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对峙
“娶平妻的缘由,我想望儿已经跟你说了,剩下的就辛苦你操持了。”国公夫人说完后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一副娶妻之事已经定了下来的样子。
妻妾是天敌,林乐佳未有一子傍身,这时候哪怕给儿子钠妾抬通房她都不会同意,更不要说娶个平妻。
同位女人,她很明白林乐佳的心理。
可祁国公府世子夫人这个位置是她为她的侄女莫青莹准备的,为她们莫家准备的,要不是半路杀出林乐佳这个程咬金,侄女莫晶莹早就坐在了祁国公府世子夫人这个位置上。
要不是念在她父亲对将军有相救之恩,她早就做主将她休了,岂会让她继续在府上碍眼和添堵。
林乐佳听了她婆母这句话,险些给气笑了,感情在她这个婆母的眼里,压根就不管她点头与否,祁风望这个平妻都是娶定了。
“回婆婆,娶平妻之事尚未有定论。”林乐佳扯着标准式待客笑容,笑意不及眼底道。
她今日在祁风望娶平妻之事上绝不松口。
林乐佳的这句话一出口,国公夫人和祁风望皆是一愣。
皆因林乐佳入门三年来,从来没有反驳,否定过他们的话,几人出现意见相左的时候都是林乐佳主动退步。
祁风望看了眼妻子,妻子目光坚定,无半分说笑之意;再看母亲,眉头皱起,目光已经暗含凌厉,光看两人神色就让他额头发胀,隐隐作痛。
母亲今日务必是要妻子点头他娶这个平妻。而妻子今日较往日少了几分恭顺蛮,身上多了几分锐气。要是自己不出声的话,接下来必是一场各执一词的婆媳官司,果然他这个想法刚落,国公夫人已经发声。
“这样说,望儿媳妇,是你不同意娶平妻?”国公夫人说完,将茶杯不轻不重地放在茶几上,以示她的不满。
林乐佳无视国公夫人的怒气,慢条斯理迪抚了抚袖子上的月季纹路,算是默认了。
国公夫人何时见过儿媳在自己面前摆出如此傲娇的态度,此时见了不免觉得她有点拿大,心中不由讥笑一声。
儿子这平妻,林乐佳点不点头,都得娶。
国公夫人脸色不虞继续道:
“当朝两妻并嫡之事不以重婚为忌,上至官僚士大夫,下到平民百姓,并嫡现象存在于各个阶层之中,望儿娶平妻,符合当下礼制。”
林乐佳听了,心中一嗤。
两妻并嫡之事在当下的确是不少见,但是名门大家、底蕴世家都不屑那样做。
国公夫人平日嫌弃她家门不显,可如今主张娶平妻之事也不是大族所为。
“再者,你入门三年无所出,不曾为我们祁国公府诞下一儿半女。不孝有三无孝为大,这是休妻七出之条之一。”
“如果你不点头望儿娶平妻,这也是善妒,也是休妻七出之条之一。”
国公夫人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你不同意娶平妻之事的话就要将她休了,林乐佳听到这里,掀起眼皮,清凌凌地看着祁风望问:“这也是夫君的意思吗?”
祁风望闻言一滯,后知后觉地觉得这个问题跟母亲进门前妻子问他当初定下三年之约是不是为了今日能冠冕堂皇地娶平妻有异曲同工之处。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
母亲所说的两点都是当下的礼制和规矩,并无不妥。
而妻子所言之事,自己当初并无存有那种心思,三年之约与今日娶平妻之事,乃是机缘巧合,自己亦问心无愧。
这样想着的祁风望也略带歉意地看了妻子一眼,毫不迟疑地道:“母亲所言符合礼制和规矩。”
祁风望的话不但肯定了国公夫人的观点,也从侧面回答了林乐佳在国公夫人进门前问他的问题。
窗外日落西沉,天边翻滚五彩飘云逐渐被翻滚的的青云覆盖,最终归于平寂,林乐佳心中的五彩希翼之光也被祁风望短短的几个字浇灭,酸楚难当的同时也心灰意冷。
国公夫人见儿子站在自己这边,心里满意,脸色稍霁,眼神扫过儿媳青白交加的脸色,施施然地端起茶杯。
林氏再无城府,性子再好拿捏她也没想过磨一次就能让她答应儿子娶平妻的事。
女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与生俱来,谁也不会傻傻地将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一半给别人的,更何况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儿子的林氏呢?
