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最爱归来(二)
朴艳娇亲自替杨雪兰敷药,还主动留下照顾重伤的她。
唐家伟不忍妻子一人承担,命小凤和小玲一起协助照看。
三人轮流照看,一直到天亮。
“大少奶奶,杨姑娘睁开眼睛了。”小玲欢呼着。
朴艳娇卧在榻上打盹,一听马上起来。
“我,我在哪?”杨雪兰茫然的说。
“小玲,快去请相公来。”朴艳娇忙说。
小玲应声飞奔而去。
“杨姑娘,你安心养伤。”朴艳娇微笑着。
“你是······”杨雪兰用很微弱的声音问。
“杨姑娘,什么也不必想,安心养伤。”朴艳娇笑容满面。
“娘,呀······”杨雪兰猛然想起什么来,挣扎着要起来。
“杨姑娘,别动,会引起伤口破裂的。”朴艳娇笑容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担心。
杨雪兰不记得已断一手,习惯用手去撑,触到伤口,“啊”的一声惨叫。
“杨姑娘,醒来了!”唐家伟飞步进来。
“相公,快劝劝杨姑娘,她要动呢!”朴艳娇不知所措。
“杨姑娘,快躺下。”唐家伟上前按住其肩头。
“唐公子,这是哪儿?”杨雪兰巨痛之下还颇为清醒,识得熟人。
“这是我家,你放心在此养伤。”唐家伟解释着。
“我······”杨雪兰看看断手处,眼泪已滚落出来。由于自己的技术不熟练,一个不小心,酿成终身之残,想起来就心酸。还好,她算坚强,换成别人,情绪一定失控。
“杨姑娘,今后安心在此疗养。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生活着,你说好吗?”朴艳娇柔和的说。
“我娘还寄宿别人家,我很担心。”杨雪兰顾念着亲人。
“别慌,告诉我你们住哪,我这就把伯母接来。”唐家伟一听杨雪兰所说地址,又说:“这要我亲自走一遭。”他连忙起身,带着唐固以及一顶小轿直奔杨雪兰所说的地址。
可怜的戚彩霞伤势至今未痊愈,女儿一夜未归,她哪里睡得着,担惊受怕了一晚。
正在惊慌失措,无计可施时,有人在门外高呼:“伯母!”听声音很熟悉,也不暇细想,开了门一看,原来是唐家伟。
她一见他,先是一怔,后是忙问:“唐公子,你怎么来了?”
“伯母,我来接你回府里住的。”唐家伟笑呵呵。
“雪兰,还没回来呀!”
“雪兰已在我那儿。”
“她怎么去你那儿的,不是出了事吧?”戚彩霞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决不会撇下她独自一个人宿在外面。
“没什么,放心。”唐家伟不愿多说,吩咐人进来扶戚彩霞进轿,又看了小房间,简陋极了,床上只有一两件换洗的衣服,唐家伟也懒得去拿。
轿子进了唐府。唐家伟吩咐先安排戚彩霞去厢房歇着。
戚彩霞哪有心思歇,连连问唐家伟她女儿在哪,想去看看女儿。
唐家伟知道瞒不住戚彩霞,这件事她迟早会知道。看到她如此心急如焚,急切想看女儿。只好如实向她说。
戚彩霞听到女儿受了重伤,落下终身残疾,一时怔了怔,随即眼泪夺眶而出,哀嚎道:“是我害了女儿呀,是我呀!”说着伸颈去撞墙,不是唐家伟眼疾手快,恐怕她已血流满面。
唐家伟下令叫了府上有力的两个仆妇上前帮忙,好不容易才使戚彩霞从悲痛中走出来。情绪稳定了一下,她呜咽道:“唐公子,带我去瞧瞧。”
“伯母,带你去行。但千万别太伤悲,以免杨姑娘更加灰心,不利伤口的愈合。”唐家伟真的不愿意杨雪兰在此意志消沉下去。
戚彩霞擦擦眼泪,道:“我忍得住。只要雪兰坚强的活下去,我什么都能忍。”
唐家伟于是带着戚彩霞来到杨雪兰疗伤的房间。
一进来,一阵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戚彩霞不顾一切扑向躺在床上的杨雪兰,失声痛哭起来。杨雪兰单臂抱着母亲大掉眼泪,母女的哭声感染众人。
朴艳娇和一众丫鬟都已红了眼眶,不停用帕拭泪。
母女的哭声震惊了唐府上下其他的人。
众人闻风而来,站在门外伸长脖子向内观看,希望能看出一丝端倪来。
痛哭良久,在众人劝慰下方才稍稍平息。
“伯母,杨姑娘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有让她安心养伤才是唯一的办法。”唐家伟劝着。
