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演戏的第十天
第二日,城门刚开,衡山的车队便入了长安。
因是郡国队伍入京,城门官员也不敢为难,检察过后,很快放行了。
金岐化作的侍从没有跟到衡山王官邸,在半途就偷溜走了。
十一将消息告诉刘爽时,他也没意外,毕竟到了长安城,这里真可谓是皇帝的眼皮底下,金岐跟随队伍进城,是为了躲避暗地的追杀,还算情有可原,但还跟随入府,那就有些过分亲近了,传到刘彻耳中也不好。
刘爽到府,就开始给皇帝写奏牍,正式告诉皇帝衡山国的人到了。
之后的日子,刘爽便整日居于府中,不与人交际,只每日看书休息,使得在府外徘徊打探的人十分郁闷。
未央宫,宣室殿内,听到禀报,刘彻放下手中竹简,畅快一笑,“快让他进来,许久未见,真是有点想他这小子了。”
宫人应诺,将殿外之人请了进来。
刘彻站起身,满面欢喜的看着走到眼前的少年郎,“此次出行归来,阿岐似乎又长高不少。”
金岐躬身刚要行礼,就被刘彻一把拉了起来,强按在他对面坐下,“都和你说了许多次,私下里不必行大礼,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因中途出了事故,未能及时赶回来,请陛下恕罪。”
刘彻眉头皱起,问道:“可有受伤?”
金岐道:“并不严重,只是右内史据点内的绣衣使者皆被人屠杀殆尽,因顾忌伏杀那群人的势力,我混入衡山王太子一行人的队伍中,才得以顺利入城。”
既说出了双方有交集,又撇清了关系。
刘彻先是焦急道:“现下可还有事,我让太医令的人先来为你诊治,郭直,速传淳于太医。”
金岐忙拦住他,“小舅舅,我没什么事了。”
“真的?”
“真的!”
见他眼神真挚,不像骗人,刘彻才罢休,不过片刻后,他大怒道:“可真是胆大妄为,明知是我派出的使者,仍敢动手杀人,简直就是在藐视朕,可有查出是谁所为?”
金岐从袖中取出一本绢帛,递给刘彻,他顿了顿道:“小舅舅,这是此次从淮南国带回账簿,据追杀那群人的二三话语,他们恐怕就是要夺回此物。”
看了递过来的账簿,刘彻的脸色越发沉了下去。
他一拍桌案,怒道:“淮南王果有异心。”
金岐劝道:“小舅舅,如今还不是朝淮南王动手的时候,还需静待时机。”
刘彻如何不知道时机未到,现下他不过亲政一年多,要想彻底收拾这些藩王,还需要积攒力量,等待机会,但到底心中怒火难平。
刘彻努力压住火气,对金岐道:“阿岐,你可查到谁在朝中与淮南王暗地勾结?”
金岐:“小舅舅,据各地绣衣使者来报,账簿牵扯之人,都被人抢先杀死,线索都断了。”
刘彻暴怒,将桌案上东西都扫落在地,噼里啪啦一阵响,吓得殿外的侍从跪了一地。
刘彻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何人如此大胆?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他稍微稳定情绪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回头见金岐依旧安静的坐在原地时,他眼前就是一亮,他用肯定的语气开口道:“阿岐,你有怀疑的人了。”
金岐点了点头,“但是小舅舅,我怀疑的人,你怕是不愿相信。”
不愿相信,那定是亲近亦或者信任重用之人,半响,刘彻缓缓道:“你说吧。”
金岐一字一顿道:“我怀疑是舅公田蚡所为。”
刘彻盯着他道:“可有凭证?”
“无确实凭证,但发现了几处不对劲之处。”
金岐道:“淮南一带一富商,做了一门生意,只是将淮南本地一种有独特香气的木材运往全国售卖,这木材再寻常不过,远比不得檀香木,但价格却很贵,堪比黄金,更稀奇的是商队每经一地,都有当地的贵族豪商高价购买,就是舅父也必每年高价采购一批木材,用作院舍府邸修建,绣衣使者注意到此事,经过探查,发现商队经过之处竟形成了一张似有若无的网,经查探,发现此富商有一女儿,嫁予舅公手下的门客魏绾为妻。”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这笔支出比起舅公用作车马玩乐,田舍歌姬的钱财,不算多,但舅公何其吝啬之人,怎会容忍有人用低劣之物换取他手中大把银钱,更不可能因为手下一个区区门客,大出钱财,那他到底为什么要购买那位淮南商人手中的木材,就很有问题了,只怕是和那网有所牵扯的。”
刘彻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中已平静无波,“还有其他吗?”
