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往事(五)
“啊!!!”
一声惨叫响彻神医族皇城主街。
只见一人全身湿漉漉,胳膊上却燎烧着漆黑火焰,踉踉跄跄的跑在主街上,伴着滋滋啦啦的火星子爆裂声,和丝丝缕缕烤肉的焦味。
“救命啊!!有没有人能救救我!!水没用,水没用啊啊!!”
神医族全族通晓医理,普通百姓虽无神医王室那么传神,也是可以医一些小病小灾的。
医者仁心,主街上立马有好心人上前,准备扶着人、搭脉看看情况。
“啊!!!“
才伸手过去,猝不及防的便是又一声惨叫,却不是原先那人所发出的。
黑炎众目睽睽之下,快若闪电般,窜上了好心人的手。
“啊啊啊!!走开,走开!!“
好心人奋力摔着攀上手的黑炎,但其如附骨之疽,粘黏着、慢条斯理、一点一点的燃烧着血肉。
见此情况,那好心人的丈夫慌忙便泼上一盆水,欲要以水灭火。
不想这火焰遇水,瞬间呈烈火烹油之势,热烈恣意间甚至附着坠落的水珠,散向主街其他人。
一时间,皇城长长的主街,黑炎漫漫,惨叫连连,婉若炼火地狱…
皇城,王宫偏院。
几日的修养,叶婉宁终于能从塌上下来,在偏院内尝试走动,恢复身体机能。
碍于身份敏感问题,叶婉宁和神医王后都只能困在偏院之中,不得擅出。
神医王后这几日因着叶婉宁肉眼可见的好转,虽仍旧悲伤于丈夫、儿子的离世,却也时不时的能在苍白憔悴的脸上,看见些微上扬的嘴角。
叶昭昭虽说依旧忙里忙外,但看着神医王后、叶婉宁一天天好转,也是充满希望,即使未来日子坎坷,至少过了最难的日子。
叶婉宁扶着墙在空旷的院子里散步间,院子的门忽然被人用蛮力踹开。
随后,几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大步跨入偏院,直直朝着正屋快步走去,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叶婉宁。
如今的偏院正屋,乃神医王后所居之所。
叶婉宁拧眉,这些来人不叫门、不与她打招呼,除了她如今身份尴尬,怕是有什么事让他们不愿担误半分时间。
什么要紧事情需得这些权贵如此?
而且,她母亲如今也落魄不堪,有何极其要紧的事情需要他们这些权贵找母亲?
尤其是为首之人,更让叶婉宁心下一沉,因为那正是之前叶昭昭所提到的,神医王后的兄长…
恐怕这些权贵来此,是黄鼠狼拜年,不安好心啊。
拖着还未完全恢复的身子,叶婉宁竭尽全力跟上来人,可终究晚了一步,被拦在了正屋门外。
灵力封锁,叶婉宁身体修为都未恢复,自然也无法冲破封锁,听见屋内谈话。
焦急在屋外徘徊许久,直到太阳下山,神医王后兄长率领一众人走出了正屋门,还是一个眼神也没给叶婉宁,便离开了偏院。
叶婉宁并不在意,慌忙进入正屋,便瞧见神医王后比之原先,更加苍白、近乎透明的脸色,仿佛一触摸便会碎成一瓣一瓣。
“母亲,母亲!!” 叶婉宁着急呼唤。
声声呼唤中,神医王妃仿若没有听见般,依旧失神陷入在茫茫无间。
见到如此情状,叶婉宁只能尽量稳定母亲情绪,“母亲,我在呢!他们不管和你说了什么,或者要求你做了什么,别担心,还有我呢!大不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离开神医族,天下之大,怎会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母亲,你别这样!”叶婉宁艰难的,一步一步挪到神医王后身边,尝试抱住母亲道:“母亲,我已经没有父亲了,你别这样… 我害怕…”
在温暖怀抱中,神医王后终于脸色回暖,看着抱着自己的女儿,先是一怔。
随后,原先呆滞的目光,变得万分柔和、万分慈爱,一分分、一寸寸、贪婪的、不舍的、无尽珍重的看着自己女儿的脸,似乎要将这张脸万分真切的刻进自己的脑海。
过了好一阵,神医王妃回抱紧叶婉宁,哑声道:“没事儿,婉宁,本宫没事儿… 你先回去,让本宫静一静,好不好?”
话毕,神医王后便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将叶婉宁推离了自己的怀抱。
“母亲,”叶婉宁显然不会如此轻易离开,尤其是神医王后的状态显然不正常,拉着王后冰凉的手道:“你不妨告诉女儿发生了什么?你我如今相依为命,有什么事自然要一起扛。若是他们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千万不要信,若是为难你做什么事情,你也不要搭理…”
“婉宁,”神医王妃打断了叶婉宁的絮絮叨叨,板着脸严肃道:“母亲的话,你也不听了吗?本宫说无事儿,自然便是无事儿。你先回屋去!”
言语间使用了灵力,威压使得叶婉宁不得不松开手。
叶婉宁苦苦顶着灵力,依旧不肯迈出房门半步,“母亲!”
神医王后却闭上双眼,一狠心,一道灵力射出,直接打晕了叶婉宁。
再一睁眼,夜幕笼罩中叶婉宁发现自己漂流在护城河上,四下张望,无比狭小的船里,除了身边趴着的、两日不见的叶昭昭,再无他人。
叶婉宁顿感不妙,顾不上其他,慌忙摇醒了睡梦中的昭昭,急急问道:“这是哪里?母亲呢?”