“唐公子,打扰你了。累了全府上下。”戚彩霞啜泣着。
“无妨。伯母尽管开口,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定舍命帮忙。”唐家伟拍胸脯说。
他说的不是假话,而是发自内心的言语。
他在苗寨时,得到杨雪兰母女的照顾,非常开心,非常自在,没有事务缠绕,心情也格外舒畅。他甚至想在苗寨呆一辈子,只要杨雪兰不嫌弃。
这个梦想随着杨雪兰的流水无情以及清兵的进剿已经破灭了。似乎没有成为现实的可能。但是杨雪兰受伤住进了他家,尽管已残缺不全了,他毫不介意,梦想又重新燃起。
戚彩霞猛地做了一个惊人之举,她向唐家伟下了跪,口中道:“唐公子,都是我害了女儿。我只求你一件事。让雪兰跟着,哪怕小妾也行。”唐家伟大吃一惊,连忙扶起戚彩霞。
戚彩霞道:“唐公子不答应我,我死不瞑目。”
唐家伟朗声道:“伯母,快快起来。杨姑娘,我愿照顾她一生一世。”
“伯母,相公已答应了你,快起来吧!”朴艳娇也扶着戚彩霞,说:“只要雪兰姐同意,我愿与她共侍一夫,共享天伦之乐。”
“娘,你······”杨雪兰单臂撑起身子,苍白的脸显出一丝红晕,玉齿咬了咬唇边。
“雪兰,娘没有要求你什么,只这件事必须依了娘,不然,娘无法面对你爹,更无法面对自己。如果你不同意,娘唯有一死。”戚彩霞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一丝回旋余地。
杨雪兰叹了一声,低下了头,轻声道:“一切听从娘安排。”
“伯母,以后我叫你娘了。”朴艳娇向戚彩霞福了福。
戚彩霞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忙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娘,姐姐的亲娘也是我的亲娘。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朴艳娇很亲切的叫了一声“娘”,乐得戚彩霞合不拢嘴,一切伤悲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小玲,以后你负责照顾雪兰的衣食起居。”唐家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美好的一天终于来到。
小玲应了一声,心中却想:照顾一个残疾人,以后恐怕没工夫玩啰!
唐家伟又要娶亲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唐府,个个都要来瞧瞧新大少奶奶,连正在练武的唐家碧也不耍剑了,携着阳朝宗挤来看热闹。
整个房间快要挤爆了。
不是唐家伟厉声训斥,恐怕人群一时三刻不会散去。
下人一走,只剩几个主子小姐。
“哇,女侠类!”唐家碧这才看清杨雪兰的脸,几乎跳起来说,“阳大哥,她不是那天打抱不平的女侠么。”
阳朝宗早就看清了,只是没说出口,听唐家碧大惊小怪,于是笑了笑,道:“正是!”
“好!咱唐家又多了一名女侠了。”唐家碧得意忘形的说。
“碧姐姐,这个又字是什么意思。”唐家莹歪着脑袋问。
唐家碧一窘,忙用手一指唐家莹,道:“就你鬼心眼。”
“是,我鬼心眼,我是女侠,好了么!”唐家莹嘻嘻一笑,向外跑了。
唐家碧大喝一声:“哪里跑。”遂追过去。
“等等我!”唐家珍也跟着跑了。
“伯母······”唐家伟话还没说完,朴艳娇一推他,道:“还叫伯母!”
唐家伟一怔,会意道:“说错了。娘,咱们让雪兰好生歇息吧!”
戚彩霞虽见女儿残废,但却得了好归宿,欢喜大于伤悲,高高兴兴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唐家财大气粗,将杨雪兰母女照顾得非常之好。
唐家伟眼见杨雪兰一天比一天好,心情也开朗多了,心中高兴。更高兴的是朴艳娇与她相处得如同亲姐妹一般。
这一天,唐家伟看过杨雪兰准备去机房瞧瞧,只见方昱走过来,躬身道:“大少,您的东西来了。”
唐家伟一怔,问道:“什么东西?”
