心中不禁一颤，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腰刀。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一个乡兵突然从城外疾驰而来。
马蹄声响彻云霄，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那名乡兵来到林海棠身旁，迅速跳下马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完乡兵的报告后，林海棠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他松开了紧握佩剑的手，转身对身后的士兵们喊道：“全体集合！立刻跟我走！”说完，便带领众人匆忙离去，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沫颜晨。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它突然降临一样，又毫无征兆地停歇了。
天空也逐渐变暗，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布笼罩住。
生死之间，命悬一线！沫颜晨紧握的双手因过度紧张而变得僵直，此刻身体骤然松弛下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和麻木感涌上心头。
原本深陷泥污中的手掌仿佛被凝固成铁块一般，与刀柄紧紧粘连，难以分离。
经过数次艰难尝试，终于成功地把手抽离出来。
抬手抹去额头上夹杂着冷汗的雨水，沫颜晨深知刚才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若不是那群突如其来的乡兵及时赶到，恐怕林海棠真的会痛下杀手。
尽管沫颜晨有一位担任乡总要职的恩师，但在这个残酷血腥、宛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场之上，一名万夫长处决一个犯下忤逆之罪的百夫长，也未必会引发太多关注。
当庆幸于死里逃生之际，沫颜晨心中却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起初，如果只是因为持刀冒犯上司，那么被杀或许还说得过去。
然而当时的林海棠并未动怒，为何后来却态度大变？
突然沫颜晨心底一颤，心中猛然惊觉到什么。
是那怪人！提及那个怪人时，林海棠才动了杀机。
不仅如此，林海棠等人前来此地的目标似乎也是冲着那个怪人而来。
尽管雨势瓢泼，但对于从军之人来说，他们深知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如果天色再变暗一些，在战场上身穿蒙头蓑衣可绝非明智之举。
这种装扮极易导致误伤事件发生，哪怕是乡间军队中的普通士兵也对此心知肚明。
然而，身为前锋军统辖万人大军的林海棠怎会不明此理呢？
沫颜晨瞬间明白过来，林海棠此举似乎别有用意，他故意穿上蓑衣，显然是想要掩盖自己的真实面容。
那么，他究竟在隐瞒些什么呢？其目的又是何在呢？这一切令沫颜晨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他是祭天教的教徒不成？”沫颜晨暗自思忖道。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挥之不去。
这并非不可能，当初祭天教在乡军中如日中天，如果没有乡军高层介入万是不能。
之后虽被镇压，但高层会对自己动手吗？
沫颜晨越想越心惊。
但不容他多加思考，城外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军号声，这是乡军撤退的信号。
没过多久，丰城中陆陆续续走出一支支乡兵队伍。此刻，堆积如山的尸体燃烧产生的火焰逐渐减弱，偶尔燃起的火光，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仿佛四处飘荡的阴森鬼火一般。
与此同时，沫颜晨率领的百人先登队也缓缓从尸堆后方的街巷现身。
他的贴身亲卫借着闪烁不定的火光看到了沫颜晨，于是快步跑过来。
这位年轻的亲卫满脸兴奋之色，将一个鼓囊囊的袋子递到沫颜晨手中。
这个亲兵看上去大约只有十七八岁，面容稍显腼腆，沫颜晨依稀记得他似乎叫做叶子豪。
实际上，自从在南城担任先锋队发起进攻以来，沫颜晨一直身先士卒，带领士兵们奋勇杀敌。
尽管敌军大多实力较弱，但经过一连串激烈战斗后，加上非战斗减员，先登一营的伤亡率依然高达九成。
先前的一些老相识，老旧部大都已经战死。
这现在的部下都是后来从各军中征调而来的，大都不熟络。
而眼前这位亲兵，同样也是前不久刚刚从中军左屠那边调拨过来的罢了。
沫颜晨伸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袋子时，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恼怒：这么重的东西，里面装着的会是什么金银财宝不成？
然而等到他真正将袋子打开之后，方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里面装着的竟然只是二十来个普普通通的柿子而已。
要知道，丰城的柿子可是赫赫有名！
民间更是有着“丰城柿、满楼姬”这样一句广为流传的说法。
所谓“丰城柿”自然就是指丰城所产的柿子；而“满楼姬”则说的乃是帝都城中心那座名为歌满楼的青楼之中最为当红的头牌花魁——妃中儿。
能够把堂堂帝都的绝世美女跟丰城产出的柿子相提并论，由此便足以想见人们对于丰城柿子究竟有多么的钟爱有加！
每到寒冬腊月之际，丰城都会举办一场无比盛大隆重的柿子节活动，其场面之壮观宏伟，往往能够吸引到许许多多不远万里专程赶来参加的游人，当中不仅有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亦有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
而如今帝都美姬依然满楼，但丰城已然不在，这柿子也变成了别人手中的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