叶昭昭撑开沉重的眼皮,同样一脸茫然,对叶婉宁摇摇头。
显然,叶昭昭很有可能也是神医王后打晕后,和她一起趁夜色被塞进这不知何处得来的船,并顺着连接宫内外运输的河流,飘到了皇城外护城河。
可那些王宫权贵们对她和神医王后监视甚严,不仅日夜监视,甚至叶昭昭出宫也要盘查,防止其化灵为物,将她们带出宫门。
如此这般情况下,神医王后如何瞒天过海,将她放在船上,送出宫来?
更关键的是,为什么和那些人谈话后,神医王后便急急送她出宫?
他们究竟和神医王后相谈了何事?
叶婉宁急于寻找答案,她实在担心王后安危,问叶昭昭道:“昭昭,两日不见,你可知道最近皇城中发生什么要紧事?”
“嗯,”叶昭昭从睡懵的状态中回神,有些凝重道:“不止一件。”
整理了一下思绪,娓娓道来,“前日,皇城主街突然出现‘黑炎瘟疫’,我本要第一时间进宫向你和王后禀报,奈何着‘黑炎瘟疫’来势汹汹,宫禁甚严,耽搁了一日左右,才在昨日晚上回到偏院…”
“黑炎瘟疫?”叶婉宁抓住重点,问道:“这是什么瘟疫?”
“源起于一神医族普通百姓,不知从何处因何原因感染了黑炎,此黑炎极具传染性,凡接触者必被黑炎缠上,且不怕水、药石无医。”叶昭昭继续说着自己打探来的消息,
“更怪的是,这黑炎不像其他火焰一旦沾染,便瞬间被燃烧殆尽,反而慢慢燃烧、细细折磨。感染黑炎者,必要经历数日燃烧折磨,就算壮士断腕,稍有不慎还会在此沾染。”
“竟有如此黑炎?听起来,和水似乎没有关系,难道不是溟族所为吗?”叶婉宁问道。
叶昭昭摇头道:“不知。”
叶婉宁没多为难道:“那你说不止一件要紧事,除了‘黑炎瘟疫’,还发生了什么?”
“便是一条关于神女的箴言传遍皇城内外。”叶昭昭凝重的道。
又是神女?
叶婉宁只觉一张大网在越收越紧,“什么箴言?”
“‘神女之血肉,可医白病解千毒,神女之魂魄,可活死人生白骨。’”叶昭昭小心翼翼,一字不差的将箴言念出。
叶婉宁疑惑道:“之前不是说‘神魂永固,起死回生’乃‘日月同辉’之故,为何箴言却说是神女?”
“所以,这箴言醉翁之意不在酒。”叶昭昭道。
叶婉宁皱眉道:“普通神医族百姓不知神女和‘日月同辉’之事,被误导口口相传也是正常,况且还有‘黑炎瘟疫’作祟,肯定会把‘神女’当作救命稻草…”
叶昭昭点头,显然是很赞同叶婉宁的话。
“你可知王公贵族们作何反应?那些消息你能查到,他们也肯定可以,未尝不知这箴言的猫腻之处。”叶婉宁继续问道。
叶昭昭道:“不知详情,但若你是他们,你会如何?”
叶婉宁一听此言,心下顿是一紧,若她是掌权者,如今‘黑炎瘟疫’肆虐且药石无医,就算神女箴言是假,为了给研究如何控制治理瘟疫争取时间,为了短时间内有效平息百姓慌乱、巩固地位权利怕是会…
“你怕是会配合神医族百姓积极寻找神女,甚至到万不得已之时,推出一个‘神女’来,或者万千个‘神女’来献祭血肉、神魂…”叶昭昭自问自答道。
叶婉宁沉默半晌,顺着叶昭昭的话说了下去:“而且,推出普通百姓家姑娘估计无法服众,毕竟‘神女’听来就尊贵,所以…从神医王室中开始,是最佳选择…”
心脏猛的一抽,叶婉宁抬头紧张的看向叶昭昭:“母亲!他们要让母亲当‘神女’献祭!不,不止如此,否则,母亲不会偷天换日将我们送出来,他们想先将我们三个人,一个一个推出去!”
叶昭昭点头,显然也想到这一层,“我们能出来,怕是王后要么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要么…”
“要么制造混乱,让所有人无暇顾及我们,母亲她再施以灵力隐匿遮掩,便可瞒天过海…”叶婉宁接话沉思,“如今母亲落得如此境地,早已没太多价值,何来谈条件一说。那么…只有制造混乱这一条路可走,什么样的混乱可以如此?除非…”
叶婉宁不敢再往下深想下去,握住叶昭昭的手道:“昭昭,我得回去看看,你先往皇城外逃去,别辜负了母亲的一番心思。”
“姑娘,王后只是想救你,我只是顺便的。”叶昭昭覆手反过来拉紧叶婉宁的手,不让其挣脱。
“昭昭,我知道,”叶婉宁目光沉沉,极其认真道:“但我是母亲的女儿,所以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身为女儿、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必要为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必要为她搏出一番生机来,她于我如此,我于她亦如是。”
“昭昭,你无牵无挂,不过我当初心善救来宫中养着的玩伴,”叶婉宁抓紧叶昭昭的手,珍重道:“你若念及这些年恩情,就好好活着保住你这条命,也是对我、对母亲的最后一点儿宽慰。”
叶昭昭还想说,你只身一人去有什么用,还想劝叶婉宁谋定而后动,可意识却不知为何悄悄散去…
叶婉宁松开紧握着叶昭昭的手,里面赫然有一根她随身携带的细小银针,因极其细小很难让人产生痛觉,但威力极大可使被扎之人陷入昏迷几日光景。
叶婉宁将身上披风盖在了叶昭昭的身上,“若此去一去不返,但愿你明日昭昭,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