“好像是湖南那边过来的,您还是查点一下。”
“哦!”唐家伟终于记起来了。
大厅上摆了几件箱子,一个小厮走来递过一封信给唐家伟,道:“我家杰少给您的一封信。”
“你家少爷可好。”唐家伟含笑接过信。
“托您的洪福,杰少很好。”那小厮打千过,说:“这是您订的烟花鞭炮。另外一箱是杰少送的。”
“你家杰少太客气了。方管家招呼他们用餐,结算款子。”唐家伟吩咐了,又说:“代我向你家杰少问好。”
“是!”那小厮垂手答道。
唐家伟瞧了瞧几个店铺,回到房中拆了信一瞧,无非是仰慕的俗套话。末后问起他是否娶亲,如果结婚一定要请,不然可对不起朋友。
唐家伟微微一笑,马上复了一封信。信上问好之外说他已娶亲,还娶了两个,不过比起对方有四个可逊色不少。不过他已满足了,至于喝喜酒,不论对方何时来南京,一定相陪喝个酩酊大醉。
写完后,交给了甘英杰派来的小厮,让他带回去,并打发了赏银五十两,把那小厮乐得几乎跳起来。像这样的差事,做一百件也值得。
“大少,老爷有事找您。”一名仆人过来传话。
唐家伟二话不说来到唐瑨书房中。
唐瑨招手道:“家伟,快快坐下。”
唐家伟依言坐下,忙问何事。
唐瑨道:“戚亲家和我商量你俩的婚事,希望这几天办了。你说呢?”
唐家伟笑道:“自古以来,婚姻事由父母做主,一切由爹做主吧!”
“我看了杨雪兰,人长得不错。不过,唉,残疾了。家伟你真不嫌弃?”唐瑨说。
“爹,雪兰是孩儿梦寐以求的妻子。再说没有她,孩儿也不会活到今天,在情在理孩儿义不容辞。”唐家伟心目中对杨雪兰爱恋至深,根本不介意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唐瑨晓得儿子有杀伐决断之能。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笑道:“既然这样,爹就不多说了,日子由你定。”
“明天是个好日子。”唐家伟很肯定的说。
“明天?会不会仓促了。”唐瑨扶了扶老花镜。
“爹,一点也不仓促。我早就备好一切。这次咱不请外人,只在府里热闹一下,喜庆喜庆。”唐家伟自信满满。
“家伟,你娶雪兰的心超出我的想象。嗯,雪兰将是一个不错的妻子。”唐瑨拍拍大腿,说:“你兄弟俩都娶了两个,什么时候让老夫抱抱孙子。”
“恐怕到时,爹两个手也抱不完。”唐家伟笑了笑。
唐瑨大笑。
唐家伟出了房门,先去找戚彩霞,说明天的婚事。
戚彩霞顿时高兴极了,满口应承。
唐家伟又宣布明日的婚事,并叮嘱唐府上下不必将婚事外泄,免得外人来。
唐氏姐妹纷纷向杨雪兰道喜,弄得她忸怩得不自在。
待人走完,只剩小玲一人服侍。
杨雪兰半躺着,一时思绪万千。
没想到自己落得个这样的归宿。以前的她决不会甘心做人妇,要协助她父亲创一番大事业,就算嫁人也是像姜鼎这样豪气冲天的英豪,决不会嫁商人。
随着寨子的灰飞烟灭,她自己与母亲东躲西藏,居无定所,雪上加霜的是已断一臂,残疾之人难言英勇。一颗跳动火热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人的心随现实改变而改变。
“少奶奶,要不要喝点热茶。”小玲的话打断她的思路。
“喝一点点。”杨雪兰从出生起就不要人服侍,独立性极强。如今虽说有人服侍,却极为不自在,总觉得欠了别人似的。本来不喝,但别人一番好意,不忍拒绝,只好勉强喝一口。
喝过一口茶,外面传来一声咳嗽声,“大嫂!”听声音是唐家碧。
唐家碧自从知道杨雪兰就是在夫子庙打抱不平的女侠后,几乎天天来看她,有时还一起研讨武功。杨雪兰也喜欢豪爽的人,尤其是女子,故与她谈得来。
杨雪兰对于她在武功上的问题是有问必答,决不留手,几乎倾囊相传,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