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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这样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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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六个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的山头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戴望舒这样写,仿佛萧红躺在坟头,比人间的劳碌奔走还要幸福美丽。

    一个读文学而且喜欢写诗的女孩,有一次说,她要在三十岁死去,她要在无人的午后,一步一步,走向海滩,感受着大海微抚来的气息,让浪花涌过来把她吸去。最后,身躯浮荡回彼岸——浪花把她的躯体撞碎后,真的会溅成一朵朵小白花伴送她吗?

    我们现在还呼吸着,当然可以想象美丽。

    海子曾这样写过:

    在夜色中

    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

    我有三次幸福:诗歌、王位、太阳

    海子的诗,又为何在横溢才华的同时,会充满着各类绝望?我不知道,但试问谁人又会深深地感知一个人的孤独与浪漫,又以“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来自慰。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生存?或是心有所望,或是爱而不得,或是逃不出那未解忧伤的旋涡,陷进去了便没法跑掉,情深处又会是什么语调呢?

    生命和世界,在乎吗?

    领房送了我一份礼物,原来是一杯飞蚁。那堆蚁在水中浸泡得太久了,连翅膀也松脱了,已经侵泡得有几多许时日了,但它们还不能够死去,赤裸的躯体在水面无用地挣扎着。有个老妇跳楼,背脊横撞在铁栏上,结果脊骨倒折,折垂在栏上,途人还以为是个时装店的模型公仔。朋友的朋友接受电击抗癌治疗,头发一束一束脱去,面皮被大气压迫似的缩陷……那晚我们在一间形貌丑恶的旅馆里谈论着这些事,而我对于死亡的感觉正像那副丑陋的防火胶板一样:苍白但不美丽。

    细春,没人不爱,可是会有人,惜春吗?

    讨厌的春天讨厌的早晨,艳绿的叶艳红的花作状庸俗地隐在雾中,捏捏地预告着——陈腐的希望象征:大地一片生机欣欣向荣花团锦簇万象更新云云。其实都不是好预告,春天来了,恼人的夏天还会远吗?而且,而且花不是人,花开与人又有何干。

    春天被夸张成一个幸福的神话,不知可否算入农业社会积习影响的账内。只要吸入一口早春二月的湿雾气,便挑逗起诸般不快的情绪。

    不是憎恨恶雾。对英国稍存的好感便只因为有雾。但对于温暖的天气,却有着太多不良的印象。

    只要一早起来摸到嗅到望到春天,便想起穿校服上学去考试。只要看见春字便想起红色想起郁闷的经验。同志们薄薄的宝蓝扯布衫,无故通红的脸,满有希望的姿势骑敏捷的单车。

    春天渐渐已经不是月历牌上头颅微微左倾握拳瞪眼咧笑的仕女,可惜,又有春宫春潮嬉春来污秽。

    而最致命的是年少春衫薄。因为春天提醒我已经远离年少,而春衫薄,单薄的身材失去了冬装壮大的遮掩庇护,更加显出春天的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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