金岐接着道:“舅公最宠爱的歌姬郑姬,家中亲人虽死绝,但却有一个义妹名为阴姬,擅舞蹈,被衡山王收入王府,颇受衡山王宠爱,而衡山王每次来长安,必带上此舞姬,而这阴姬每到长安,又必到郑姬常去的芳华阁购买脂粉首饰,风雨无阻,如此已有三年之久,以衡山王更换美人的速度而言,阴姬所受宠爱不同一般,而每次衡山王走后,舅公家里姬妾总会佩戴一些来自衡山一带的玉石珠钗,价值不菲,就是舅公也时常佩有那些玉石所制带钩印。”
“此外,淮南王入京之时,舅公总会消失一段时间,或长或短,不被人知悉下落,如此大大小小事情,不止一件,让人不得不疑心舅公是否和诸王交涉过深了。。”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卷发黄的纸张,递给刘彻。
刘彻摩挲着柔软的纸面,细细读过里面的内容,读完他道:“可这些远远不够,定武安侯的罪,更过不了母后那一关。”
前世家中长辈去的早,这一世从王太后这里得到了家中长辈对晚辈无限的宠溺,人非草木,怎能无情,金岐对王太后的感情也很深,想到查出的田蚡那些糟心事,金岐也颇为头疼。
算了将来的事,将来解决,金岐跟着刘彻改了口,“此后我会调人密切注视武安侯,只要他有所行动,定会露出痕迹。”
刘彻颔首,表示同意。
金岐又掏出一卷图纸,将它在桌案上铺展开,图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他指着图上的线,凝重道:“小舅舅,此次调查最重要的并非查出武安侯与诸侯王暗地的关系匪浅,而在于通过此事发现了一张藏在暗处的网。如同淮南商人将武安侯与其他各处的权贵富商连上线,我猜测暗处必还存在着一张网,以不为人知的羁绊将其他人串联起来,这就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在全国织起不被人所知的罗网。”
刘彻正襟危坐,“这网的主人,真可谓野心勃勃,所图甚大,阿岐,你务必查清这到底是何人所为,并将这网中丝线通通斩断。”
金岐应诺。
刘彻拿起案上雪白的纸张,指尖摩挲着它细滑柔软的页面,神色难辨喜怒,“近年来,在诸侯王国间,总有一些新奇东西流出,每次这些东西出现,总会引发局势的变化,不知这与这这张网是否有所关联?”
金岐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初看到纸张,肥皂,牙膏牙刷等物出现后,他便知道这个世界来了另一个穿越者,只不过没想到来的那人并不是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时空,也是来自千年前的古人,只不过是通过系统剧本库的小说剧本,便让人研制出了这些远超他所在时代的东西,十分让人惊叹。
原先不知道另一名穿越者是谁,他都不准备将这些说与刘彻听,如今两人绑定了同一个系统,更是无法说了。
他斟酌着说道:“这二者虽有相似,但应无太大关系。”
刘彻听他说这话,来了兴趣,“喔?”
“以淮南香木为网的那群人,与其说和他们做生意的是买主不如说更想是勒索对象,每经过一地,当地的诸侯官员,豪强巨贾都是派人与他商议过后,二话不说拿出大笔钱财买了毫无价值的木头回去,除极个别拿去打个家具盖个小屋,其余人都是拉到家中库里积灰,根本不是做生意该有的模样。”
“而以锦诗为门面,不断在诸侯国中推出新货物的一方,才是真正的生意人。以不世出之物,与钱财丰厚的诸侯王公卿侯爵交易,换取大量钱币,交易两方,价值等同,这才是做生意。”
“两者应与诸侯王有着莫大的关系,但又分属不同的势力。”
刘彻听此,微微颔首,不容置疑地说道:“两方势力都要查清楚,我大汉的天下不须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随意盘踞。”
金岐再唱诺。
突然刘彻像是想起什么,道:“对了,你记得去看看母后,她念叨你好久了。”
金岐神情温和下来,“许久不见,我也想念大母。”
刘彻装出吃醋的模样,酸溜溜道:“母后待你倒是好,我三日不见母后,她都不想我,你不过才走半日,母后就拉着我念叨个不停。”
金岐道:“那还不是小舅舅你忙于政务,大母轻易不敢打扰你,她嘴上不说,但每日都盯着人给你炖汤,按时端给你,就怕你忘了。”
想起那一碗碗汤汤水水,刘彻苦笑起来,“原来如此,看来以后要常去母后那里,否则每日都要喝上三碗汤水,我的肚子可受不住。”
正这时,殿门外传来嘈杂声,刘彻眉头一皱,喝道:“郭直,谁人在殿外喧哗?”
郭直作为皇帝身边亲近的舍人,日子本来过的还行,不管是宫中各个夫人还是宫外的大臣,都爱偷偷往他手里塞点小礼物,皇帝也有察觉,但看在他懂分寸,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偶尔还通过他的嘴隐晦的往外传一些消息,为朝上政令推行铺路。
但最近的日子,郭直就过得很不好,起因就是后宫争宠,前脚卫夫人刚捧着一碗羹汤来,后脚陈皇后也气势汹汹带人端了盘点心来了,一边是皇帝宠爱的卫夫人,一边是权势滔天的陈皇后,两边都不好得罪,让人头疼啊。
往日还好,双方还有度,今日两边的宫女竟然公然在宣室殿前争吵起来,看得郭直快要晕过去了。
就在他不管得不得罪人,让人通通都抓起来拖走时,就听殿内皇帝一声喝问,他双腿一抖,差点软倒在地。
他哆嗦着步子,入殿就是扑通跪倒下去,“是仆一时疏忽,让人惊扰到您,求陛下恕罪。”
刘彻挥手,示意他起来,“何事喧哗?”
见皇帝态度还算温和,他起身忙道:“是皇后和卫夫人宫里的人,在殿前起了争执。”
刘彻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他烦躁的挥挥手,“都拖下去,各打二十,告诉皇后卫夫人若还有下次,就不是这么轻轻放过了。”
郭直忙领命,退了出去。
刘彻揉了揉额头,无奈道:“让阿岐见笑了,这女人啊!”
长叹一声后,他道:“到用午饭的时候了,用了饭再走吧。”
金岐心想,这算什么,正式剧情还没开始呢,等阿娇被废后,可就不局限在后宫了,宫外的各种追妻火葬场,可还由得你受呢。
心里感叹着古装剧里的爱情真折腾人,吃起饭来速度也不慢,因为不是正统的汉代背景的剧,里面出现的食物还夹杂着后世朝代才应该出现东西,吃起来味道还不错。
吃过饭后,金岐便往长乐宫拜见王太后,王太后见他来了,很是开怀,拉着他的手,与他说了大半天的话,见时辰不早了,才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