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我和你,应该不是鬼吧?
一个月后。
满山梨花如云,阳光日趋温暖,景致优美。
苍兰族部落,府居。
轻泉水榭。
一面八扇绘朱雀绕云枝屏风,将起居与厅房隔开,内室里摆放着一张黄花梨木大床,其上悬着层层叠叠的白色软烟罗纱幔,帐前垂挂着祥云纹如意镂空银球。
而旁边则是放置一张精致华贵的镶青色白玉木茶几,又设有香炉,只见鱼嘴铜炉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清风从窗台间隙穿过,浮动着轻盈的纱幔,通过层层的纱帐,隐隐约约看清床榻上,躺睡着一个绝色女子。
这个女子双眼紧紧地闭着,她那纤长若蝶翼的羽睫,轻轻垂盖着眼帘,投映出两片阴翳,而那张未施粉黛的脸上,靥染着苍白色,虽然掩饰不住精致的眉眼,可也同样遮盖不了病色。
这个容颜绝美的女子,这不是别人,而是跌落山崖大难不死的沈兰时。
“今日情况,如何了?”
一抹红色身影出现在了房内,缓步走了进来。
屏风外站立着的两个贴身侍女连忙福身,恭敬回话道:“禀少主,姑娘她还是昏迷不醒。”
“奴婢们看着她,不像是……”
不像是会醒来的样子。
侍女们声音越说越小,根本不敢往下说下去,她们照顾了这个姑娘已经多时了,但是她根本就没有醒来的迹象。她们自然明白她对少主来说,有多么重要,不敢出言让他生气。
惠洵奕闻言,眉宇瞬染上了忧色。
他知道,她们想表达什么。
他摆了摆手,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无奈,神情哀伤摒退侍女:“嗯,本少主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这都已经一个月余了,她怎么还不醒来?
照理来说,惠洵奕能做的事情,他都做了。他不仅主动将自己苍兰一族传世的秘药拿出来给她当药引子,还亲自取了心头血入药。
在惠洵奕的不懈努力下,沈兰时身上的蛊毒已被彻底清除。这一个月来,他精心调养着她的身体,各类滋补名贵药材,以及各种稀有的珍禽,皆炖成汤汁,让她服下了。
为何她还不醒来?
惠洵奕迈步沉重地走了内室,他坐落在床沿旁上,看着她苍白憔悴的病容,一阵心疼。
初见时,她明眸皓齿,美丽得就像九天神女,让他一见倾心。
可再次见面时,他完全不敢去想,那个浑身都是划伤、摔伤的人儿,居然是她呀!
神绪渐渐飘远……
一想到那日的她,娇小的身子狼狈地被一棵高大梧桐挂在树梢上,衣裙破碎不堪,凌乱的发丝沾染着血渍,后背是无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伤得很重,气若微丝,单薄的身子,仿佛像泡沫一样,很快就会破碎消失在风中。
那一刻,惠洵奕明的心,像被冰锥狠狠地刺痛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他没有说话,唇瓣却用力地抿了抿,手逐渐收紧,用力,最终握成了拳头。
他疯了,
疯狂地跑向了沈兰时,更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她,将她救下后,他害怕得紧紧搂着她轻盈的身子。
……
他收回思绪,回到了现实。
虽然惠洵奕及时救下了沈兰时,可她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也足足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
床榻上的她,美丽又脆弱,苍白而病态。
惠洵奕看着这样的她,胸口一阵泛疼,莫名的哀伤汹涌冲到了他的喉咙处,堵塞得他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看着沈兰时虚弱的脸颊,惠洵奕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脸,他的嗓子干涩,却依旧柔声地对着她说道:“别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话罢,沈兰时的眼睛似乎突然动了一下。
这微小的动静,还是被惠洵奕留察到了,他眼眸惊喜地闪了闪,神色激动地握住沈兰时柔软的手,“你醒了!”
太好了,她醒了。
沈兰时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眼皮又再次跳动了一下。
是谁……
意识从梦境中缓缓升起,五官渐渐清晰,沈兰时的眼睛微微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少年脸庞轮廓分明,长眉若青山,着一身红如烈焰的红衣,腰间系着红鞭。
他身形笔直有劲,嘴角笑意温和,眼眸带着惊喜意。
沈兰时,认得他。
他,是上次在怡红院与她交手的那个少年郎。
“是你!”
她虚弱的声音,透露着一丝惊讶,心里疑惑他怎么在这?