她这次来的目的,一是将儿子娶平妻之事正式告知林氏,二是儿子跟林氏两人第一次摊牌娶平妻之事,儿子向来最怕后宅曲曲绕绕之事,就怕他听了林氏哭哭啼啼诉说一番,道明其中利害后就改变了主意。
她可是费了九头二虎之力才编了这么一个理由说服儿子点头娶平妻之事,决不能让林氏坏了她的好事。
如今,儿子已经当着林氏的脸肯定娶平妻之事,自己的儿子她还是了解的,重诺,话说出口后就不会再改,那林氏就算将眼睛哭瞎也难以撼动儿子了。
国公夫人见目的达到,也不久留,搁下茶杯,假惺惺地丢下一句“你们再好好谈谈,我先回了。”后唤来丫鬟,轻飘飘地走了。
屋外夜幕降临,室内灯火通明,显得尤为亮倘,林乐佳看着眼前端坐着的男子,一如既往的宽肩腿长,身姿如松,本就无可挑剔的五官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更加立体,不染凡尘,像画中人,瑶台仙。
可这谪仙般的男子终归是不属于自己。
她自关注京城第一公子祁风望起,对他的风月流言蜚语尤为关注,祁风望出了名地端方自持,有关他的风月流言蜚语少之又少,几乎为零。
她便一直以为他没有对那个女子付以私情,没有心上人一说。
可到底是她先入为主了。
他有心上人,有一直想娶的人。
脑海中纷杂的思绪让林乐佳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平息几秒后她睁开了双眼,眼中已恢复一片清明。
“天色已晚,夫君想必是下衙后直奔后院还没用过晚膳,请移步前院用膳吧。”林乐佳端起了茶杯送客,连她刚歇起,已用过晚膳而不留他在后院用膳的原因都懒得一提了。
祁风望听了不禁一愣,这还是第一次妻子不留他在后院用饭。
他意识到娶平妻之事妻子心里不舒坦了!娶平妻的缘由不好坦言,但可宽慰一二还是可以的,于是开口道:“夫人,娶平妻无需太介怀,表妹进门后,她主要在母亲的跟前伺候,而我们清风堂一切照旧即可。”
成亲三年,他也该来后院留宿了。
呵!娶了一个平妻入门,跟正妻说一切照旧?
怎么一切照旧?
是这个平妻不住进清风堂的偏院还是莫青莹进门后继续以表小姐的身份安置?
是他们继续无夫妻之实?还是她继续一个人夜以继日地鞍前马后地操持着偌大的祁国公府中馈?
罢了!说多无用!
林乐佳掀起眼皮,脸上无波地起身,微微福身道:“妾身乏了,夫君慢走。”
林乐佳这举动相当于赶人了。
祁风望出身名门,自小外表出众,才名远播,所到之处所遇之人都以礼相待,何时被人赶过?
但眼下妻子气在上头,他亦不能与之计较,于是从容不迫地从圈椅站起来,脸色微青地向外走。
而就在他即将迈过门槛时,清脆的女声再次从身后传来:“夫君,关于我们的三年之约,我近日就有结果,届时有劳夫君关注下。”
祁风望闻言脚下一顿,妻子这时候谈到三年之约,莫非是要以此相胁,如他定要娶平妻的话,她就有可能选择离开?
要说刚被林乐佳赶人时有些许不适,祁风望此时就是不悦了。
关于娶妻,未成亲之前他虽无具体人选,不过在他意识里,自己的家世和自身条件摆在那里,他的妻子只会是京中名门贵女中的一员。
所以当他的父亲让他娶一个地方六品武官之女时,他的确是有所排斥,不太情愿,但小义服从大义,林家对他们祁国公府有大恩,他还是应了。
好在,事实证实,自己这妻子也不差,甚至比自己曾经预想的京中大家闺秀做得还要好。
成亲三年,他主外她主内,夫唱妇随,房中事务井然有序。
接过中馈后,她更是克谨贤惠,治家有方,将阖府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无一不妥帖,她当初如不想跟他长长久久,这三年何苦费这么大力气和心思在后宅之事上。
可如今言行透着离去的意思,是以此逼他改口娶平妻之事?
这事他已应承了母亲,不可更改。
而且女子出嫁从夫,定是他平日太过和煦,以至于让妻子不太把他的话当回事,如果如此的话,眼下重振夫纲就很有必要。
他堂堂祁国公府世子,当朝状元郎,如今日之事被后宅妇人左右,传出去的话头顶定会被箍上一个‘惧内’的名头,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况且,他妻子这个位置并非非她不可,京城贵女趋之若鹜的不在少数,相信和离再娶一个能接纳表妹为平妻的妻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当然,抛开娶平妻之事,君子重诺,当初这个三年之约在他这仍有效,林氏有选择离府的权利,不管是什么原因,她要离府的话,他不会阻挠和置喙。
想到这里,祁风望双手往后一背,连身都没有转地道:“你我三年之约仍算数,稍候我会遣人送来和离书一份,夫人且遵循内心决定是去是留即可。”说完,衣摆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