不,她的目光环视着四周一会,才反应过来,该困惑的是自己才对,她怎么会在这呢……沈兰时记得自己明明蛊毒发作了,还被人踢落掉到了悬崖中。
“我和你,应该不是鬼吧?……”
她微敛着眼眸,但是能明显感受到手心处传来的温热,是温温的,热乎乎的。
鬼是没有温度的才对。那她,应该就不是鬼,她没有死……
“是你救了我?”沈兰时微侧着脸,问道。
“嗯。”
惠洵奕微微颔首,承认了。
这时,沈兰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由他紧紧地握在手心中,她脸色微红,男女有别,赶紧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的手里抽离出来。
她心生感激,语气同样带着感激:“谢谢你了。”
话毕,沈兰时对着惠洵奕友好地一笑,淡淡春春,笑靥明媚如花,她眸里的感激之色盛满。
惠洵奕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一下子空了下来,他的心里也跟着空了下来,不自觉地腾升起了一抹失落之意,蓦地神色落寞几分。
不过很快还是被心里的欢喜给掩盖掉了,因为对于他来说,沈兰时她能够醒过来,就是值得开心的一件事,也真的是太好了!
现在,见到她对自己笑了,他便觉得自己拥有了世间最美好之物。她笑得,可真美。
“嗯,那日在悬崖底发现了你,我便将你救了回来。”
惠洵奕对上她真切的眼眸,突然一阵羞赧,他不好意思地赶紧侧过脸去,不自觉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脸上的笑意却掩饰不住,悄然绽放了,喜色满眉眼,他又补充道:“对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了,你身上的蛊毒我也帮你一并解了,以后你就不用再受这可恶地蛊毒的折磨了。”
“……蛊毒解了?”
他……他说她身上的蛊毒解掉了!
沈兰时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惠洵奕,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惊叹向他问道:“这幽夕,怎么可能如此轻易间就解了。我听闻这蛊毒是苍兰族人所培育,那人已经病逝了,怎么可能……难道、难道……”
她联想到此前他自称自己为“少主”,衣着华贵而不平凡,难道他跟苍兰族有什么渊源不成?
“你究竟是什么人?”沈兰时大胆问道。
惠洵奕当然也看出了沈兰时眼中的疑惑,上次匆匆一别,他甚至都未能来得及问清她的名字,所以并没有合适的机会,告诉她有关于自己的身份。
他面色坦然,向沈兰时介绍起了自己来,说道:“我是惠洵奕,也是苍兰族的少主。”
“你身上中的蛊毒,叫‘幽夕’,原本是没有解药的。但是,我苍兰族百世流传下来一棵草药,可作万药引。”
惠洵奕又娓娓地道来:“我自小百草当饭吃的,我家那老头子,也时常拿我当试验对象,在我身上种下了无数的蛊虫。”
“所以,我的血,在一定程度上有解毒的效果……”惠洵奕一脸云淡风轻,说得倒是轻巧。
只不过,他还是隐瞒了部分的真相,他并没有告诉沈兰时,为了救她的性命,他不仅将传世药引给用了,还亲手取了自己的心头血,为她炼药入汤,甚至险些丧了命。
微时,惠洵奕这才想起来,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她似乎还未亲口告诉他,她到底是谁。
虽然他心里有底,但是跟她亲口说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你是张延柔?”惠洵奕突然问道。
不会,他的神色认真,语气也随之凝重起来,说道:“我听闻玥国的江将军,他的夫人张延柔,在一个月前被歹人所害了,后来不慎失足摔落了悬崖,至今还下落不明……”
他言有所指。
沈兰时听他这话,不像求证真假,更像在考验她,是否对他无所保留说了真话。
沈兰时抬眸迎上惠洵奕的目光,并没有隐瞒于他,言道:“其实,我不叫张延柔,我叫沈兰时。”
“沈兰时?”
惠洵奕被她的话,弄得糊涂起来了,自己明明派人去玥国打听过了,她就是江北丞的夫人,张延柔。
那张寻人画像之上的女子,也确认是她无误……为什么她不愿意承认,反而说自己叫沈兰时?
惠洵奕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性子向来直爽,不是会将秘密藏在心里的人。
他看着沈兰时,又问道:“你真的不是将军夫人张延柔吗?我看那张画像上的女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嗯,我并不是张延柔,我叫沈兰时,是替嫁过去将军府的。”沈兰时遂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惠洵奕知道。